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黑夜玫瑰
如果他一直都拒絕著回答這些問題,或許我會多問一些。可現在他承諾了,我便不再過問,也不是我過問的問題。
隻有一句“該走了。”才適合我這個插足者和背叛者。
可能是今天下午的車,也可能是明天早上的飛機。我就會離開這座城市,飛往朗伊爾。聽說那裏是世界上最北的城市。聽說越是靠近北邊,黑夜的時間就會越長,天氣也會更加寒冷。聽說那裏的夜晚凍得能讓人看見靈魂的流動。因為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太黑的時間也過分的長。我總覺得袁浩會在那裏等我。
產生這種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已經做了準備。行禮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一個手提箱。裝一件給袁浩買的衣服,再裝一件自己的衣服,再裝上日用品。剩下的如果裝不上就不要了。家具什麽的都留給下一個租戶。它們那麽漂亮,一定不會被嫌棄的。在小悠正麵跟我扯破這層皮之前離開這座城市是給我留的一條活路。
如果省吃儉用的話,路上再打點零工應該可以維持日常所用。既然蕭洛城他們可以。我也可以。我一直都是在這個城市等待袁浩回來,卻沒有想過袁浩可能會離開這座城市。之前還以為他是再也不會離開了。他下的詛咒那麽重。
什麽也沒有留給我,就隻有一個安排。
脖子上的貝殼項鏈是他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算是念想吧。
材料也是最常見的那種,普普通通。貝殼上麵的圖案還是手工雕刻上去的。從頭到尾都十分普通。
右手不自覺就放到了脖子下方。
左邊,右邊,往上一點,往下一點······
沒有!
啊!去哪兒了?!
我驚嚇著推開閆山越:“貝殼!我的項鏈呢?你知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答非所問:“誰給你的?”聲音十分低沉,越來越接近他本來的聲音。
透過暗淡的月光,我看見了他眼中濃濃的憤怒。
“是不是你把我的項鏈藏起來了。快點給我。它對我很重要。”
我試圖從他身上搜索。
這是認定陪著我的人是閆山越後第一次去觸碰他,也是建立在深信他不會打我的基礎之上。
僵硬的,他癱坐著。右手卻和第一次被他牽住時候一樣有力:“之前你還是沒有的。誰給你的?”
這個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讓我無法承受。
他在生氣,他真的生氣了。
無力掙脫之下,我搪塞道:“沒有誰給我。這是我自己,我自己買的。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哪裏買的?”
“地攤上買的。”
“哪裏的地攤?”
“我不記得了。已經過了那麽久了。”
他的力道越來越大,暗示著我要說實話:“你下班就回家。從公司乘地鐵到你的小租房附近沿路也沒有擺地攤的。你也極少出門,除了和我在一起。”
從剛才到現在,閆山越的話總是有些不一樣的味道。他在和我提示著什麽,希望我認清他一直想要表達給我看的現實。
我隻好從實招來:“在家裏找到的。真的。我沒有撒謊。”
家裏?
他頓了頓說道:“家裏什麽地方?”
“電視櫃旁邊的城堡。”
我最終承認了。
他最終也放開了手。
他相信了。
我突然有種被抽空的體驗。
裝著項鏈的首飾盒敞開著被推到了桌子上。
暗淡的月光在它那細微的紋路上靜靜遊走著。
拿嗎?
