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秋風夏火
夏末秋初,城市陽台的風是微涼的,不足以讓我冷靜。尤其是主動做了那件事情之後。這不是第一次,可每次都中途停止了。仿佛是隻能盛放一百毫升的容器,這種完全無法壓抑的情感足足有九十九點九九毫升,再多零點零一毫升的情緒,不論是悲傷,還是高興,亦或是感動,都足以能讓它瞬間飽滿。然後哪怕是再多一點的微風吹過他的眼睛,再多一點的陽光,打在我的手掌心,都能讓我情不自禁,無法自控,幻化做一隻失去理智和控製的獸。這種祈求與渴望,直到現在都能讓我顫抖。就連試圖通過拉扯欄杆達到緩和效果的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一點點的興奮,一點點的慌張,一點點的惶恐。
呼——呼——
大風開始卷來。它踏過了遠處的湖泊,征服了遠處的小樹林,昂首挺胸,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所過之處都是他的征服,都是他的屬地,都是他的所有物。隨之而來的那些落葉、飛花都是他額外的獎賞與驚喜,肆無忌憚地住進你的陽台,突破你家的客廳,鑽進所有你出現的地方。
內心在狂歡,在呐喊,在瘋吼!就讓它乘著風,飛吧,飛到各處,無所不在,捎帶到那隻鬼身邊。
陽台的門就這樣敞開著。婁映紅寄過來的月季已經開敗,香氣久久不散,迎風而立。到下一個花季,它還是會再開,香味會比現在還要濃,花朵也比現在更美,更香豔。
陽台的門就這樣敞開著。能站兩個人的陽台,旁邊還空著一個位置。再回頭,突然想起那些天袁浩獨自一個人趴在欄杆上的模樣。
陽台的門就這樣敞開著。我在迎風而立著,四周已經安靜了下來,對麵的燈光一直沒有亮起,隔壁的聲音安靜了很久,臉上的餘熱快要被吹散。他卻還沒有來。
袁浩正安靜地坐在能看到陽台的沙發上。
這樣的側臉,隻會讓四周更加沉寂,隻會讓冷風退卻。慢慢退場的夏天,也要拉開帷幕,慎重地喊一句:“我還能再撐一會兒。”
夏天已經登場。沒有知了,雙耳卻縈繞了它滿滿一夏天的情歌。沒有炎陽,雙眼全部都是它白如霜雪般澄澈純粹的悸動。沒有蓮花,雙手皆是他不分疲倦源源不斷送來的暗香。
你聽見了嗎?夏天又來了。你嗅到了嗎?夏天的味道。全部來自於你的清涼。
我就在陽台外麵,小心翼翼地回轉著頭。所有的話語全部寄托於風中,帶它越過陽台,越過門簾,飛到他的耳畔。請代我輕聲言語,說些好聽的話。
我在等著你,等著你過來。
現在,餘光中也都是你。
袁浩還是沒有發現我嗎?
不,發現了。隻是,沒過來。
他微微動了一下。是像我走過來嗎?不是的。
之前他就是這樣看著我。
突然想到之前故意氣袁浩的時候,他就像這樣,獨自坐在陽台,隔著玻璃窗,望著我,幽幽地望著我。
嗬。原來還發生了這種事情啊。
等送走了老奶奶,就和袁浩浩浩出去玩一下吧。一直呆在家裏,很悶吧。所以上次袁浩才會那麽晚回家。如果他告訴我,要去哪裏,我一定會去。如果他說搬家,我也會搬的。隻要他開口說出來就好了。
隻是現在,我們就這樣相互僵持著。唯一能觀察到他的,隻有餘光。
而他也隻是側身坐著,沒有開電視,也沒有刻意做什麽,就這樣坐著,像是某種思考,像是某種等待。
你不知道,我也在等待嗎?
我已經走了一步,你也走一步吧。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已經12點了。
時間過得好快。
他還是沒有出來,為什麽不動一下?
是不是我又潑他冷水了?可是遇到這種事情,誰都會尷尬的呀。尤其是女聲。
他······會不會尷尬?
通過以前種種事跡來看,他好像不會。
等等。之前好像也沒有人看得見他。該不會是這次被鬼看見了,所以害羞了吧?
不會吧。袁浩會嗎?不會吧。他不是一直都是不羞不臊的嗎?嗯,等等。他好像對蕭洛城有點順的樣子······總感覺有點像小弟見了大哥一樣。
大哥······呃。
不會不會。難道是睡著了嗎?
天啊。這就滑了天下之大稽了!那樣的話我一個人在陽台感春悲秋的什麽勁?
