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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德國:國際銀行家的發源地(4)

  俾斯麥初到法蘭克福,很快跟羅斯柴爾德家族開始了一段相當溫馨的蜜月期,但是沒過多久就跟羅斯柴爾德家族爆發了一次異常激烈的爭吵。事情的起因源於當時作為德意志邦聯首領的奧地利,經常獨斷專行,並不尊重普魯士政府,而俾斯麥是一個極端敏感和強勢的人,作為外交官雖然只能服從於柏林方面的政治意願,但他經常會為奧地利方面的傲慢和細節問題大發雷霆。而羅斯柴爾德家族重要的起家資源就是依靠跟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保持密切的關係。1852年,奧地利和普魯士在德意志邦聯問題上產生了一次不算太嚴重的衝突。當時德意志邦聯擁有一支小型艦隊,資金匱乏,難以為繼,急需一筆錢來支付船員的工資。奧地利不顧普魯士的堅決反對,直接就要求羅斯柴爾德家族提供一筆6萬荷蘭盾的貸款。羅斯柴爾德在某種意義上說並不情願資助這個艦隊,但他還是願意遵守哈布斯堡王朝的命令。此事大大激怒了俾斯麥,和阿姆斯洛激烈地爭吵了一番。 

  在普魯士和奧地利兩個政府之間較勁的過程中,羅斯柴爾德家族縱使富甲一方,也難免成為風箱里的老鼠,處境左右為難。這些封建統治貴族階層從骨子裡仍然把猶太人看成低人一等的附屬族群,從當時的歷史情況來看,有錢並不能解決猶太人政治地位卑微的問題。 

  即使在大吵一架之後,俾斯麥的憤怒仍然沒有完全平息。他認為羅斯柴爾德家族更親近奧地利,而並不敬畏普魯士,一氣之下他開始拒絕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邀請,同時遊說普魯士政府啟用羅斯柴爾德家族的競爭對手貝斯曼銀行,用貝斯曼銀行作為整個普魯士政府的官方銀行。可惜普魯士的財政部並不像俾斯麥那麼容易衝動,他們並沒有替換羅斯柴爾德家族。究其主因還是羅斯柴爾德的地位實質上無人可以取代。普魯士政府心知肚明,在真正需要錢的時候,也只有羅斯柴爾德家族能夠提供決定性的幫助。如此一番爭吵之後,奧地利大使憤然離開了法蘭克福,俾斯麥認為他在這場爭鬥當中取得了勝利。 

  俗話說不打不成交。俾斯麥在與羅斯柴爾德家族交手的過程中,也掂量出了對手的分量。 

  他是一個在政治上理性而現實的政治家,一旦在政治上戰勝了奧地利,他馬上調整了對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態度,又開始示好於羅家。1853年,俾斯麥支持政府的建議,把法蘭克福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作為普魯士政府的官方銀行家。不僅如此,他繼而要求授予梅耶卡爾爵士(阿姆斯洛的繼子)普魯士的紅鷹勳章。雙方關係修復之後,比從前更現實和更緊密了一層。 

  1858年時,普魯士王儲(後來的德皇威廉一世)任命俾斯麥為駐聖彼得堡大使。1859年3月俾斯麥離開法蘭克福之前,專門向梅耶卡爾·羅斯柴爾德求教,希望梅耶卡爾為他在柏林推薦一位可靠的銀行家,而且俾斯麥堅持在柏林負責打理他的個人財政的私人銀行家必須是猶太人。出於種種原因,他認為只有猶太銀行家才具有足夠的天分和能力,幫助他實現理財方面的目標。這背後真正的原因是,他想通過此道繼續與羅斯柴爾德家族保持特殊而緊密的關係。 

  於是羅斯柴爾德家族就正式推薦了格森·布雷施勞德作為俾斯麥的私人銀行家。 

  1861年,布雷施勞德已經成為柏林極有影響力的猶太銀行家。儘管當時在柏林還有像門德爾松這樣資歷更老的幾個銀行家族,而且這些老牌家族無論在規模上還是深度上都比布雷施勞德高出一籌,但布雷施勞德家族依靠跟羅斯柴爾德家族密切的生意往來,在柏林銀行業中迅速躥升,成為「新星」。換言之,在眾多銀行家族當中,誰能夠保持與羅斯柴爾德越密切的關係,誰就越有機會成為市場競爭中的佼佼者。 

  布雷施勞德家族成為俾斯麥的私人銀行家之後,迅速進入了角色。俾斯麥全部工資和其他收入都一併交給布雷施勞德家族的銀行來打理,同時由布氏管理他的私人債務支付,為他設置和經營海外的銀行戶頭,負責經營俾斯麥當時還不算太多的資產。 

  從這時開始,俾斯麥和布雷施勞德家族開始密切的通信往來。跟羅斯柴爾德家族一樣,所有銀行家族都對政治消息和市場情報超級敏感,因為這些信息背後蘊藏著大量的商業機會。布雷施勞德家族並不要求俾斯麥給予任何金錢形式的酬勞,他們所圖求的報償就是政治情報和一些內幕消息的透露。 

