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時局
第四百零六章 時局
六月間,遼東伯府。
官廳裏開原實權人物濟濟一堂,傳閱著各地傳來的情報,有些是留在薊州,京師的暗線傳回來的,有些是浙江方府,南京王月的私信,漢社在江南聲勢大振,方從哲父子隱有親近之意,還邀請王月和漢社中人到方府宴會。王月喜出望外,有了前首輔方從哲力挺,漢社在江南終於有了立足之地。
馬城也是大喜過望,前首輔方從哲是個中正平和的人,可不代表他沒有脾氣,如今天下大亂,溫體仁亂政,東林黨禍亂京師,這位前首輔兼浙黨領袖終於坐不住了,選擇用扶植漢社的方式表達不滿。浙黨雖在野卻是守舊勢力的集合體,在江南是有力量對抗東林黨的,前首輔方從哲餘威尤在。浙黨,漢社的親近看似意外卻在情理之中,浙黨早已失勢,漢社卻興起了,漢社的背後則是無敵天下的開原遼軍。
浙黨需要實力,漢社需要人脈,於是便迅速走到了一起。
放下王微的長信又拿起一份陝西軍報,馬城麵色有些凝重,天氣逐漸轉熱陝西又是一年大旱,各路反賊四起將楊嗣昌疲於奔命,帶著三萬京營,五萬輔兵在陝西各地大戰連場,殺的陝西血流成河。被架空的陝西巡撫傅宗龍頗多怨言,來信訴苦,麾下八千遼兵軍心不穩,請援糧草。
馬城隻得從山西調集糧草久遠傅宗龍,如今傅宗龍帶著八千陝西鎮軍駐紮在白水縣,正在圍剿白水回亂。回亂,讓馬城心中大吃一驚,陝西回回也反了,和傅宗龍麾下鎮軍作戰的便是陝西回人。缺吃少糧的傅宗龍處境十分不妙,一旦兵敗,則回亂必然如烽火燎原之勢,在陝西甘肅一帶釀成大禍。
命人從山西給傅宗龍調撥了十萬石軍糧,一封書信勉勵一番。
傅宗龍麾下八千遼兵都是精銳,手中有糧,鎮壓陝西回亂應是不在話下。楊嗣昌雖無能卻仰仗京營精銳,在陝西打的風生水起,東林黨也因此在朝中說話理直氣壯,又開展了新一輪的倒溫運動。奈何溫體仁戰鬥力實在強悍,手下也聚集起了一幹心腹幹將,和東林諸公鬥了個旗鼓相當。
溫首輔獨鬥東林黨,強悍的戰鬥力再次讓朝野矚目。
京中來信,溫首輔重審閹黨逆案,並且提出了有利的證據,證明閹黨和皇太極勾結引建虜大軍入關,主事者為東林元老錢錫龍,兵部尚書王洽,朝野嘩然。溫首輔卻是唾麵自幹,言不知此時七尺之軀,尚無安頓處,何問功名哉。朝野百官被此人惡心的要命,卻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兵部尚書王洽斬立決,閣臣錢錫龍下獄,大明又斬了一位兵部尚書。
連袁崇煥都在京師呆不住了,引兵北上山海關,調集各地兵馬集結山海關,要錢要糧醞釀著反攻遼沈。楊嗣昌,吳宗達等東林黨人卻極力反對,力主議和,仿效宋遼議和之法多給金銀,則大明後金必然相安無事。議和言論又激怒了一幹勳貴,成國公朱純臣當廷大罵楊肆昌無恥,不歲貢,不和親是大明的光榮傳統,楊吳兩人也太過無恥了。
陝西,直隸,京師如今是一團亂麻,處處烽煙,口水與唾沫齊飛。
官廳中盧象升,倪元璐等人相視無語,朝局已然完全失控了,東林黨,勳貴,溫體仁自成一派鬥的天昏地暗,而陝西還在大戰北方仍是沒有雨水,山海關兵力空虛急需錢糧兵馬補給,兩三年間,局勢已經惡化到如此地步,令人無語,溫體仁一麵獨鬥東林黨,一麵還上書天子要加稅,加農稅。
溫首輔的執政理念立場十分鮮明,隻要是東林黨反對的他便極力讚成。
東林黨主張與後金議和,他便大力支持袁崇煥重建山海關大軍,一力主戰,朝廷沒錢,他便加河南山東之稅以充遼餉。以倪元璐之辨才也默然無語,如此一來河南山東也要反了,最令人擔心的是山東彌勒教趁機起事,則河南必亂。
馬城心煩意亂宣布散會,單獨留下倪盧兩人,將二哥馬熠也請來議事。
馬熠養的白胖了些,也威嚴了些,說道建俘異動正在遼陽集結兵力,似乎又有入朝之意,義州毛文龍告急。
倪元璐冷然哼道:“殺不盡的蠻夷!”
