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廚仙
肖愁吃著飯,動作很輕,看他吃我更餓了,忍不住問了句,“好吃嗎?”
肖愁點點頭,把青菜推向我,他看了一眼盤子,意思是讓我也嚐嚐。
我徒手抓起一根青菜扔進了嘴裏,嚼了兩下後,整個人一下驚住了,腦袋嗡嗡作響。我看著盤子裏的青菜,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這個味道……我吃了二十多年這個味道,不會錯的!
我猛地站起來,奪門而出。
跑到隔壁廚仙的門前,屋內燭光搖曳。我伸出手想去敲門,不知怎麽的,心裏慌的不行。認錯人被揍一頓扔出來我倒是不怕,我害怕的是認錯人後,白爺就會在我心裏再死一次。
怎麽可能是白爺,那老頭的屍骸現在還壓在山下呢,就算他沒死,也不可能跑到仙靈界裏,還成了什麽廚仙啊……
雖然腦子裏是這樣想著,但我還是忍不住推開了他的房門。
“是誰在我背後嚼舌根,說我是怪叔叔啊?”一身白衣長褂,銀白色的頭發隨意鬆散的披落身後。悠哉樂哉的坐在椅子上,後背靠著桌沿,翹個二郎腿,晃蕩著腳尖,搓著小胡子一臉賤笑的看著我。
我看著那張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臉,眼淚控製不住的一直流,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肖愁也跑過來,輕輕晃了晃我的胳膊。白爺猛地起身,把我們兩個拉進屋內,快速地關上了門。
“臭小子別來第一天就給我闖禍啊!”白爺道,“你這買一贈一的活動可要藏好掖好了!”
“老,老頭……”我輕輕叫著他,我擔心聲音再大一點就會把自己吵醒了,如果從進入仙靈界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場夢的話,我寧願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白爺嫌棄的看了我一眼,“你嘴裏那根青菜是要咽下去還是吐出來?一半在嘴裏,一半掛在外麵,眼淚鼻涕一起流,跟個智障似的!我在仙靈界待了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仙靈。”
青菜早就含的沒有味道了,連帶著鼻涕眼淚一起被我嗦進嘴裏咽了下去。
思緒組建好後,我問道,“你怎麽會在這?你什麽時候成廚仙了?你之前不是死了嗎?你為什麽會在凡間那麽長時間?你後來……”
“哎呀行了行了!”白爺打斷我,“你這刨根問底的毛病我看是改不了了,要麽就不張嘴,一張嘴就沒完沒了的問!”
“你個死老頭還好意思說我!”我叫道,“我之前還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難過多久!我那段時間……”
白爺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噓噓噓噓……哎呀!”
肖愁忽然衝過來,狠狠的握著白爺的手腕,白爺疼的想叫又不敢出聲。
“肖愁,快放手,他是白爺!”我突然想起來,還沒跟肖愁介紹這個死老頭。
肖愁微怔一下,鬆開了手。
白爺抱著手腕說道,“原來把降穀氣的三天沒吃飯的人叫肖愁啊。”
我問道,“什麽三天沒吃飯?肖愁什麽時候氣他了?”
白爺看了眼肖愁,“之前奪你靈識的那小子是不是他?”
我想起來白爺說的是去年小粉來看我,我們不歡而散的那次。
他說去年年初,小粉剛回到仙靈界,就知道了我是被預選為三年後會來仙靈界的惡靈。
白爺說他認識小粉那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小粉為了一件事那麽高興。但是幾個月後,小粉有次鎮狩回來狀態就不對了,那也是白爺頭一回看到小粉為了一件事那麽沮喪。
白爺猛拍了一下桌子,“都是你這個臭小子惹的禍!三天的飯菜,我變個法的給他做,結果一口不吃,你說我這廚仙的老臉往哪擱?”
我尷尬的笑了笑,“意外,那是意外……你接著說……”
白爺道,“我問了降穀好多次,他在去誅靈塔領罰的當天才肯告訴我,說是出鎮狩令時去見了你,知道了你靈識缺失了。”
我看了眼肖愁,他坐在一旁低著頭,一臉犯錯的模樣,我拍拍他,“沒事肖愁,這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就當聽個笑話。”
白爺瞪了我一眼,“你他娘的可不就差點成了仙靈界裏的笑話!”他倒了一杯茶,沒好氣的說道,“靈識全的人都很難來的了仙靈界,更別說不全的了!而且你這還會越缺越多,仙靈界哪會要一個傻子來?別說降穀了,我聽到後也鬧心了好些日子!本以為馬上就能見到你這個臭小子了,誰知道你攤上了這樣的事!”