  丹麥危機:俾斯麥的意外機會 

  任何一場戰爭背後打的都是錢糧,誰的經濟潛在資源更龐大,誰就越有可能在戰爭中贏得最終的勝利。俾斯麥在統一德國的歷史進程中首先遭遇的就是金錢的困境。 

  1861年威廉一世繼承王位時,他所面對的首要難關就是自由派把持下的議會。自18世紀末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以來,以民主為核心理念的自由派思潮橫掃歐洲,特別是1848年革命后,自由派在歐洲的影響力更加深遠,甚至不惜採取暴力與流血的方式力圖徹底砸碎封建專制的社會權力結構。在思想傳統較為保守的普魯士,自由派既嚮往法國與英國的民主模式,又從內心深處懼怕法國曾經歷過的血腥革命。這是普魯士自由派最致命的弱點,他們從骨子裡仍然是地地道道的民族主義者,而僅僅披上了自由派的一層皮。 

  威廉一世身上繼承了普魯士軍人的傳統,多年的軍旅生涯使他對軍隊建設分外關注。他曾是1848年武力鎮壓歐洲革命最堅決的少數派,反對任何政治妥協。他認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高度的政治集權是普魯士崛起的先決條件,這一點與俾斯麥不謀而合。1862年,威廉一世在軍隊改革法案屢屢遭到議會阻撓的情況下,終於下定決心啟用極具爭議性的俾斯麥為普魯士首相兼外交大臣。俾斯麥在就職演說中提出了著名的鐵血理論,他說:「當代的重大問題不是通過演說與多數派決議所能解決的,那是我們1848年和1849年所犯下的錯誤,(這些問題)只有通過鐵和血的方式來解決。」俾斯麥同時也給威廉一世打了一針強心劑:「既然我們遲早是要死的,能不能死得更體面一些……陛下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只有奮鬥!」從此俾斯麥贏得了威廉一世對他的政策的堅決支持。 

  軍隊改革法案的核心就是強化正規軍,削弱國民警衛隊。法案將正規軍服役期從兩年延長到三年。議會反對的表面理由是軍費開支過大,骨子裡是對國民警衛隊被降格感到不滿。在普魯士的軍事建制中,正規軍的核心是封建容克貴族勢力集團,而國民警衛隊則代表城市中產階級的新興資產階級力量,強化正規軍的結果必然是普魯士專制力量得以進一步增強,這一點是自由派的議會所深為忌憚的。他們的手段就是拒絕批准政府的預算,在錢的問題上死死卡住俾斯麥的脖子。俾斯麥毫不示弱,馬上威脅將議會休會,要在沒有議會的情況下執政。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丹麥危機突然爆發了。在1863年3月,丹麥國王欲將普丹邊境地區存有領土爭議的石勒蘇益格(Schleswig)和荷爾斯泰因(Holstein)兩地納入版圖,此事立刻激發了普魯士的民族主義情緒。這兩處地區按照1852年《倫敦條約》的規定雖然由丹麥治理,但主權仍屬德意志邦聯。戰爭的陰雲開始籠罩在普魯士的上空。 

  對於俾斯麥而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將借對丹麥的戰爭大大削弱國內自由派的反對力量,鞏固自己的權力。此時俾斯麥太需要一場對外戰爭的勝利了。從戰略上分析,俾斯麥的手法沉穩老到。為了達到擊敗丹麥的目的,他必須拉攏奧地利。為此他巧妙地建議將石勒蘇益格劃歸普魯士統治,荷爾斯泰因則歸屬奧地利,奧地利欣然接受。同時,為了擺平歐洲其他強權的干涉,俾斯麥作出支持《倫敦條約》、維護現有歐洲秩序的姿態來安撫英法俄。 

  俾斯麥在丹麥危機中的政治手段和外交技巧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普魯士的軍事機器對付丹麥也綽綽有餘,但最讓俾斯麥焦心的是他龐大的戰爭費用並沒有著落,議會頑固地反對他的內政與外交政策,根本不可能通過他的戰爭預算。 

  普丹戰爭:金權小試鋒芒 

  俾斯麥的唯一希望就是繞開議會預算牽制,另闢蹊徑進行戰爭融資。他將主要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私人銀行家布雷施勞德身上。布雷施勞德與手眼通天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關係緊密,他們不僅可以解決龐大的資金問題,對法國拿破崙三世的影響力也非同一般。在對丹麥的戰爭中,拿破崙三世的中立是成敗的關鍵。 

  此時,俾斯麥身側的布雷施勞德一直靜靜地觀察著普魯士政壇的一系列動蕩,盤算著如何利用這一重大政局變動來謀取巨大的經濟利益。從個人好惡來看,作為猶太人的布雷施勞德更加傾向於自由派的觀念。實際上,猶太人為爭取自身的公平權力構成了1848年革命的重要力量。但作為銀行家,他的判斷必須絕對理性甚至冷酷,他必須選擇利益! 