拿。
好好地戴在脖子上,不離不棄。
“留下來吧。”
黑暗中。他的聲音像是一道強有力的空氣,從他交叉握住的雙手後邊傳來。
“不。我要走了。”
這就是我的回答。
他不需要我的回答。所以他決定把我的話吃掉,連帶能發出這種話語的唇一起吃掉。熟悉的夜晚,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人,還有熟悉的頭發。柔順的中短發散發著淡淡的芬芳,在指縫間被蹂躪扭曲變形乃至崩裂的邊緣。
“留下來。留下來。”他有節奏地重複,若即若離地熨帖著肌膚。
噗通——噗通——
他更希望聽見這種劇烈的心跳聲。聲音可以被改變,嘴可以用來撒謊,火熱的肌膚還有劇烈的心跳騙不了他。
某些方麵,他和袁浩很像。他們都是優秀的捕手。不過閆山越比袁浩要更加懂得等待,更有耐心,更懂得循序漸進,更懂得什麽時候發力。無意義的話和無意義的動作都會被他一一吃個精光,連骨頭都不剩。留著最好的聲音來吟唱最中聽的旋律。這是他的所有忍耐和所有的期待。
呼啦啦——
無辜的水桶被我一腳踢開了。
這是無意義的動作,所以也注定要被善意地糾正。
優越的先天條件給予了他精美的輪廓。白天他就是冷豔的高嶺之花,晚上他就是妖冶的藍玫瑰。自律而健康的後天生活進一步塑造了他接近完美的內部,每一次顫動都能讓你切身體會到“巫山”的另一層含義。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他都能輕易將別人俘虜。可能,沒有多少個女人能拒絕他這一句話。也或許,他就在前麵的18000秒之前和小悠說過這句話。小悠才會平息憤怒,才會留宿。
高貴的麵料,華麗的服飾以及珍貴的珠寶穿戴在貴婦人身上,也要在見光的情況下才會變得美好,才會給人美的享受,才會給予人幸福。到了晚上,它將暗淡無光。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那個人被換成灰姑娘,哪怕是醜陋無比。別人也不會發覺。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故事就發生在漆黑一片的夜晚。有一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貴婦人要和自己的情人幽會。情人也在約定的小樹林裏翹首以盼。不過等貴婦人到達時,他們已經完事了。情人這才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是不是貴婦人而是灰姑娘。這真是一個啼笑皆非的故事。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個意外還是貴婦人一手安排的。
我就是這個灰姑娘。與故事中最大的區別是我並不是聽從小悠的安排而來到閆山越身邊的。她是無辜的。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到了閆山越懷中。容貌可以通過光影來掩蓋,聲音可以通過壓製來調整,表達方式也可以被改變。但我已經不能繼續假裝他就是袁浩了。從第一次開始我就知道每晚和我在一起的是閆山越。就算第二天見麵的時候他的臉上平靜如秋水,毫無波瀾,和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但他脖子上的抓痕是沒有辦法抹去的。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沒有辦法改變,沒有辦法掩蓋的。是那股淡淡的香味。這股香味會在他發出最後一道力氣的時候變得濃鬱。
被貓抓了。
他當時是這樣回答小悠的問題的。
小悠在後來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她說閆山越家裏根本沒有貓,附近也沒有誰家養貓。
很不湊巧的。那天我沒有來得及換衣服。濃鬱的香水味總算蓋過了昨夜的汗味。閆山越也是。他那件藏青色襯衫還是皺巴巴的,領口以下鬆開的一顆扣子讓他意外收獲了一波少女心。到了公司以後張曼芝還特意讓我用公司卡去買一套西服回來。
身高:181CM胸圍:112CM腰圍:76CM臀圍:115CM
這是張曼芝提供的關於閆山越的身高及三圍尺寸。
麥迪萊登。如午夜綻放的玫瑰,孤傲冷豔,浪漫輕奢,都市商旅的探路者。12889元。
這是西服的品牌以及我即將選購的西裝價格。
張曼芝說款式我可以隨便挑選。閆山越馬上就要去出席一個商務會晤。時間緊,任務重,錢可以隨便花。
很便宜。店員是這麽告訴我的。她還推薦我買一件風衣。天氣轉涼了,按照提供的尺碼,穿戴者再披一件風衣的話一定十分有氣場。
店員強烈推薦使我想到數月前梔子的婚禮,閆山越那一身全白西裝出現在婚禮現場。雖然發生了不怎麽愉快的事情,他的形象從那個時候就在我心裏定格了下來。因此我懵懵懂懂著就連帶風衣也一起買了。買回來之後張曼芝看都沒有看就讓我直接讓我送到總裁辦公室。理由是工作繁忙。看得出來,她當時是真的忙。
透過總裁辦公室窗戶玻璃可以窺見閆山越忙碌的樣子。他總是在接電話或打電話。辦公室裏麵還坐著人。我把西裝交給前台後轉身就走了。這套西裝後來也沒有見他穿過。至少在我出現的場合從來沒有見他穿過。
為了這件事情,小悠也沒少來找我。
為什麽不叫上她?
她一直追問這個問題。像這種事情應該第一個通知她。
我總是笑笑,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自如地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來搪塞她了。所以我也總是笑笑。
冷漠。
是我在袁浩離開之後學會的另一種技能。
他很久都沒有出現了。在我做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他連個正臉都沒有露過。所以我要去找他,把他找出來。不管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