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襄侯,請留步!
劉表暫時居住的地方是新野縣衙,李易叫士兵將自己帶到,還沒來得及通報,就見龐季一臉苦相的走了出來。
“龐兄!”
龐季似乎心事很重,低著腦袋,緊緊皺著眉頭,竟然都沒看見李易在前麵,要不是李易及時喊了一聲,又往後麵讓了讓,怕是都要撞到李易身上了。
“啊?哦,原來是襄侯在這裏,剛剛冒犯了,還望襄侯不要見怪。”
龐季回過神來,感覺有些尷尬,趕忙向李易行禮。
李易絲毫不在意,笑嗬嗬的說道:“龐兄說的是哪裏的話,是我擋在前麵,怎麽能怪罪龐兄?”
李易對龐季稱呼很客氣,一口一個龐兄,叫龐季心中生出了不少好感,又像李易行了一禮,然後才繼續往前走,不過沒有幾步,想到李易的身份,龐季忽然心中一動,趕忙回頭道:“襄侯,請留步!”
“哦,龐兄還有事?”
李易的腳步立時停下,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李易其實也想來一句“龐兄,請留步”的,然後好探探龐季跟龐德公有沒有親戚關係,隻是李易對龐季這個人實在不熟悉,一時找不到比較合適的話題,這才沒開口,不想龐季倒是主動喊住了他,頓時就叫李易來了興趣。
龐季躬身道:“還請襄侯恕季冒昧,敢問襄侯可是去拜見州牧?”
李易點頭道:“自然是的。”
“襄侯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哦?龐兄可是有事?”
龐季苦笑道:“季愚鈍,這裏的確是有一樁難事,思來想去也不得解,無奈,希望可以讓襄侯幫忙參詳一番,卻又怕耽誤了襄侯的要事。”
李易眼睛一亮,龐季原來是有所求,那就更好了,於是說道:“我來見州牧,無甚要事,隻是閑聊親近親近罷了,我看龐兄神色匆匆,應當是急事,我便晚些拜見州牧也無妨。”
見李易這麽好說話,龐季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容,道:“襄侯莫要喊我龐兄了,季不過一小吏,實在是承受不起,稱我子尚便可。”
“哈哈,如此甚好。”
李易臉上笑著,心中卻是暗暗嘀咕這龐季性格上倒是有些意思。
之前李易稱呼龐季龐兄,龐季直接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了,根本沒想過要客氣一下,畢竟李易比他身份高,直到現在想到有求於李易了,這才叫李易喊他表字。
李易倒沒有因此就對龐季有什麽偏見,直接一指不遠處的一家酒肆,道:“你我去那邊坐坐如何?”
“敢不從命……”
李易與龐季在酒肆中要了一壺酒,一碟豆子,少許肉食,喝了兩杯之後,龐季便說出了他的目的。
原來,劉表叫眾人散去之後,卻是又將蔡瑁與龐季喊去了縣衙,再次向蔡瑁確認,直接動兵無法救出張允之後,便決定派龐季出城去見孫策,要他與孫策談判,除了用李易去換張允,別的條件都好談,但必須要把張允贖回來。
其實,之前龐季已經見了孫策一次,那次被孫策果斷拒絕,且態度甚是堅定,龐季感覺自己縱然再去一趟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於是,龐季就開始發愁了,之前剛在城樓上丟了顏麵,這次的事情要是再辦砸了,搞不好劉表會當眾訓斥他,想想都好沒麵子。
在見到李易後,龐季忽然記起李易早就認識孫策,再加上李易能弄死董卓,計謀也是不差的,就決定試試向李易求助,不求李易能給什麽實際對策,但隻要給他提供一些關於孫策的信息,讓他多了解孫策一點也是好的,說不定自己就能從中找到破綻,說服孫策放了張允。
聽龐季說了事情原委,李易摩挲著酒杯陷入了沉吟,龐季一臉期盼的看著他,隻道李易在幫他解難,心中不禁暗暗感慨,李襄侯果然忠義之人。
不過,李易琢磨了半天,開口卻是問道:“不知子尚是哪裏人?”
龐季一愣,不明李易何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季乃襄陽人。”
看到龐季麵露不解之色,李易笑道:“無他,我隻是想知道子尚家中長輩可與昔日孫文台有往來,如此也方便遊說孫策。”
龐季苦笑道:“家族在荊州雖然小有名聲,但孫策卻是吳郡之人,兩地相隔甚遠,之間並無往來。”
李易眯了下眼睛,卻是被龐季口中的“小有名聲”給吸引了。
荊州,龐家,還是可以自謙為“小有名聲”的龐家,除了龐德公的所在,還會有第二龐家麽?
