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 慘烈
第九百八十九章 慘烈
一炮過後,整個張掖城都似乎安靜了。
呼啦,三千斤重炮近距離命中了一截斷牆,那截殘破的城牆便如同豆腐般被摧毀了,轟然垮塌,不多時沸沸揚揚的碎石,大塊的泥磚從天而降,將激戰中的雙方殘兵砸的紛紛抱頭躲閃,高高飛起的泥磚中還夾雜著一些屍塊,從天而降,這一炮竟似是摧毀了雙方最後的交戰意誌。
此時東方霞光萬丈,旭日東升。
這一炮似乎將慘烈撕咬中的雙方震傻了,半刻鍾後,傷亡慘重的韃兵一瘸一拐,或同族互相攙扶,或拄著兵器狼狽的撤了。彌漫的煙塵散開,那被炮彈命中的斷牆處竟整段垮塌,殘垣斷壁還有一顆碩大鐵彈,觸目驚心,一夜激戰雙方都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炮壘上,高前從地上爬起來怕打著腦袋上的灰,竟忍不住打個哆嗦,此時,張掖城內外便如同死一般靜寂。看著那外城牆下殘垣斷壁中,痛苦翻滾的同袍心中凜然,不是戰場太安靜了,而是他被震的失聰了,高前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前無聲的世界漸漸有了聲響。
一個時辰後,張掖城。
丁文朝從廢墟中踉蹌起身,晃一晃腦袋仍有幾分清醒,指揮著城內殘兵登上城牆,當明軍的身影出現在殘破城牆上,表現出仍有一戰之力的姿態,城外韃軍殘部便頭也不會的逃了。丁文朝拄著一稈長矛,瞧著城外韃軍分了兵,一部分繞城而過往東邊武威方向去了,還有一些朝四麵八方逃散,應是擄掠地方去了。
“蠻夷!”
丁文朝筋疲力盡,身上大小傷口一起流血,卻心情暢快咒罵了一聲,蠻夷就是蠻夷, 戰事不利,被殺的膽寒了便一哄而散。瞧著殘破不堪的張掖外城牆,甕城還大致完整尚有一戰之力,危機解除,韃騎很難再聚起這樣一支大軍,然而心中又隱隱作痛,這一戰軍情司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
入城時四百銳卒,殘存不到百名,幾乎是傷亡殆盡了。
丁文朝心中抽搐,滴血,他麾下這些銳卒每一個都是千金不換的軍官種子,就這樣死在慘烈的守城戰中,太不值了。丁文朝心中羞惱,落在城內的韃軍傷兵便倒黴了,傷亡慘重的張掖守軍自然不留活口,將一個個韃兵,俄兵從殘垣斷壁中找出來,戳死,虐死。
甕城內,此時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女子,老弱從城中走出,將傷兵抬到城內救治,大戰過後張掖城一片狼藉,城內也落下了幾分炮彈,被摧毀了一些民宅。張掖百姓行使著戰勝者的權力,搜救傷兵,虐死韃子的傷兵,西北大戰打的越來越慘烈,也升級了,丁文朝從血腥硝煙味彌漫的空氣中,嗅到了戾氣。
甕城裏傳來一陣歡呼聲,竟是兩個張掖兵在屍堆中,找到了一個活的俄兵。那俄兵腿上流著血,痛哭流涕,明軍士卒,民壯卻歡呼著圍了過去,你一腳,我一腳,將那年紀二十出頭的俄兵當成了沙包,一隻隻肮髒的腳踹在那年輕俄兵身上,一聲聲慘叫響了起來。
那俄兵被打的鼻青臉腫,抱頭蜷縮在滿是汙穢的地上,被張掖軍民圍著踹,吐口水,不是有幾塊石頭砸過去,沒挨一塊石頭那俄兵便慘叫一聲,抽搐幾下,砸過去的石塊越來越多,那年輕的黃發俄兵漸漸沒了生息,竟生生被石塊砸死了,死時被砸的不成人形,血肉模糊。
丁文朝心如鐵石,看也不看那慘死的俄兵,和張掖全城軍民都是同樣的想法,恨透了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俄兵。原本,張掖城不必打的這樣慘烈,就是這些俄兵突然冒出來突破了張掖城防,後來才變成了慘烈的肉搏戰,因這些俄兵而死的張掖軍民起碼超過三千。大明西北軍民在對外擴張的過程中,在張掖血戰中學到了什麽,學到了讀書人治國理政的時代,學不到的這些教訓。
大明軍民用血肉性命換來的教訓,這教訓是如此慘痛。
在慘痛的教訓中,西北大戰驟然升級,大明軍民學會了以雷霆手段剿滅蠻夷,容不得心慈手軟。你心慈手軟了蠻夷便會勾結起來,還會反撲,這富庶靜謐的河西走廊烽煙四起,處處廢墟便是血一般的教訓。
“那一炮是誰開的!”
丁文朝就坐在甕城裏,一個城內精通跌打傷患的醫者,哆哆嗦嗦的給他處置包紮傷口。一聲咆哮,混在人群裏的高前嚇的一個激靈,汗毛倒豎,卻又咬牙站了出來,他早便做好吃軍法殺頭的打算,他有私心,他是為了保全城中妻小,才開了那一炮。
領罪時,高前努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四出尋找,卻未發現妻小的身影。
眼神一黯,高前擠出人群便撲通跪地,竟平靜道:“是小人開的炮,大人盡管責罰不必遷怒他人,小人領罪,請死。”
丁文朝大咧咧坐在一輛刀車上,瞧著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西北漢子,說話倒是極有條理,也讀過書的樣子。這西北漢子在他麵前竟不哆嗦,不發抖還能站出來領罪,這便與常人不同了,這邊是西北百萬軍民中的人才呀。
丁文朝大咧咧坐著,咒罵道:“你好大的膽子,你要轟死老子麽,不分敵我,發炮擊之,你好狠的心!”
那高前自付必死,便砰的嗑了一個頭,坦然道:“回大人的話,小人家小尚在城中,小人願一死保全妻兒父母,求大人成全!”
砰砰砰,一個個響頭嗑在地上,丁文朝心中竟有些酸楚,咧了咧嘴道:“混賬,你是責怪本官無能,護不住你的妻兒父母麽!”
高前所有都是個死,心中嘀咕,也不吭聲也懶的辯解了,眼睛一閉等死了。
丁文朝看他額頭上嗑的血肉模糊,假意怒道:“關起來,等候發落。”
那擅自發炮的高前被軍情司部屬帶了下去,丁文朝卻有意將此人招攬到身邊,此人在軍中混跡必然不得好死,這般心狠手辣的人,難免被同袍背後打黑槍,然而此人,確是天生的軍情司密探,軍情司正缺這般心狠手辣的狠角色,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