  通過布雷施勞德每天與羅斯柴爾德家族保持密切聯繫的信件往來,柏林方面的商業市場情況和政治軍事情報源源不斷地流向巴黎的詹姆斯·羅斯柴爾德。1863年5月1日,布雷施勞德在給羅斯柴爾德的情報快訊中透露丹麥危機已經導致「我們的(財政)部長本來計劃貸款5000萬泰勒進行海軍建設,但是(丹麥危機)使該貸款減少到3000萬泰勒,主要用于波羅的海的港口防禦……(俾斯麥)透露丹麥事件可能導致嚴重的複雜局面,但在3個月的時間裡暫時不會有動作,因為軍事準備尚未完成」。 

  從1863年5月到11月,俾斯麥的戰爭準備工作在緊張地進行,而資金壓力卻越來越大。布雷施勞德與羅斯柴爾德反覆磋商之後,終於在11月向俾斯麥出價了。布雷施勞德的建議很簡單,普魯士可以出售國有資產進行融資。他們看中了薩爾地區儲量豐富的煤礦,這些煤礦主要處於普魯士政府控制之下,布雷施勞德提議將煤礦賣給法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其實,早在1861年就有傳聞羅斯柴爾德家族願意出價2000萬泰勒收購薩爾地區的煤礦。俾斯麥早就知道拿破崙三世對該地區的煤礦也大感興趣,拿破崙三世甚至直接向俾斯麥攤牌:如果想讓法國在普丹戰爭中保持中立,必須拿普魯士的薩爾煤礦做交易。1864年初,關於普魯士的煤礦即將賣給法國的消息在法國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威廉一世的面子掛不住了,俾斯麥的融資計劃只能叫停。 

  1863年12月7日,布雷施勞德在給羅斯柴爾德的信中透露,政府即將向議會提交1000萬泰勒的預算,議會可能拒絕。兩天以後俾斯麥果然提出1200萬泰勒的預算用於普丹戰爭。當時普魯士的國庫中可用於對丹麥作戰的資金有2100萬泰勒,但俾斯麥出於對戰爭開銷謹慎的評估,認為這筆錢必須保留以備意外情況的發生。1864年1月22日,議會果然以275對51票的懸殊比例否決了俾斯麥的要求。 

  俾斯麥只得再想辦法找錢。此時,法蘭克福的銀行家厄蘭格家族(Raphael von Erlanger)找上門來希望提供1500萬泰勒的貸款,俾斯麥大喜過望。此事激怒了羅斯柴爾德家族,厄蘭格家族原本是羅氏家族的門下,後來自立門戶發展壯大成為羅家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已經躋身於國際銀行家的序列。羅家歷來痛恨自己的門下背叛,更何況厄蘭格家族還時常拉上法國的福爾德家族和貝列拉家族與羅家搶生意。 

  詹姆斯·羅斯柴爾德為此大動肝火,痛斥布雷施勞德辦事不力。布雷施勞德趕緊保證,議會堅決反對任何沒有議會批准和授權的私人銀行對政府的放貸行為,「厄蘭格對政府貸款的辦法已經被完全否決了」。 

  普奧聯軍於1864年2月1日正式發動對丹麥的戰爭。2月3日,布雷施勞德見到俾斯麥之後,再度代表羅斯柴爾德家族警告俾斯麥不得接受厄蘭格的貸款。羅斯柴爾德甚至要求俾斯麥在普魯士媒體上抹黑厄蘭格。俾斯麥拒絕了這一過分要求,不過保證普魯士政府會謹慎考慮與厄蘭格的合作。布雷施勞德隨即向俾斯麥提出新建議,把議會曾經批准的用於鐵路建設的貸款額度作抵押,向銀行家進行一定比例的折扣融資,銀行家們再向投資人出售足額債券。 

  在戰爭開始的第一個星期里,俾斯麥對後續戰爭經費的憂慮超過了對戰局的關注,戰爭的開銷明顯超出了他的預測,再沒有後續資金的跟進,俾斯麥的大軍可能只能再支持兩個月左右。屆時如果戰爭仍然沒有結束,俾斯麥必將陷於議會狂轟濫炸的痛斥和歐洲列強幸災樂禍的嘲笑兩面夾擊之下。毫不誇張地說,俾斯麥這個名字將成為歐洲的笑柄,他本人也將從此退出歷史舞台。 

  3月初,普魯士銀行與厄蘭格家族達成了秘密協議,羅斯柴爾德聞訊暴跳如雷,再次怒罵布雷施勞德無能。3月14日,布雷施勞德回信發誓「俾斯麥決不知道此事,而且對這一行為深感困擾」。俾斯麥保證將譴責具體經辦的財政部長。 

  當然,俾斯麥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瞧出了羅斯柴爾德與厄蘭格之間的矛盾,便有意無意之間誇大了厄蘭格的潛在威脅,目的是儘快從羅斯柴爾德那裡得到條件最好的貸款。他將國際政治分而治之的智慧用到了金融方面,玩的這一招「以錢制錢」的手段的確高明。最後,俾斯麥拿到了利息為4.5%的戰爭融資,而羅斯柴爾德拿到了豐厚的融資代理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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