李易心裏頓時一陣火熱,差點就問了龐季與龐德公的關係,但想想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如果將來李易接觸龐德公的話,聯係今日的事情,難免會叫龐季回過味來,認為李易今日所作所為是別有用心,雖然不見得會產生太過糟糕的後果,但肯定會在龐季心中留下一根刺。
李易再次陷入沉吟,直到龐季等的有些坐不住了,這才說道:“據我所知,孫策乃至孝之人,雖然年少,但行事處處以其父孫堅為榜樣,若是以孝義動之,或可將張允將軍換回。”
龐季嘴角抽了抽,心道這點大家都知道啊,看看孫策天天喊著要劉表捆了你就明白了。
李易渾然不在意龐季的表情古怪,又道:“子尚看張允將軍將兵之能如何?”
龐季下意識的就要誇獎張允一番,卻不想李易一擺手,鄭重道:“我是真心實意幫助幫子尚,還望子尚實言相告。”
龐季沒敢直說,隻是問道:“不知襄侯為何要問張將軍將才?”
李易解釋道:“張允將軍若是如文將軍那般有如荊州柱石,子尚與其考慮如果做說客,不如想想明日如何向州牧請罪,不過,如果張允將軍是這般的話……”
李易隨便指了遠處縣衙們外的一個站崗的士兵,說道:“如此,我有九成把握可教孫策將張將軍送來。”
“襄侯當真有把握?”
龐季一聽,頓時就激動了,趕忙衝著李易深深一拜,道:“還請襄侯教我!”
然而,龐季拜了許久,卻不見李易說話,抬頭就看見李易正目光有些促狹的看著他,頓時明白李易用意,心中不禁有些發苦。
即便是劉表,點評麾下文武也是分外小心,免得叫人心中不滿,至於龐季,卻隻是個尋常謀士,更不能輕易開口,除非是一通亂吹,但李易想聽的顯然不是吹噓。
而且,龐季還隱約的感覺到李易的動機似乎並不是那麽的單純。
略微遲疑過後,龐季終究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麻煩,低聲道:“張允將軍的將才,可為襄陽第三人。”
李易略微琢磨了一下,然後不由暗道一聲狡猾。
襄陽的第三人,乍一聽挺厲害,其實就是稀鬆平常了。
不過龐季的回答很巧妙,即便張允日後有多聽聞,找龐季的麻煩,龐季也可說襄陽便是荊州,張允是荊州的第三人,這就很厲害了。
李易感覺龐季這人聰明是有,但格局有點小了,也不點破他的小心思,直接說道:“我有七成把握可叫孫策放了張將軍。”
“當真?”
“自然當真!”
“還請襄侯……”
“莫急,莫急,待我先見過州牧再說。”
龐季不解的看向李易,道:“此事莫非還要州牧出麵?”
李易笑道:“我若要出城,自然是需要州牧準許的。”
“什麽!”
龐季聞言大感錯愕,驚呼道:“難道襄侯要親自出城見孫策?萬萬不可啊!”
之前龐季告訴眾人孫策喊著要李易換張允,隻是用來打擊己放士氣,並不希望荊州方麵真的將李易交出去,可龐季能夠肯定,李易隻要現身,孫策必然會直接下死手。
“哈哈……”
李易看著龐季那一臉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大笑道:“子尚且放寬心,我可是惜命之人,斷然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地的。”
“可是……”
“沒有可是,子尚隻管去做出城準備,稍後在縣衙外等我便是。”
說罷,李易拍了拍龐季肩膀,不等他再勸,便徑直向縣衙那邊走去。
至於龐季,看著李易那堅定的背影,心中卻是有些亂了。
若果隻是他自己去,孫策縱然對他不甚禮遇,卻也不會對他動粗,可要是拉上李易,鬼知道孫策惱怒起來會不會連他一起殺了。
不過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龐季就感到一陣羞愧,幹脆不再琢磨李易的法子,而是快馬去了軍營,他要從軍中找幾個好手做護衛,或許關鍵時刻能保他一命……
李易叫人通傳之後,劉表沒有如同襄陽那般再晾著他,直接就招他入內,簡單的寒暄過後,兩人分賓主落座。
李易並沒有打算提劉表放他鴿子,還有萬民書的事情,畢竟在利益前麵,麵子問題隻是小事。
不過劉表卻是主動開口道:“不想因老夫一念之差,竟然導致南陽生靈塗炭,見到雲龍送來那萬民血書,我心如刀絞,直接就下令來了新野,卻是對雲龍疏忽了,唉,都是老夫的罪過啊。”
劉表說著便向李易致歉,李易趕忙還禮道:“州牧心係百姓,此乃南陽,也是荊州,乃至天下百姓之福,何罪之有?至於李某,不過奔波數裏罷了,又怎及得上州牧勞苦?”
