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孩子
“生了！生了！”
她們慶賀著這個奇跡。
仿佛壓在心口的石頭瞬間被卸了下來。我吐出了最後一口力氣，沉沉地睡去。
好安靜，好冷。
糟糕。
忘記聽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了。
粗心大意的醫生，怎麽沒有告訴我呢？
如果我醒不來了。我的孩子以後該怎麽活下去？
保險櫃裏麵的東西我都還沒有取出來。
我怎麽那麽傻。
出門的時候怎麽不記得要去開一下保險櫃，取點以後可以傍身的東西給我的孩子呢？
我什麽都還沒有給你，也什麽都還沒有教給你。你該如何生存？要住在哪兒？以後該依靠誰？誰給你做飯？誰給你穿衣？誰帶你上學？誰陪你成長？誰守護你結婚生子？
媽媽小的時候還有媽媽喂養，已經過得很辛苦了。
如果媽媽醒不來，你現在要怎麽辦？
醫生會直接把你扔到福利院去嗎？還是會被誰抱走？然後要一直寄人籬下，受盡委屈？
我真是一個糟糕的媽媽。
我真的好糟糕。什麽都不會，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現在也照顧不好你。我的孩子啊。
怎麽辦？
孩子，我的孩子。
媽媽光是生下你就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現在已經醒不過來了。
我的孩子啊。
如果醒不來了，我該怎麽去告訴閆山越我已經順利生下他的孩子了呢？
閆山越不在身邊，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醫院裏麵那麽多個孩子中哪個才是他的孩子。
天啊。
我是一個多麽糟糕的媽媽。
閆山越。
你在哪兒？
說好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為了孩子。
請一定要回來。
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感覺已經沒有力氣醒過來了。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生下他。
隻是開始而已。
我根本沒有能力去撫養他。
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為了這個孩子，快點回來好不好？
醫生——醫生——
梔子——梔子——
有誰能聽見我的呼喊嗎？
拜托有誰能來看一下我嗎？
可能我現在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
可是拜托誰能想個辦法讓我醒過來嗎？
我的孩子還不知道他媽媽是誰，他還不知道他爸爸是誰？我不要我的孩子被別人抱走。
拜托了。拜托了。
有誰能來幫幫我，把我喚醒好不好？
無論用什麽辦法都好。
請快點來喚醒我吧。
誰來都好。
小悠。
你快點來好不好？
我生下了閆山越的孩子。讓我自私一點好不好？把我的孩子抱走吧。求求你撫養他。
他也是閆山越的孩子啊。
看在閆山越的份子上，幫我撫養這個孩子吧。
平時我要和閆山越發生了什麽，你不是會第一個來嗎？
現在這麽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來。
打我也好，罵我也好。
我留著最後一口氣給你。
請帶走我的孩子。
不要被誰抱走。
不要被袁浩帶走。
對。
一定不能被袁浩發現我已經順利生下了孩子。
什麽人？
喂！
不要隻是在我耳邊說話。快點用什麽方法喚醒我。
對。
用電擊。快點把我電醒。
快帶著我的孩子逃走。
苗小樂！
你要振作。
像上次那樣在夢中奔跑起來，掙紮起來，說不定就能醒過來了！
快點，快點！
要快點醒過來！
袁浩說不定很快就要到這裏了。
一定要趕在袁浩到達之前醒過來，帶著孩子逃跑。
一定要想什麽辦法！
我開始瘋狂地跑，不停地跑。
可越是想跑，越是掙紮，就覺得越是乏力，越是邁不開腳。身體各處好像被灌滿了鉛塊，又好像是被抽空了隻剩下一張皮。所以根本跑不開。
不僅跑不開，我還動彈不了。
躺下了。
快要死了嗎？這是快要死了嗎？
我不要死。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被袁浩帶走，也不能讓他一個人活著。我要給他一個家。有媽媽，有爸爸。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我們會有一個小庭院，天晴了就一起在草坪上玩耍，雨天就坐在房間裏麵賞雨。我們再養一隻狗。
不不。不能養狗。騙人的話會變成小狗的。我不要小狗。
周圍還有什麽人嗎？拜托快點發現我有什麽異樣。雖然我現在可能緊緊地閉著雙眼，四肢一動不動。或許我的瞳孔現在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很呆板。可是我的意識還活著。快點救救我。好嗎？
我應該隻是失血過多而導致的重度昏迷而已。
等等。
來人了。
腳步聲。
是腳步聲。
咚——咚——咚——咚——
一步，一步，十分平穩。
優質的皮鞋腳跟在光潔的地板上打出沉穩的回響。
會是誰？
輪廓是黑色的。
看不清楚。
我的眼睛，我的視力，開始看不清楚了嗎？
這是死亡的前兆。
來了。
