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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誰是亂臣賊子

  “唉,老夫不過一區區枯坐家中的無用之人罷了,如何當得襄侯如此大禮?”


  陸康大概也沒有想到李易會比他還客氣,一邊笑著一邊上前伸手將李易扶了起來。


  這個過程中李易一直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動作大點磕碰到陸康了,因為這可是個實打實的老人啊,就算放到後世也是快退休的年紀,真的傷不起。


  陸康將李易扶起後,又略微側身,近距離打量了李易一遍,輕輕點頭,口中嘖嘖稱讚道:“不愧是李襄侯,比老夫原本想的還要年輕許多,也比老朽想的要厚重許多,很好,很難得啊!”


  李易微微欠身,謙虛道:“後生晚輩隻是恰逢其會,做了些許分內之事罷了,算不得什麽的。”


  陸康又笑了笑,兩隻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眼角的皺紋也擠在了一起,雖然看上去尤為老態了些,但李易卻覺得身邊的老人似乎更為親切了幾分。


  陸康右手拉著李易,左手對身邊的兩個小孩子招了招,喊道:“過來,過來,這便是剛剛與你們講到的李襄侯,是天下少有的人物,你們快來拜見,等你們如襄侯這般年紀,能有他的一般成就,便足以讓族中師長寬慰,知道嗎?”


  兩個孩童,其中一個約莫十來歲,雖然年紀小小的,可不知道是認生還是怎麽的,總給李易一種他是在板著臉的錯覺。


  另一個則大概五六歲,年幼力小,站的還不是很穩,不過卻比那個大孩子更加開朗一些,還會主動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易。


  聽到陸康的召喚,兩個小孩子齊齊向著李易鞠了一躬,脆生生道:“小子見過襄侯!”


  “哈哈!”


  李易笑了一聲,也像模像樣的回了一禮,道:“無需多禮!”


  說罷,李易又伸手在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了一對雙魚掛墜,拉過兩個孩子的小手,給每人塞了一塊,說道:“今日初見,又來的匆忙,不曾有太多準備,唯有這一對隨身掛墜還算拿得出手,你們看喜不喜歡?”


  小一些的那個孩子當即就低頭看了手中的掛墜,還摩挲了一下,然後笑著看看李易,又看向陸康,至於大一點的那個,卻是第一時間就看向陸康。


  很明顯,兩人都是在征求陸康的意見。


  陸康微笑著對著兩個孩子點點頭,二人這才鄭重將掛墜收好,然後又向李易行了一禮,齊聲道:“謝過襄侯!”


  李易笑嗬嗬的擺了擺手,表示這不算什麽。


  其實也是湊巧,這對雙魚掛墜李易原本是給大小喬準備的,但當時喬德太熱情了,在喬家對李易是寸步不離,又害怕家裏孩子會吵到李易,愣是讓李易磨蹭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機會把掛墜送出去,如今卻是便宜了這兩個小鬼。


  直到這時,陸康才指著年紀稍大的那個小孩為李易介紹道:“這孩子叫陸遜,是老夫兄長之孫,別看他平時話語不多,其實極為聰穎,不瞞你說,老夫如今心血多半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陸遜!


  李易頓時就覺得這兩塊掛墜送的不虧了,同時他還有些納悶,陸遜居然都這麽大了,看上去隻是比諸葛亮小個兩三歲的樣子,真的叫人意外。


  請原諒穿越者不是萬能的,李易之前還猜測那個小點的是陸遜呢。


  意外見到陸遜,雖然不能算計什麽,但李易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順勢恭維道:“天資乃是天授機緣,已是令人羨豔,更難得又有季寧公親自施教,請恕李易冒昧斷言,此子將來成就恐怕不下於季寧公啊!”