劉表之前在城頭上雖然一直都有注意著李易,但那時候李易很少說話,兩人的交流也隻有幾句,劉表很難把握李易的心思,現在兩人直接麵對麵,李易語氣還是如此客氣,終於讓劉表稍稍有些寬心,感覺李易不太像是來與他做對頭的。
“看到那萬民血書,我便知道雲龍也是愛民之人,若全天下太守都如雲龍這般,我大漢百姓便有福了。”
劉表誇讚了李易幾句,然後問道:“雲龍此來可是為了之後的戰事?”
劉表說話時盯著李易的眼睛,雖然對李易印象好了一些,卻沒放鬆警惕。
要知道,作戰就要用兵,李易雖然不是他麾下武將,但作為南陽太守,李易趁機跟他要些兵馬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讓劉表送兵馬與李易,那簡直就是在割他自己身上的肉,一百個不願意。
劉表有些忐忑,不想李易根本就不提兵馬的事,而是說道:“如今戰事雖然小有挫折,但州牧大勢已成,縱然被阻於新野,但等到孫策退去之時,紀靈大軍多半也會退走,那時南陽傳檄而定,州牧亦不戰而勝,所以,此戰結果已經是毫無懸念。”
劉表眉頭一挑,來新野之前,蒯越同樣與他說過大軍一動,紀靈必然馬上退走,建議劉表尾隨追擊,能勝則打,不能勝便就地紮營,總之等到紀靈徹底退去,這就是一場大勝。
現在情況雖然有了意外,但李易與蒯越的說法其實是一回事。
劉表不置可否,繼續道:“既然不是為了戰事,那雲龍究竟是為何啊?”
“賊兵易退,百姓卻難安啊!”
李易重重的歎息了一聲,一臉悲痛,沉聲道:“今次南陽大半縣城皆被袁術亂兵說害,百姓流離失所不計其數,之後縱然賊兵退去,百姓反鄉,卻叫他們如何果腹,如何恢複生產?”
劉表心裏一沉,知道李易此來的目的了,要錢要糧啊!
劉表不動聲色捋了捋胡須,問道:“雲龍覺得如何撫慰較為妥當?”
李易說道:“先免南陽賦稅三年!”
“嘶”
劉表聞言手一抖,直接揪下了幾根花白的胡子,疼的齜牙咧嘴。
不過劉表也顧不得胡子了,捂著下巴沒好氣道:“南陽乃天下第一大郡,有百萬百姓,若免三年賦稅,莫說朝廷怎麽看,便是你我的俸祿都沒了來源!”
劉表說發不出俸祿或許有些誇張,但以如今的狀況,荊州會出亂子是肯定的。
南陽大概是除了京畿外最富裕的一個郡,每年繳納的賦稅絕對不亞於荊南任意兩郡賦稅之和,再加上劉表對荊南的幾郡掌控有限,免南陽三年賦稅,便等於是斬了劉表一臂,荊州的發展要延後兩年,這是劉表萬萬不願的。
而且,前些日子中原之地也有幾處戰火,但事後卻沒聽說有誰給百姓免除賦稅的,都是任憑百姓自己掙紮。
劉表倒是沒有那般鐵石心腸,但一免三年實在太過,他心中更是斷定,李易這麽提議的目的必然是為了將來巧立名目,然後中飽私囊。
劉表情緒有點激動,李易卻依然淡定,道:“州牧莫急,聽我說完,除免賦稅之外,還要再撥五十萬石糧草,唔,這隻是第一批糧草,要支撐到來年收獲,怕是還要陸續補充。”
李易說罷,老半天不見劉表反應,抬頭一看,原來風度翩翩的劉使君臉都黑了。
於是,李易詫異道:“州牧這是……難道李某所言有什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