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選擇
視線繞過辦公桌上的愛馬仕,可以看見小悠單手舉著的小化妝盒。她並非在化妝,隻是在計算著時間。
現在是11點50分。
再過10分鍾,她就會和我攤牌。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56秒,57秒,58秒······
隻聽啪地一聲,小悠合上了化妝盒蓋子。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剛好12點。
與此同時,張曼芝突然出現,正正擋住我的視線。
“你過來下。”她甩下一句話,意思是要我馬上跟她走。
跟隨著過去的時候,我瞥見了小悠那隻攥得發紅的手,以及剛路過她身邊就莫名掉下滿地文件的新同事。
所以當張曼芝布置工作的時候,我一直都是心不在焉地,完全沒有聽進去她到底講了些什麽。我隻知道此刻掛在脖子上的手機一直都在震動。是小悠的各種電話以及信息。
張曼芝掛斷了電話,接著說道:“我已經讓後勤的小李安排了車。他會送你回家。”
嗯?什麽?回家?!
我驚呆了。
張曼芝恩威並重地笑道:“噢。這是李先生的要求。他希望能到你家裏坐坐,吃點家常菜,聊點項目進展。”
原來,她是想要我做這個。這個李先生就是幾個月前在澳大利亞見到的那位李先生。他現在可是我們集團目前這個在建項目主要投資者。不能怠慢。預計今天下午5點鍾,李先生就會由集團專車接送到我家公寓樓下。
張曼芝承諾李先生也不會逗留很久。她也早就給我準備了項目基本進展情況的相關材料,讓我帶著回去。下午就在家好好背誦。然而,傳說中的項目材料其實就隻有兩頁單麵A4紙,等擴大了行間距,調整了字號標注重點了之後就隻剩下800字。關於一百個億項目的情況說明就濃縮到了800字!
還不知道如何麵對小悠的我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被張曼芝親自護送著推上了集團商務專用車。為了確保無誤,她還在半路自行買了菜和蘋果。到家的時候,她還親自挽起袖子在廚房大幹了一場。
待時間飛到4點半的時候,張曼芝就停手了:“這些還是半成品。等李先生到了你就放到鍋裏麵和下味兒就行了。那麽接下來就辛苦你了。”
叮囑完之後她就走了。
望著一疊又一疊分門別類擺好的菜,我覺得十分吃驚。
5點鍾。
手機準點振動了起來。李先生準點到了。
吃過飯,收拾完之後已經是8點鍾了。
隔著廚房遠眺著坐在大廳沙發前的李先生,我恍惚得差點削到了自己的手指。
比起項目上的事情,他似乎對我的手藝更加感興趣。尤其是看見了這盤本來想要削成兔子模樣的蘋果,結果全部削成了冰晶狀的不明物體。
他十分平靜地問著我各種不沾邊的問題,時而會發出一種恰對時候的笑聲,把談話推向更活躍的氛圍。這種聊天方式讓人覺得十分舒適,比之前還要好一些。
在吃過一片蘋果之後,李先生忽地誇讚起來:“這盞水晶吊燈不錯。”
“是嗎?”
我高興著靜靜聽他講著一些曆史。
水晶燈,起源於十六世紀初的“文藝複興”時期,以可以掛飾各種物品,整體璀璨華麗而廣受追捧。被精心切割打磨成四邊或者更多邊的半透明水晶在燈光映射下閃爍迷人光輝,承載著濃鬱奢華氣息,一盞水晶吊燈承載著幾百年的文化氣息及人文工藝,給家居一種富貴浪漫與時尚的氛圍。
“你知不知道這盞水晶燈上有多少顆水晶?”他突然提問。
我疑惑了。這個真的沒有數過。
“526顆。”他開始自問自答起來。隨後指著外圍六顆水晶說道:“一二三四五六,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六顆水晶?它們和其他水晶不同。”
可我怎麽看都看不出來會有什麽不同。在我眼裏他們就是一模一樣的。
李先生笑了笑,轉身取出一個長方體盒子。裏麵裝著一個雕像,正是之前我弄壞的那個。皮特埃爾的手藝真的很厲害,你條裂縫要不是把雕像貼近眼前來觀察,根本就察覺不出來。還要在你知道它曾經裂開過的前提下去尋找。
“你看看。這個和之前有什麽不同?”