  雖然是隨口道來的恭維之語,但李易說的也是實話,畢竟陸遜在後世的名氣真的比陸康要大了許多。


  陸康聞言哈哈大笑,畢竟到他這個年紀,除去國家大事之外,最能讓他開懷的就莫過後家族後輩們有出息,不會辱沒先祖了。


  被李易如此稱讚,陸遜自然是要向李易躬身致謝的,不過這小家夥還是板著一張小臉,看得李易臉上明顯露出了幾分憋笑的樣子。


  陸康見狀,卻是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然後又指著最小的那個小家夥,對李易介紹道:“此乃老夫幼子,陸績,過年剛剛五歲,還未蒙學。”


  李易下意識的就要再誇上兩句,不過剛一張嘴,猛的反應過來,愕然的看了陸康一眼,一句“老當益壯,晚輩佩服佩服”險些脫口而出。


  李易的反應實在是太明顯,饒是陸康這輩子大風大浪不知經曆了多少,老臉還是忍不住一紅,輕咳一聲,側過身子,對陸遜說道:“你們兩人去學堂那邊旁聽吧,我與襄侯還有事情要談。”


  “是!”


  兩個孩子應了一聲,又向李易行了一禮,陸遜就拉著他的小叔走了,隻是這原本挺童真的畫麵,李易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和諧。


  等兩個孩子走遠了,陸康忽然唏噓道:“遜兒這孩子聰慧非常,隻是他父親早亡,所以性子上有些沉悶了,唉。”


  李易的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聞言輕輕點頭,他之前就納悶陸遜一個小孩子怎麽老板著個臉呢,現在卻是明白了。


  “逝者已矣,雖然不幸,卻也是磨礪,等到陸遜想法透徹之後,心性必然堅韌非常,可為同齡人中佼佼者。”


  “老夫之前就聽聞襄侯有識人之能,身邊追隨之人原本都是籍籍無名之輩,但跟隨襄侯之後,卻是不斷展露頭角,縱然老夫也閑散之人也有所耳聞,在這點上老夫不得不道一聲佩服,今日我那小孫子能得到襄侯如此預言,嗬嗬,老夫便是就死,也安心了。”


  “季寧公這說的是哪裏話,我看季寧公身體康健不弱於尋常壯年男子,將來時間必然長遠,說不得陸遜將來成家立業之後,他的孩兒還要仰仗季寧公提點教導呢。”


  陸康平日裏好話雖然聽過不少,但李易這馬屁,不,也不能算是馬屁,總之,李易這些話當真是說的他周身通泰,感覺就像是年輕了十來歲一般。


  陸康哈哈大笑,道:“襄侯果真妙人,老夫若是年輕二十許,必然與你為知己啊。”


  李易笑著謙虛道:“季寧公忠義賢德之名世人皆知,易不過後學晚輩哪敢高攀,隻求偶爾能聽季寧公指點一二,已經是不甚惶恐了。”


  陸康暗暗點頭,感覺李易的性格很不錯,又笑道:“既然襄侯願聽我這個老頭子嘮叨嘮叨,不如就隨我入內一敘,如何?”


  李易一怔,這才趕忙答道:“易自當從命。”


  當下陸康帶著李易往府內走去,路上一直拉著裏的手臂,顯得很是親熱,每每看到有自家人經過,就會將他們招呼過來,讓他們與李易認識。


  雖然說陸康並不像喬家那樣直接將一家老小全都喊出來與李易相見,但看他為李易介紹族人時的態度,卻是自然無比,無形中將李易與陸家的關係拉進了許多,這讓李易在短暫的自滿之後,也提起了幾分警惕。


  有道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陸康對李易的態度越是親熱,李易就越是覺得陸康邀請他的目的絕對不簡單,而這個老先生也肯定不會像表麵上這般單純。


  陸家很大,陸康領著李易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到了陸康的書房,李易怕陸康年紀太大,中途想扶著他,但陸康卻是笑嗬嗬的表示自己身體沒問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一路走來,陸康依舊氣定神閑,不見絲毫疲態。


  進入書房,兩人相對坐下,在仆人稍稍布置之後,陸康讓其退下,然後親手為李易斟了一碗茶,等李易飲下之後,卻忽然起身後退三步,對著李易拜下,口中也說著:“請襄侯受老夫一拜!”


