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用兵如泥
劉表話問出口,下麵卻是一靜再靜,半個出聲的都沒有。
劉表目光掃視下去,很想要找個人訓斥一番,卻無奈的發現,這些人職位都太低,當不得一個州牧親自嗬斥。
之前荊州上下都沒將收複南陽當做什麽太過艱巨的任務,劉表與蔡瑁之所以雙雙親臨南陽坐鎮,與其說是用兵,還不如說是需要對外界表示出一種,荊州高層對南陽百姓很重視態度。
縱然如此,但劉表做事老到,新野城中官員的配置也不算差。
蔡瑁,文聘,張允,這些都是文武雙全之人,在劉表的計劃中,隨便三選其一,都足夠在南陽用武了。
但人要倒黴誰也攔不住,先是文聘借口告病,然後張允被俘重傷,現在蔡瑁也生死不知,三個大將接連出事,直接就叫劉表手邊出現了無將可用的尷尬局麵。
甚至,現在這種情況莫說是收複南陽了,缺了那三人,對整個荊州都是影響巨大。
至於其餘武將,比如說張虎、劉生,這二人雖然有些武力,但沒看過兵書,腦子不夠用,隻能用於尋常戰陣對衝,如今城外局勢莫名,蔡瑁都栽了,就算這兩人主動請命劉表也不敢放他們出去送死。
哦,對了,劉表身邊還有個王威,這人倒是能用,但王威可是劉表的絕對親信,再加上新野本身也需要大將鎮守,除非是生死關頭,劉表實在不願放王威出去。
至於文官方麵,劉表更是別有用心,隻帶了一個龐季過來,但龐季剛剛被他擠兌跑了,劉表現在也沒臉叫龐季回來問策。
於是,劉表坐蠟了,最後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李易的身上。
其實,不止是劉表,還有不少人也在往李易身上偷瞄。
如今新野城中,除了劉表就屬李易職位最高,而且人家不光腦袋好使,還是個與孫策單挑能占便宜的猛人,所以,現在真要選將的話,李易絕對當排第一。
不過劉表沒有輕易開口,因為他不清楚李易是否會答應,而且現在城外形勢不明,他也不知道李易到底有沒有救回蔡瑁的本事。
沉默了片刻,劉表吩咐道:“知會軍中各部,小心戒備,城頭守軍加派一千,謹防今夜有人襲城,另,多派斥候探查城外情況,如有軍師消息,第一時間報我!”
劉表的命令雖然沒什麽出彩的地方,但也較為穩妥,叫不少人心中稍安。
不過劉表本人心裏的煩亂卻是絲毫不減,歎了口氣,一抬手道:“武官於軍中待命,其餘人都散了吧。”
說罷,不待眾人反應,劉表便徑直去了後堂,眾人麵麵相覷,片刻後互相點點頭也紛紛退下。
李易同樣離開,雖然他很想出風頭,甚至很想親自救蔡瑁於危難,但這次兵敗來的太過突然,李易一點挽回的把握也沒有,而且蔡瑁也不值得他犯險,想想還是決定暫時不蹦躂了。
可是,李易想低調,有人卻是不讓,他剛剛走到縣衙門口,就被一個仆役從後叫住,說是劉表有請。
李易心中苦笑一聲,硬著頭皮去了白日與劉表談話的那間書房,隻見其中除了劉表外還有一人,乃是荊州大將王威。
劉表明顯是有些急了,也不待李易見禮,便拉著他道:“如今新野城中可用之人唯有雲龍與子重,雲龍可有計策應對眼前危局?”
王威站在一旁低著腦袋眉頭緊皺,他沒說話,在李易來之前劉表便問了他的意見,王威雖然有些謀略,但如今形勢也實在叫人頭痛,他隻能說願意出城拚死一戰……
這話跟沒說一樣,所以,劉表隻能問李易了。
李易堅持行了一禮,這才道:“易乃南陽太守,為州牧分憂責無旁貸,隻是……”
李易看著劉表難看的臉色,同樣苦著臉道:“隻是對方情況不明,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易實在是不敢妄言,更不敢言出兵,否則怕是還要再敗啊。”
劉表也明白這個情況,心中難過,忍不住長歎一聲道:“若是有仲業在此,安能叫袁術小兒如此欺我!”