我疑惑著接過雕像,仔細觀察了起來。
沒錯。自信的眉宇,陽光的臉龐,富於朝氣的氣勢。他是閆琪,閆山越的弟弟,原來總裁的位置應該是他坐的。
看了幾分鍾了,我也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同。
李先生沒有表態,不緊不慢說道:“那你再看看這個。”同時重新取出一個雕像。
什麽?!!
這——這不是閆山越嗎?!
隻見李先生笑笑:“能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嗎?”
我驚呆:“這個新拿出來的好像是——好像是我們集團總裁。”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李先生又笑道。
樣子像極了一個對晚輩心知肚明還要明知故問的模樣。
這句話聽得我臉上忽冷忽熱的。
這個新拿出來的雕像是李先生照著閆山越和閆琪相同年齡時候的模樣雕刻出來的。
兩尊雕像並列擺放著,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服飾,相同的姿態,相同的發型,相同的麵部表情。唯一能區分他們的散發出來的相差迥異的氣息。
我和閆山越的雕像大眼瞪著小眼。
李先生又調侃道:“我自己都沒能區分出來。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不如留一個給你。”
!!!!
“不用不用。”
我推脫著。
“你不選,我就跟上麵說這次招待不滿意。”
他居然耍起賴皮來了。
“那我要這個。”
隨手把閆山越的雕像挪到了自己麵前。
李先生見勢,有些冷笑道:“閆琪的雕像因為意外出現了裂縫,有瑕疵。甚至還讓你吃了很多苦頭,受了很多委屈,給你很多不好的體驗和印象。所以你嫌棄他,不要他,選擇這座具有相同姿態、相同條件的閆山越了,是嗎?”
“不。不。沒有。我不是因為它有瑕疵,有傷痕才會選擇另一座雕像的。閆琪是您的好友。我不能奪人所愛。”我連忙解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他快速地質問道:“噢。那你怎麽知道閆山越的雕像沒有人喜歡,做夢都想抱住呢?”
語氣聽著越來越奇怪了,越來越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瞪大了雙眼望著他那張看不出下一秒動靜的風淡雲輕的麵容。等待著他下一句試探,還有苛責。
來了。
他一口咬定道:“那你愛上閆山越了?秘書愛上霸道總裁,很常見。”
“·······不。這個——你可能誤會了。我隻是考慮到閆琪是您的好友,不忍心讓您割愛。並沒有想到別的什麽地方。並沒有針對什麽人。我是說雕像就雕像,沒什麽意義。不不不。對您有重要意義的雕像是這座。”
這些話讓我越來越無地自容,右腳開始踩向左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暗處。
聽完我不成完整句子的解釋,李先生繼續氣定神閑道:“那我願意呢。要不我們換一換?”
“······這個——”
這個選項來得太過突然。
“不願意?”
他還在試探。
“不是。”
忐忑加深了。他的氣勢一點點加重。但我有些不大明白這段對話的意義。牛頭不對馬嘴的。一針見血的。所以隻好反複強調並故作聰明道:“李先生。您就別為難我了。要不我就不要了吧。您現在不是能區分他們了嗎?現在就在這些雕像背後或者腳底下打上編碼就可以了。對了。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段趣事?一戶人家裏養的金毛狗生下一窩5隻小金毛,每隻都一模一樣。主人沒有辦法辨認它們,就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給它們分別編上號碼。再後來就能順利認出它們來了。”
很久以前的說辭都被搬出來了。
我順勢把閆山越的雕像推到了他麵前,再也不敢掉以輕心。
李先生聽完,頓了頓,繼續笑笑說道:“看把你緊張的。說給你留一個你就留一個。我讓你選,你照自己的心意選好了。這是你自己的權利。”
說完,又主動把閆山越的雕像推到我麵前。停駐了一秒鍾才把手撤離。有種介於舍不得和猶豫之間的模樣。
他說出身不好,小時候窮得沒有飯吃,經常餓到睡不著覺。5歲時喪父,8歲母親就跟著情人跑了。所以他到25歲的時候已經結過4次婚。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年齡比他大。因此,他的財產也一年遂一年增多。51歲的時候大女兒病死了,58歲上半年小女兒意外身亡,下半年兒子戰死。到60歲的時候孫子也走了。究其一生,他說得最多的是他45歲的時候,曾經騙過的一個婚外戀。也是他第一次做那些不用花錢就能做到的事情。後來他把別人脫光了甩大街上,就這麽分手了。
到了晚上10點鍾左右的時候,李先生離開了我的家。
在他坐到集團安排接送的商務用車時突然就自言自語道:“記住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