  得虧李易的習慣是隻喝茶,不品茶,不然這一下他就得噴了。


  李易趕忙起身快步到了陸康身邊,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惶恐道:“季寧公為何突然如此?實在是折煞李易了。”


  李易的反應一半是習慣使然,還有一半倒是真的。


  畢竟以陸康的身份以及年紀,李易確實是受不起他的如此大禮。


  但李易雖然想把陸康拉起來,陸康自己卻是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李易也不敢太過用力,隻能一臉無奈的任由他跪在那裏。


  陸康堅持著又向李易拜了兩拜,這才起身,一臉正色的開口說道:“襄侯是受得起老夫大禮的。”


  李易嘴唇動了動,這話他都不好接了。


  好在陸康並沒有賣關子,隻見他微一閉眼,緊跟著卻是兩行老淚徐徐落下,然後麵相西北,又是一拜,愴然道:“老夫已是年近六旬,數十年中奔波各地為官,眼睜睜看著妖道亂國,朝堂奸佞橫行,再有董卓禍亂朝綱,而老夫雖然自詡忠義,但在朝廷危難之際,卻如同庸碌廢人一般,不能有半分建樹,每每想到此處,老夫就心痛莫名,老夫於先帝有愧,於大漢有愧啊!”


  說話間,陸康已經是捶胸頓足,失聲痛苦,聽得哪怕是李易這個一心造反之人,竟也是鼻頭一陣發酸。


  自穿越以來,在李易麵前掉眼淚的人海了去了,而且其中還多是聲名赫赫之輩,一個個掉眼淚的時候可謂相當具有感染力,然而李易卻覺得,他們的淚能有五成是真就不錯了,厲害一點的,甚至全都是裝的。


  因此,李易漸漸的產生了一種聽到別人對著他哭就要先在心裏評價對方演技的本能。


  可今天卻是一個例外,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例外。


  沒有太多的分析,也不需要什麽證據,李易就是覺得,麵前這位淚流滿麵的老先生的的確確是在為他心中那個風雨飄搖的大漢江山而落淚。


  李易忍不住輕歎一聲,拍了拍陸康的後背,幫他順氣,卻沒有勸慰什麽。


  因為李易張不開那個口。


  雖然他是個腦子裏被野心與陰謀填滿的家夥,但李易在內心深處還留著一分底線。


  他可以打壓,抹黑自己的對手,可以在利益與貪婪麵前毫不猶豫的使用坑蒙拐騙等種種手段,但對於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人,不管李易表麵上做的多麽惡劣,他從未在心中將其否定過。


  這麽說可能像是貓哭耗子,可能很虛偽,但李易確實就是這樣的。


  就像是陸康這種真正的忠義之人,雖然李易明知道雙方的觀念是背道而馳的,最終將會處於對立的立場,但此情此景,讓李易對著這樣一個老者張嘴瞎比比,卻是比當著十八路諸侯黑劉備的壓力都要大許多。


  哭了一會,陸康擦了擦眼淚,然後轉向李易,哽咽道:“老夫無用,不能為國除賊,幸有襄侯殺了董卓,扶大廈於將傾,若無襄侯,天子此時怕是性命難保,僅此一點,襄侯就當得全天下人一拜!”


  說著,陸康又要對李易行大禮,這次李易提前伸手擋在了陸康的麵前,苦著臉道:“唉,這……李易也隻是做了一點能做之事罷了。”


  李易沒有說慚愧,因為麵對如此一位忠義老臣,這回他心裏是真的感覺到慚愧了。


  陸康被李易擋著拜不下去,也沒有強求,再次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輕聲道:“老夫失態,讓襄侯笑話了。”


  李易連連搖頭,道:“季寧公忠義之心可昭日月,晚輩心中隻有敬佩。”


  李易說話時微微躬身,因此並沒有察覺到陸康雖然淚眼朦朧,但其後的目光是多麽的犀利。


  陸康搖頭輕歎,道:“如今董卓雖然已經伏誅,然而長安內外依舊虎狼環視,偏偏朝堂諸公卻勾心鬥角依舊,至於京畿之外,各地官員更是多有異心,忠奸難辨,我大漢的江山……難啊,難啊……”


  李易張了張嘴,但遲疑了一下,最終隻能也跟著發出一聲歎息。


  這一聲歎息過後良久,陸康都不曾再有言語,李易起先同樣是沉默,但隨著時間過去,書房內的氣氛隱隱多了些詭異,就在李易想打破沉默之時,陸康忽然開口問道:“襄侯既然善於識人,老夫有一事想請教襄侯。”


  不待李易答應,陸康就直接問道:“這天下州郡之中,都有有何人是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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