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鵪鶉
第七百三十章 鵪鶉
“滅火隊,滅火隊!”
在營中將官的嘶吼聲中,專職滅火的輔兵在一個個士官率領下,以澆濕的棉被,沙土覆蓋幾處火頭,燃起來的糧車被拖拽到空地上,帳篷則被拽倒,混亂中數萬明軍竟奇跡般穩住陣腳,大營中秩序正在漸漸恢複。
呼啦,一陣響動,一群新兵嚇的打了個哆嗦,紛紛彎腰,蹲低。
不遠處一座著火的帳篷被滅火隊拽倒,俞明鐸提著戰刀不丁不八站著,回頭看看鵪鶉般瑟瑟發抖的一群新兵,咧開大嘴露出兩排白牙。
“你等鵪鶉,隨我來!”
一聲暴吼,俞明鐸見大營中恢複秩序,便心癢難奈,打算領著這些鵪鶉去前線開一開眼,見一見血。
鵪鶉,很快成為新兵的代名詞,描述新兵在戰場上兩股戰栗,瑟瑟發抖當真是惟妙惟肖,被稱做鵪鶉的新兵倍感屈辱,因感覺屈辱奮勇向前的有之,大打出手的有之,當逃兵的亦有之,不一而足。
前線,大量霰彈小炮正在密集發射,無差別打擊。
大批新兵在士官指揮下,拚命裝填,發炮,碎石,霰子,壓頂的彈丸激射,將陣前一切活物,死物都轟成了渣滓,連同大量圓木捆成的拒馬也被轟的殘破不堪,防夜襲,大明新軍也是有一套完善戰法的。理想狀況下是壕溝,拒馬加大量霰彈炮,一有風吹草動便無差別轟擊。
管你來襲的是騎兵,甲兵還是山貓野獸,通通亂炮轟死。
俞明鐸帶著一群新兵趕至前線,前線早站滿了一排排抱著火銃的士卒,老卒居多,更前麵是長槍如林,嚴陣以待的長槍大陣,將防騎兵衝擊的預備工作做到了極致。前線,不時傳來嘶心裂肺的慘叫嘶吼聲,戰馬的悲鳴聲,馬匹倒地的轟然大響,夾雜在密集的火炮發射聲中,肅殺,殘酷。
俞明鐸心中大定,將刀收入鞘中,眯起眼睛看著霰子激射的前沿陣地,咧嘴一聲冷笑,襲營,夜叉人算找錯對手了。財大氣粗的台灣鎮軍,最擅長也最喜歡用火力欺負人,定裝火藥,霰子不要錢一般的轟出去,血肉之軀如何與火藥鉛子抗衡,管你是天兵天將還是地府夜叉,通通撩倒。
前線百餘門霰彈小炮轟了一夜,至天亮時喧囂的營地才消停下來。
餘明鐸站了一夜腿腳都有些麻了,看著前沿陣地一片狼籍,一隊隊被硝煙嗆的臉色發黑,比黑炭還黑的一張張臉,憋不住笑。
“這幫鵪鶉,糜費了好些火藥。”
“這般打法,金山銀山都得打窮了!”
餘明鐸扯著嗓子不留情麵的嘲笑起來,左近一些將官,老兵也憋不住笑,紛紛起哄,陰陽怪氣的調侃起來。
“龜孫子,險些連累了老子們!”
“直娘賊,沒死在建虜韃子手裏,險些倒繃了老娘!”
一個個頭回上陣的新兵,炮手,在老兵們哄笑咒罵聲中,紛紛低頭,羞愧,彷徨者有之,被激的兩眼發紅者亦有之。嗷的一嗓子,一個新兵被激的兩眼通紅,竟然暴起,嘶吼著朝俞明鐸撲過來,那新兵身邊一個隊官嚇了一跳,拽了一把竟沒拽住,隻從軍服上扯下了一片衣袖。
嗤啦!
軍服撕破一聲刺耳的輕響,牛犢一般粗壯的新兵,如同一頭發怒的公牛撲過來。俞明鐸微一側身輕鬆閃開,連鞘戰刀朝著那新兵腿彎,後背便抽了過去,啪啪兩聲脆響,那身材粗壯的新兵慘叫兩聲,踉蹌撲倒,蝦米般蜷縮在地上,一時痛的爬不起來。
嘩啦!
一個新兵熱血上衝端起火銃,眼睛發紅瞄準了俞明鐸,便要摟火,近前一個隊官嚇了一跳,狠狠一腳掃過去,砰的一聲銃響,那新兵被掃的一個趔趄,一發彈丸射到了天上,硝煙散開。
一記刀鞘狠狠劈在脖子上,那情緒失控的新兵一聲不吭栽倒,昏厥了。
那新兵的隊官嚇了一大跳,慌忙單膝跪地行軍禮:“官長開恩!”
俞明鐸肅立當場動也沒動,他是身經百戰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自是不會被一個新兵,一支火銃嚇住,周圍大批老兵,將官紛紛收起笑意,氣氛變的嚴肅起來。軍中毆鬥是稀鬆平常的事,動了火銃那便是十惡不赦了。
肅靜,壓抑,一個營官衝過來暴怒道:“軍法隊!”
一隊身披白色緞帶的軍法隊,一擁而上將火銃架了起來,將一群鵪鶉般瑟瑟發抖的新兵繳械,將兩個情緒失控的新兵綁走。
俞明鐸倒是不以為意,朗聲道:“官中,手下留情!”
那營官隻是哼了一聲,不理他,八萬明軍登陸遠東的第一天,便在襲營,炮火,混亂中度過。
開原,老宅。
馬城翻看著軍報一時有些失語,遭遇夜襲險些炸營,還出現了新兵情緒失控,對官長開槍的醜事,一團亂麻。重重將軍報拍在桌上,馬城又忍住了沒有發作,這種事情前世也不是沒有,太常見了,戰爭非是風花雪月,而是充斥著人性的醜惡。戰場上,朝著戰友背上打黑槍的,馬城前世也見過幾個。
稍一思索便手書一份手令,就地練兵吧,邊打邊練,再親書一份手令將台灣新兵訓練司大小官員,就地革職。第三份手令,命沈良親赴遠東前線坐鎮,主持大局,沈良出身浙兵係,在鐵嶺獨擋一麵沒出過紕漏,以老成持重的沈良官升三級,為遠東八萬大軍總製官,加下將軍銜。
沈良在開原軍中苦熬多年,也算一飛衝天了。
身側,陳圓圓如同一隻溫馴的小貓,輕手輕腳的研磨,又嘟起小嘴將寫好的手令墨跡吹幹。
馬城心中微微一蕩,便調笑道:“沅娘,你怎的不怕我麽。”
陳圓圓嬌俏的一笑,巴掌小臉上便現出兩個蕩人心魄的梨渦:“怕的,怕的。”
馬城頓時心曠神怡,心中陰霾盡去,笑著笑著便有些陰森了,哥薩克騎兵麽,馬某便親臨前線領教一番,傳言中天下無敵的哥薩克騎兵有多恐怖,難不成,比馬某苦練十年的遼東鐵騎還恐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