王威麵容嚴肅,好似沒聽到一般,李易卻是眉頭一挑,心道劉表也是急了,竟然說出了這種話,日後若是叫蔡瑁知道,必然心中不滿。
不過劉表倒也沒說錯,要是文聘在,新野的一把好牌絕對不會打的如此稀爛。
文聘作為原本新野主將,在軍中威望甚高,但劉表來後,文聘告病歸家,雖然隻是他個人表達對劉表不滿,但軍中許多人卻認為是劉表故意找文聘麻煩,於是乎軍心大降,也讓劉表莫名背了個黑鍋。
這臨陣換帥,文聘沒有故意給蔡瑁使絆子,但上萬大軍的交割,還有城內外防務,這些事務何其繁瑣,豈是一兩天能弄爽利的?
偏偏劉表還希望從速出兵,結果在種種因素影響下,新野大軍就像是個沒上油的機器一樣,看似堅固,實則到處都是漏洞,間接導致了張允與蔡瑁的連敗。
劉表現在想明白這些,卻是有些晚了,歎了一聲,讓李易與王威坐下,然後取了一副新野周邊的地圖出來,希望與李易還有王威能琢磨出個辦法來。
三人對著地圖一研究小半個時辰就過去了,有軍士來報,說有近百荊州軍逃了回來了,確認身份無誤後已經入城,同時他們帶來了一個消息,對方的統兵主將乃是紀靈,至於兵馬多少,卻是依然不知。
至於蔡瑁的情況,同樣沒有消息傳回,因為新野派出斥候的同時,紀靈那頭也沒閑著,同樣廣派斥候,雙方互相堵截廝殺,劉表這邊短時間根本摸不到紀靈麾下兵馬的動向。
劉表叫人去安排了逃回的敗軍,便再也坐不住,也不看地圖了,穿戴一番便領著兩人去了城頭,順便把張虎陳生兩個將軍也叫了過來。
一行人站在新野城頭,看著遠方的無邊夜空,皆是心生無力,
良久,劉表在城頭的青磚上狠狠砸了一拳,憤聲道:“難道就這樣一直坐看不成!”
眾人又是沉默,眼看劉表的好涵養都快要消耗殆盡的時候,李易忽然說道:“州牧,易有一策,隻是還請州牧移步。”
劉表見李易有話說,頓時心中大喜,直接拉著李易往旁邊走了幾步,道:“雲龍有何破敵良策,快快說來。”
李易卻是苦笑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哪敢談破敵,隻是忽然想到一法,或可為軍師多爭取幾分生機。”
劉表倒也不失望,雖然他心中有點忌憚蔡瑁權重,但沒有了蔡瑁,荊州他還真不好震住,當即道:“雲龍速速講來。”
李易點點頭,低聲訴說了一陣,隻見劉表臉色有些糾結,李易隻好勸道:“軍師乃荊州柱石,千萬不可有失,而且古之名將講究愛兵如子,用兵如泥,此法雖然會有些折損,卻也是堂堂正道。”
終於,劉表權衡了一番,還是決定采用了李易的法子,叫人點了兩千兵馬,分做二十隊,然後分三門而出,各選不同方向,急行二十裏後折返。
此外,劉表又點三千兵馬待命,隻等這兩千人探路返回,便做決定是否出兵。
李易的法子其實一點都不高明,劉表下令後其餘幾將頓時就明白,李易是把那兩千人當做斥候來用了。
紀靈布下的斥候太多,等荊州軍按部就班清理掉斥候,恐怕蔡瑁早就涼了,甚至現在已經涼了。
於是,為了爭取時間,李易便幹脆一下子派兩千人去,不信紀靈的斥候還能吃得消。
不過這麽做對士兵卻是有些無情,因為與其說他們是去當斥候,還不如說是趟雷。
因為李易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打探消息,隻要看看最後哪個方向的小隊死的人多,甚至是幹脆全軍覆沒,李易自然也就得知了紀靈主力所在。
而紀靈主力,多半距離蔡瑁不遠。
得虧荊州軍暫時不歸李易所有,否則他還真舍不得這麽用兵。
這個方法雖然不厚道,但效果的確不錯,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各小隊中便有快馬陸續回來報訊。
二十支小隊,大多數隻是與紀靈的斥候交手,損失不大,但西北方向的三個小隊卻是遭遇了埋伏,傷亡過半,而與他們距離較近的另外三支小隊則是壓根就沒有人折返,多半已經盡沒了。
張虎忽然站出來說道:“主公,我知道西北方二十裏外有一處無名小山,早年被山賊占據,雖然不高,但三麵陡峭,隻有東邊一條小路可通山頂,易守難攻,很是險峻!”