就在我轉身確認的時候,出現在我視野中的,居然是一臉狡黠笑容的袁浩。
這個家夥!
“哦豁——喵大人終於忍不住了嗎?哦豁。”
他壞笑著,俯身盯著我,好像在品味一段好笑的梗。這個家夥的趣味總是那麽低。
這下,我就不樂意了。
“要你管哦。”我反駁著,任憑他左一隻手,右一隻手,跟章魚一樣勾住我。
他左右換著手,好讓進一步靠近些。嘴巴到這個時候竟然出奇地安靜。
我結結巴巴道:“看,看什麽看。又,又不是,不是沒看過。”內心簡直就是亂成一團麻了。
對。我的心就像是一個隻能盛放一百毫升的容器,跟他一起的無論悲傷、喜悅還是激動,都已經足足九十九點九九毫升,往後要是多一點的愛,多一點的驚,多一點的疑,哪怕是多一點的恨,都能讓這個容易瞬間飽滿,溢出。這滿滿都是你的。
袁浩就隻知道貧嘴,他就隻知道無緣無故地,隨意地挑逗我。他盡管這麽做,因為哪怕多一點點刺激,我就會承受不住。然後任由處置。這是你最擅長的事情了。
我提醒著:“蕭洛城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
“你不想嗎?”他就是這樣不羞不臊。盡管在我象征意味地推動之後,他還是這副德行。
非要我說出來,你才高興嗎?
沉默,可以是一個肯定,同時也可以是一個否定。它是一個最差勁的表達方式。卻每每在麵臨難以啟齒的抉擇麵前時,它總是嶄露頭角,搶占先機,占了主導地位。接下來,就隻有看對方是如何去解讀這些信息的了。
但無論他是怎麽想,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怎麽回事,他竟然也保持了沉默。這樣的姿勢,隻能聽到我一個人的心跳,不公平。哪怕隻有一次,我都想聽聽他的心跳聲。就仗著比我聰明,還可以穿牆附身,就可以這麽猖狂,這樣俯視我,看穿我。
小拳頭,緊緊地握著,輕輕落在他的胸膛上。這般捶打竟在落地的時候變成了推。
又欺負我。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他居然也順著我推搡的方向,往後側了一些,隨著我收回拳頭,他就狡猾地回來了。跟每次拉扯一樣。以退為進,欲揚先抑,他玩得最溜了。這些本來隻是生活中一些令我招架不了的小手段,竟然被他灌輸著用到了工作上。
再這樣下去的話······
這邊還想著,我又無力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拳。
袁浩用一下冰涼的輕吻,停住了這場無意義的拉鋸戰。它落在我的拳背上,冰涼涼的。
這是一個請求,正式的請求。在他的眼神中,清晰地讀出這種訊息。它比之前袁浩那些惡作劇般的都更加炙熱,不同。在他忽然落於耳畔的親昵,以及輕聲低語,更是加深了這個論斷。
不知怎地,有些害怕。
我低聲叫著他的名字,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應。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那一刻,袁浩忽地把我帶回了大廳,默默把陽台的門關上,窗簾也被合上了。
悶熱,在大廳裏麵蔓延。
餘光,全部落在了我的臥室房門。仿佛那裏隨時會出來什麽東西似的。
可是,悶熱還在持續,令人有些缺氧與窒息,急需要一次大量的供氧。
廚房的水已經關緊,煤氣應該也沒有開,冰箱也關上了。燈也被快速滅掉了,一盞接著一盞。隻有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微弱的光芒,還能勉強看得清楚眼前的事物形狀。
看不見了。我強調著,雖然沒有什麽用。緊接著一種莫名地興奮已經衝上了頭。
嗯,看不見了。袁浩快速回應著,聲音十分低沉,像是臨睡前的低喃,安撫著因為緊張而害怕得喧鬧不安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我。
黑暗,遮蓋了外界的視線,設立了一個完美的屏障。背部,穩穩地躺了下去。手,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外在的壓力。他在靠近。在黑暗中慌慌張張鋪設的絨毯揚起來的塵埃,以及散發出來的白天滿滿的陽光氣味與洗衣液的香氛,在惡意挑撥著人心。
已經被阻隔的外界,聲音已經傳不進來。耳邊能聽見的,也就隻有眼前的呼吸聲以及不安的心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十分清楚。一直都知道的。現在,這件事情就要發生了。他是溫柔的,令人悱惻的,比之前所有的真心的,假意的惡作劇,都要溫柔,輕綿。
在快要掀開衣服的那一刻,我忽地用力抵住袁浩,害怕地說道:“下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