“小樂。別怕。”
啊。熟悉的聲音。
我啞著嗓子，緊緊地抓住他的雙手。像是從地獄到天堂。
閆山越。
你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夢境裏麵？
難道你也死了？
噢。不。
我可憐的孩子以後就沒有依靠了。
“不。小樂。你聽。我們的孩子在哭。他在呼喚著你。”
閆山越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把我扶直了。
他示意著，靜靜地聽著。
嗚哇——嗚哇——嗚哇——
嬰兒的哭喊聲。
好大，好有力。
我驚喜地回應：“真的聽見了。他在哭，他在哭。”
眼淚再也忍不住，跟著笑容一起飛濺出來，在閆山越的手指下怎麽都停不下來。
“別哭。小樂。你很勇敢。孩子順利生下來了。”
“是生下來了。可是——可是我該怎麽辦？······越。”
眼淚把驚喜的笑容淹沒，奔流不息。
我隻能緊緊地抱住他訴苦：“我該怎麽養育他？我該怎麽辦才好？我現在還在夢裏，根本就沒有辦法醒過來。怎麽辦？啊。越。我都還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怎麽辦？如果我醒過來，他被別人抱走了怎麽辦？我都還沒有來得及看他一眼。我真的好差勁。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做不了。”
“不是的。小樂。你很了不起。你成功生下了孩子。你現在已經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了。偉大的母親可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到的。你一定會找到出路的。一定能好好照顧他，養育他，把他撫養成人。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是我閆山越的孩子，也是苗小樂的孩子。都是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會得到天下最好的祝福。一定會健康地成長。”
“是嗎？”
“是的。”
“你保證？”
“我保證。騙你就是小狗。”
“我們拉鉤。”
“拉鉤。”
兩隻手再次牽在了一起。
我是幸福的。
也是不幸的。
他要轉身離開了。
“你要去哪兒？”
我害怕地叫起來，死命不願意放開他的手。
閆山越依然麵帶著溫柔：“別怕。小樂。聽。孩子在哭。他在呼喚你。”
嗚哇——嗚哇——
好大的哭聲。
我吞下淚水，笑道：“是啊。他在哭，哭得好凶。——別走。”
“別怕。小樂。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我該走了。小樂。要醒過來。小樂。孩子在叫你。要努力地活下去。”
他消失了。
“不。不。”
我歇斯底裏地叫喊著，睜開了雙眼。
透明的，無味的，略微冰涼的空氣猛烈地灌進了我的肺腑！
陽光溫暖地爬過陽台，灑到了我白色的床單上。
白色的被褥，白色的枕頭，白色的牆，白色的燈。
周圍一切都是白色的。
真是太好了。
我還在醫院。
嗚哇——嗚哇——
熟悉的嬰兒哭聲。
······孩子。
我定定地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牆壁邊緣鑲嵌著白色的燈管。周圍的一切簡直是白得磣人，白得刺眼。
嗚哇——嗚哇——
熟悉的嬰兒哭聲。
來自右耳邊。
是我的孩子嗎？
會不會是我的幻覺？或者幻聽。
會不會我還在做夢？
如果我扭頭過去，他會不會就消失了！
我依然定定地仰望著天花板。
如果天花板鑲嵌有一麵鏡子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通過鏡子來看看是不是有一個嬰兒正躺在我的身邊。他正在哭泣。
為什麽會哭？
是餓了嗎？
還是在呼喚他的爸爸媽媽。
······
“都大半個月了。你終於醒啦。太好了。來看看孩子吧。是個女孩。很漂亮。”
護士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熟練地幫我換上一瓶藥水。
我一直盯著她，用了最大的極限瞪著雙眼，麵無表情。
是我的孩子嗎？
她受到了一點驚嚇，順手就去抱起了躺在我右邊的嬰兒。
噢。不！
快放下我的孩子。
我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仍然瞪著一雙不能瞪得再大的眼睛，啞口無言。
“看看吧。這是你的孩子。”
護士用笑臉掩蓋著內心的驚嚇，把孩子抱到了我的懷中。
孩子她——
居然不哭了。
暖暖的，軟軟的，小小的。
這是什麽感覺。
她還會動，微微地動著。
好小的人。
這是我生下來的嗎？
這是我的孩子嗎？
她的皮膚好像就隻有一層薄薄的皮，她的小手小腳都像是一個個微型雕塑，她的臉就一小抓，她的眉毛還沒有長出來，她的眼睛都還沒有睜開，旁邊還濕噠噠的。
是淚水。
來。擦擦。
媽媽······幫你擦擦。
別哭。
別哭。
這是我的孩子啊。
天啊。
這是我的孩子。
嗚嗚嗚——
我閉上眼睛，嘩啦啦就落了眼淚。
不管一旁的護士怎麽勸，我都停不下來。
這是我的孩子啊。
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