劉表等人本就覺得蔡瑁應該陷在那邊了,現在聽張虎講了地形,更覺得沒錯,畢竟軍中不乏新野本地人,戰敗後引蔡瑁去山上堅守待援的可能性很大。
當即,劉表向眾人說道:“我欲發兵相救,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自然不會有意見,但李易想了想,卻是說道:“發兵理所應當,但因為之前的兵馬試探,紀靈或許已經猜到我方用意,所以,派出援軍可以,但最好避免與其直接接戰,否則可能被紀靈圍點打援。”
劉表點點頭,道:“雲龍說的在理,那紀靈匆忙調兵來戰,兵馬必然不會太多,這三千兵馬隻要駐紮其側翼,叫紀靈天亮前不敢放心攻山即可。”
隨後,劉表又道:“誰人可領兵?”
新野城中能領兵三千的也就那麽幾個,王威願戰敢戰卻不能戰,自然是不出聲,而張虎陳生兩人雖然想去,但心裏沒底,怕這一去也栽了跟頭。
劉表無奈,而且他也不放心張陳連個人,於是看向李易,意思不言而喻。
李易拱手道:“啟稟州牧,易雖曾統領千餘兵馬,卻是不成真正作戰,今日更是夜晚行軍,恐力有不及啊。”
劉表眉頭微皺,懷疑李易是故意推脫,卻不知李易說的乃是實話。
雖然李易樂很意劉表出點洋相,卻不代表他就想看著荊州被紀靈打成狗。
所以,當李易看到劉表麵露不滿之色,隻好又道:“不過,州牧若是遣一正將領兵,我可為參謀隨軍。”
“啊,這……”
劉表有些意外,也有些慚愧,感覺自己小人之心了,於是勸道:“這豈不是委屈了雲龍?”
李易搖頭道:“我為陛下親口所封的南陽太守,如今軍師為南陽身處險地,生死不知,我豈可因些許私名而廢公義?”
劉表頓時心中大喜,也不再管旁人意見,直接一點張虎,道:“張虎,你速速點兵接應軍師,路上切記多向李太守請教!”
“末將領命!”
張虎當即站出來抱拳接令,聲音洪亮,叫他自己去肯定有點慫,不過有李易在一旁跟著,他卻是踏實了許多。
李易這時又道:“易還想再保舉一人為副將。”
劉表一怔,問道:“何人?”
李易說道:“便是這城門守將,姓王名義,之前見許多人喊他小王將軍。”
李易說罷,卻是見眾人全都看著他不說話,且目光有些奇怪,李易不由納悶,難道有什麽不妥?
“咳——”
少卿,王威清清嗓子站了出來,對著李易抱拳道:“難得李太守看中犬子,便叫他隨著李太守與張將軍去吧。”
劉表有點感慨的對王威道:“三月前我便要升他軍職,你卻說他年紀太輕,不夠穩重,將他打發來這裏守城門,現在雲龍也對他讚賞有加,你就莫要替他推辭了,此戰之後,便命他為奮勇校尉,掌管葉縣軍事。”
王威感激涕零,連忙道:“末將代犬子謝過州牧!”
劉表將王威扶了起來,又看了李易一眼,心想李易並沒有在他頭痛的時候使絆子,反而獻謀獻策,甚是還願意領兵出戰……
在劉表看來,李易跟張虎一起去,跟李易自己領兵沒多少區別。
所以,劉表也願意表露一下善意,讓李易出言保舉的人坐鎮葉縣,算是告訴李易,自己輕易不會給李易背後捅刀子。
李易也笑著對王威說道:“那日我見令郎守城有方,年紀雖輕,卻是八風不動,氣度沉穩,還道是哪裏的俊傑,原來是王將軍家公子,當真虎父無犬子。”
王威臉色卻是有些尷尬,道:“犬子無知,那日冒犯了李太守,難得李太守不計較他的過失,改日我必叫他親自登門向太守賠罪。”
“哪裏哪裏……”
李易臉上笑嗬嗬的,心中卻是鬱悶非常,本想提拔個比較順眼的土著人才培養一點自己班底,沒想到那家夥卻是王威的親兒子!
以王威對劉表的忠心,還有王義繼承下來的死板,叫兒子反他老子的水,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