“不是,肖愁他……”
白爺手裏的茶杯“啪”的一聲落在桌子上,他指著我,“你給我閉嘴!再多話就給我滾回去睡覺!”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了握肖愁的手腕,白三道,“要不要再給他輸點靈氣安撫下?”本以為白三是在挖苦我,沒想到它說完竟真的開始調運靈氣了。
白爺歎了一口氣,“我們離開的這段日子,這臭小子一定經曆了不少事,能胳膊腿都不缺的活到現在,也有你的功勞。”
白爺緩緩的把手裏的茶杯推到肖愁麵前。
肖愁愣了愣,我也驚訝的看向白爺。下一秒,我連忙端起茶杯遞到肖愁麵前,“肖愁,白爺這是在誇你,他的意思是感謝你替他照顧了我這麽長時間。”
“還用得著你翻譯?”白爺搓著胡子,“堂堂一靈王,能連這點腦力都沒有?”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肖愁是靈王的?”
“能從朽靈符裏出來的,靈氣靈力還那麽強的人,除了靈王還會有誰?”白爺頓了頓,“他這一身的靈氣靈力,是不是降穀給的?”
我回憶到剛才在門口,白爺拉了我跟肖愁一把,難道隻是那一下,他就感覺到了?我這才反應過來,這老頭穿的這身是……這是上仙的服飾?
不會吧……應該是同款吧!
我打量著他,“老頭,你們廚子的衣服怎麽跟上仙穿的那麽像?”
“什麽叫像,根本就是一樣的!”白爺撣了撣衣領,嘴一咧,“小白白,你老子這身行頭,是不是頗有仙風道骨之氣?不過你這身衣服就不怎麽樣了,從頭到尾綠的跟根兒蔥似的。”
“現在連仙風道骨這麽難的詞兒都會說了?之前真是難為你裝傻裝文盲了那麽多年。”我白了他一眼,忽然發現這老頭穿的這身長衫,好像不是我今天看到的那種暗紋的,“老頭,你身上這件怎麽跟我在衿室看到的那件不太一樣啊?這麽素淨,什麽花紋都沒有。”
白爺道,“你以為這是校服啊,整個仙靈界的人都要穿一樣的?”
“但是赤岸跟我說,衣服什麽的都不能隨意改動的。”
“那是指像你這樣的晉仙,和巡習期四年沒到,還沒有固定的執行上仙看管的下仙。”白爺道,“掛在衿室的那件衣服,是降穀的原創設計,不過我覺得那種暗紋太花哨了,不適合像你老子這麽穩重的上仙。”
“嗬!還原創設計,合著你們在仙靈界裏都有自己的獨立品牌?”
“服飾都是大體差不多的,說白了,隻要主體顏色不變就行了,對細節不做要求。自己喜歡什麽樣的,跟藥物司局的人吩咐一下就完事了,但一般藥物司局的人,是不會甩上仙以外的仙靈的。”白爺得意的挑了下眉毛,“你懂的,職級不夠。”
我撇撇嘴,“果然是官職越高,淫威越大啊。對了,你之前為什麽會在凡間呆了幾十年?當年跟降穀來找水墨去仙靈界的還有你?”
白爺道,“你老子何止在凡間呆了幾十年?”
白爺啐了一口吐沫,一臉不悅的講述,當年他因為跟仙靈尊起了衝突。本來是進誅靈塔裏領罰就可以解決的事,但是他咽不下那口氣,大鬧了一番後,最後被暫擱仙號,罰他在凡間待了足足三世,而且每一世都死於橫禍。
至於是因為什麽事發生的爭執,那老頭也不肯細說,就說是芝麻大的小事,還怪仙靈尊心眼小。
按理說,被貶入凡間的仙靈,都會失去身為仙靈時期的記憶,但是這老頭不知道怎麽回事,不但記得自己曾經的上仙身份,還記得在凡間這三世裏每一世經曆的事。
他說當年見到小粉時,一眼就認出了他,當時小粉也是驚訝不已。而且這老頭為凡人時,隻是失去了內力,連通靈的本事都還在。
“所以你最後對火哥說的那句‘時間到了’,就是知道自己又要死了?”我埋怨道,“既然你什麽都記得,你就不能多跟他說一句你要回仙靈界了嗎?降穀也是,我問他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他也說是。”
白爺道,“沒錯啊,我當時是真的死了啊,三世都走完我才能回來,降穀沒騙你啊。”
“我還問過他你是不是有靈態,他當時回我不知道。你說你一上仙怎麽會沒有靈態?他這個是騙我了吧!”
