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挾天子
他隻是忠直,並非愚鈍,稍一思索便了然了,心裏明鏡一般,這些老舊火銃不是補充給他的,這是白煥章,軍憲司的貨。軍憲司弄來這些裁汰火銃,分明是另有打算,何可綱,輕輕的歎了口氣。
軍憲司的事,他管不著,這時他想起白大人的綽號來了,玉麵閻王。相處日久,他差點把軍憲司的職責忘了,軍憲司的本職可不是打仗,而是偵察,策反,暗殺,這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軍憲司弄來這些裁汰軍火,什麽軍心,這讓何可綱不寒而栗,唯有輕輕一歎。
這一刻,他仿佛瞧見了白煥章,麵帶微笑,懷中抱著那個金發碧眼的女童,溫和的對他說道。
“歐洲人不需要糧食,他們需要火槍。”
饑荒年,大批軍火卻流入中歐,盜賊四起,並且隨著神聖羅馬帝國上層建築的轟然倒塌,讓新教,舊教之爭,越演越烈,矛盾在短時間內爆發了。新教,舊教之爭,成了壓垮羅馬教廷的最後一根稻草。新教,在平民的支持下,大行其道,而舊教的維護者們,紅衣主教,貴族們,在新教徒的步步緊逼之下,不得不求助明軍。為了說服明軍出兵,維護羅馬教廷脆弱的統治,紅衣主教和貴族們繼維也納條約
之後,又和明軍簽訂了一係列密約,不惜花費巨資,雇傭駐紮在羅馬,維也納的明軍出兵平叛。明軍一麵以軍事,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教廷,一麵,卻暗中扶植親明勢力。歐洲親明派,在明軍的錢糧扶植下,迅速崛起,其中主要由烏克蘭人,波蘭人,瑞典人,部分奧地利人組成。三五年間,親明派勢
力,在明軍的大力資助下統治了整個東歐,勢力延伸到中歐,北歐,成了一直舉足輕重的力量。
同一時間,揚州。六月間的揚州,天氣已然十分炎熱,僻靜的街上行人稀少,連渡口上的船東都無精打采,躲在樹蔭下,陰涼處呼呼大睡。揚州,興於漕運,也沒落於漕運,隨著海運的興起,這座曾經富甲天下的城市,日
漸衰敗了。
曾經繁忙的揚子津,好景不在,漕幫解散了,數萬幫眾各奔東西,大多數往沿海港口討生活去了。曾經富甲天下的鹽商們坐吃山空,空守著早些年花費重金,打造的園林山水而至無人問津。
六月裏的一天,揚州府來了一位貴客,崇禎帝。當今大明天子在東海諸國,轉了一圈,溜達著又回了江南,成天領著大太監王承恩,護衛們四處亂轉,路過揚州,看樣子是打算回鳳陽祭祖。
聖駕到了揚州,倒驢不倒架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揚州府也不敢怠慢,趕忙接待了天子依仗,恭恭敬敬的盡了下臣的本分。揚州府嘴裏說著蓬蓽生輝,誠惶誠恐的套話,最後把聖駕,安頓在了範園。
範園,萬曆朝揚州鹽商範氏,花費重金興建的一座大園子。
崇禎住進了範園,範園主人欣喜若狂,趕忙將這尊大神迎回家中,當起忠臣孝子來了。成日裏,丫鬟仆婦穿梭個不停,歌舞伎進進出出,落魄的揚州鹽商,依稀恢複了萬曆年間的歌舞升平。範園主人範成章,相傳是範蠡後人,崇禎初年也曾是富甲天下的大鹽商,如今嘛,也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破落戶。在大明開城年間,大航海時代的興起,虛君體製的日漸完善,倒讓崇禎爺和這位範先
生,找著點惺惺相惜的感覺了。隨著聖駕的來臨,揚州府一夜之間,似乎有些暗流湧動。一個家道中落的大鹽商,一位落寞的天子,無意間撞在一起,如幹柴烈火一般燃燒了起來。此時,任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偶然的事件,直接改寫
了曆史進程。
六月間的這一天晚上,崇禎住進範園的第五天。天子多喝了幾杯酒,身體不適,範成章親自將這位大神,送進臥房,看著這位落寞天子呼呼大睡起來,才一撩長袍,疾步趕去園中水榭。
範園,水榭裏,已經聚集起一幫人瞧見範成章來了,紛紛拱手作揖。
範成章提著蜀錦的袍子,端端正正坐到主位,眉宇間,竟生出幾許頭角崢嶸的威風。請了茶,範成章便振奮道:“飽學士子,己然行動,我等商賈也不可落後,為今後咱們揚州人的福祉,範某,提議各商家集體罷市,以示我等憤慨聲討之意。見民情洶湧,朝廷必然換然醒悟,重開漕運,鹽
路。”眾人紛紛叫好,皆言範大掌櫃果然老成謀略,對他們言,商人聯合罷市,這可是一個大殺器。時間到了開城三年,這些個江南鹽商,舊派學子也學了個乖。哭廟不管用了,夫子不管事了,這鬧事也得與時
俱進,改罷課,罷市了。明末,江南士紳極為驕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撲騰幾下的力氣總還是有的。大明新政以來,漕運鹽業都改成了官營,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定價權都掌握在官府手中,日漸沒落的守舊商人,那
還能乖乖等死嘛,必然是要垂死掙紮的。恰逢崇禎這尊大神,駕臨揚州,這便幹柴碰上烈火,鬧騰了起來。在場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言辭間皆痛心疾首,大好江南,錦繡繁華眼瞧著就要毀於一旦,大家夥決不答應。此時揚州士紳群情激憤,
又拉上了崇禎這尊大神,鬧將起來,自然是聲威大振的。
這將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學生罷課,商人罷市,各界紛紛響應,萬眾一心,向朝廷施壓,目的,是讓朝廷幡然醒悟,重開漕運鹽路。不幾日,揚州世麵上鬧騰了起來,麵對聲勢浩大的罷市罷課,揚州府嚇的兩股顫栗,帶著三班衙役試圖阻止人群,卻被人群裏飛出的石頭瓦片,砸了個鼻血長流。頭破血流的揚州府,倉皇逃入守備衙門避
禍,狼狽之下,連官靴都丟棄了。又過了幾日,南京也有商鋪停業,罷市,隨後,卻被憤怒的海商們,領著家丁,長隨一頓痛毆,從街頭打到街尾,其店鋪也被砸毀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