馬城也是一聲冷笑,皇太極倒未必願意入朝作戰,然而如今後金兵力高達二十餘萬,遼東之地又災害不斷,以戰養戰是唯一的出路,不敢再次繞路入關便隻能擄掠朝鮮,然而朝鮮政局卻都在貞明公主掌握之中,今非昔比。朝軍主力都在義州,毛文龍麾下約三萬戰兵,還有戚金的東江鎮戰兵約兩萬。
毛文龍背靠朝鮮又有貞明公主的支持,當可一戰,戚金的處境卻不太妙。
可惜台灣的南居益一時指望不上,南巡撫正在忙著清剿土著,開辟疆土,還在淡水紅毛城發展軍工。
稍一沉吟,馬城便斷絕了請台灣兵馬支援的念頭。
毛文龍部,戚金部加起來五萬兵馬,背靠朝鮮還擋不住建虜麽,這兩位都是百戰名將當不會犯錯。最可慮的是戚金部斷了糧餉,全靠李石心腹鄭芝龍從倭國購買的糧食支撐,東江鎮實際上被溫體仁內閣放棄了,不給給養還將戚金仍給了袁崇煥,下令東江鎮駐軍開拔到山海關,在袁督師麾下聽用,袁督師對精銳的兩萬浙兵,可是虎視耽耽呀。
大戰又起,盧象升揉著酸痛的額頭,歎息道:“為今之計,能保全朝鮮已是萬幸。”
倪元璐則有些發急,氣憤道:“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擁立福王。”
盧象升,馬城相視苦笑,誰能想到當年天子隻用了兩年,就將好端端一個大明朝搞的房倒屋塌了。倪元璐是有些書生氣了,擁立福王也多半會是如此,這是大明特色的親王養豬政策造成的惡果,隻是可憐了先帝一片苦心。大明朝的特色的是傾盡全力,自幼培養出一位儲君,如先皇一般的儲君自幼接受的是最嚴格的教育。
其他如信王,福王都是養豬政策的產品,並不懂得如何治國理政。
因此一旦儲君有個三長兩短,這種政策的惡果便難以承受,就會誕生信王這樣無知暴躁的皇帝。這位信王沒有治國才能偏偏還要勤政,沒有政治手腕偏偏還要玩權術,便搞的好端端一個大明烏煙瘴氣了。
盧象升沉吟良久,才委婉道:“陛下,心中應是有些後悔的。”
倪元璐低頭不語,馬城卻曬然一笑,後悔又如何廠衛已經被他親手廢了,閹黨也被他自己親手連根拔起了,堂堂天子沒了廠衛閹黨這些爪牙,隻能重用溫體仁這樣的卑鄙小人,惡心一下東林黨,也將天下人都惡心壞了。心中後悔的皇上殺尚書,殺閣臣,殺督師,難不成還能殺盡天下讀書人麽。
以當今天子的性子沒了爪牙,也隻會惡心人了,比如重用一個無賴首輔,或者派幾個太監監軍惡心一下領兵大將。可惜昔日聲勢浩大的帝黨已然煙消雲散,能斂財的太監都殺光了,左膀右臂都被天子親手砍掉了。閹黨中那一批能臣幹將也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下四麵漏風的紫禁城。
沉默過後,馬城有些氣惱道:“聚兵,出戰!”
馬熠先興奮起來哈哈笑道:“理應如此,打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