不料,白爺搖搖頭,他說發生在他身上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還不止一件兩件。
就比如有關他的靈態是什麽這件事,至今是個謎,他自己不知道,連仙靈尊也算不出。
我說道,“難怪你沒事就翻那些動物百科,原來是在對號入座啊!這麽說,降穀是真的沒騙我。”
白爺道,“雖然這些事都關乎天機,但降穀那小子從不屑說謊,他不想說的事,要麽不答,答了就一定是實話。如果是你問他,他一定會告訴你。所以說,怪就怪你問降穀的問題都沒問在點子上,讓人家鑽了空子。”
心道,你們一個個都活出精了,頭發絲兒裏都藏著心眼兒,玩我不就跟玩骰子似的,動個手指頭我就團團轉了!
我說道,“老頭,你知不知道赤念是用什麽方法進到誅靈塔裏的?我想去找降穀。”
“赤念一小小下仙怎麽可能隨便進出誅靈塔?”白爺挫著胡子,“他是來求的我。”
“求你?”
白爺咂咂嘴,“你上次摘的那個金果有點生,吃到最後倒牙。”
“原來信鴿是你啊!那留在車門上的仙靈符符文呢?”
白爺說,他雖然沒把金果送去給小粉,但是我的話他還是代傳了。
小粉聽到後,當時的反應跟白三預期的一樣。白爺在聽到小粉說“胡鬧”後,就擅作主張的讓赤念把這兩個字傳給了我。
“那剛好,省得我去找赤念了,你帶我去見降穀。”我說道,“到時候再跟那幾個牢頭刷你的老臉,應該沒有問題吧?”
白爺道,“我沒問題,你有問題。”
“什麽意思?”
“不管刷誰的臉,你都沒法跟著混進去。”白爺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你以為逛公園呢?一張成人票,可以帶一個兒童免費入園?”
我有些泄氣,“降穀到底知不知道我來仙靈界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你能提前來仙靈界,還是降穀用刑罰換來的。”
“對了,你起初說我是三年後才會來仙靈界的,我怎麽提前兩年來了?”我催促道,“你快說你快說!”
這件事,還跟另外兩個人有關——白渙和赤念。
白渙前段時間來收惡祖魂時,赤念也跟來了。在聽到司風和風吟說地下還有一個惡祖魂時,白渙沒有理會直接帶著第一代惡祖魂離開了。
後來赤念因為擔心我們這些人降伏不住二代惡祖魂,所以他把這件事稟報給了仙靈尊,白爺這時就冒了個泡,說要治白渙瀆職之罪,要他去誅靈塔領罰。
其實白爺的本意並不是想罰白渙什麽,他知道白渙的為人,他斷不會輕易進到誅靈塔裏,一來受不了那種刑苦,二來也折麵子。
幾經輾轉,白爺提出要小粉提前從誅靈塔裏出來,理由是鎮狩令的重任,除了小粉沒人可以背負,當初讓白渙接管更是所托非人。
白爺說,小粉其實早就可以離開誅靈塔了,他雖然不認為老疤死的冤枉,但卻深明不該傷及凡人性命。小粉用偷換概念的方式,讓誅靈石感知到了他知錯的靈識,所以隻要他起身,就可以離開。
但小粉沒有離開,他跪的是偷偷把靈氣靈力給了我,讓我去供養朽靈符這件事情。當然這事他隻告訴了白爺,在其他人看來,小粉隻是在遵從之前那個仙靈的“一條命抵一千年道行”的不成文規定。
本來仙靈尊已經答應了白爺的提議,也免去了白渙負鎮狩令和替管悵尋閣的職權,並將其職責都委任給了執初軒,但是小粉說,要用這兩年時間換我提前來仙靈界。
我急道,“為什麽啊!我早來晚來不都一樣嗎!”
“一樣嗎?這次白羽他們如果晚到一步,你以為你跟你的小夥伴會怎麽樣?”
我瞬間沒了脾氣。
白爺繼續道,“早來就是現在這個結果,你跟你的小夥伴都完好無損。晚來?晚來你們兩個也沒命來了!降穀雖然沒直說,但他跟我想的肯定是一樣的,留你一個人在凡間,多待一天就會多一天的危險。從小就愛折騰,沒事找事!小時候拿鑰匙捅插座,長大了帶人闖旱虺祭壇,你不要命,你的小夥伴也不要命了?”
白爺罵的我沒話說。
這段時間,雖說做了不少看似很正義的事,但每次都是走在死亡邊緣。如果沒有肖愁在,我早就死翹翹了……
最後一次還帶著肖愁跑到了旱虺的祭壇裏,就像白爺說的一樣,如果不是仙靈界的人及時趕到,這次恐怕真的會害死肖愁。
我低著頭,肖愁本應算受害者或是被牽連者,但他也是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垂著頭陪我一起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