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阿爾茲海默症
“白一!白一!”
……
“白一!”是白三的聲音。
我猛地睜開眼睛。
白三鬆了一口氣。
我出來了?活過來了?剛想起身,發現身體極重,怎麽都動不了,像鬼壓床一樣。
“白……三……”我吃力的叫著。
白三道,“別著急,先躺一下。”
聽到白三這麽說,我稍微放下心來。躺了大概十幾分鍾,手指先有了知覺,又過了幾分鍾,我可以正常說話了。
“白三,我昨天怎麽出來的?”
“昨天?你說五天前嗎?”白三道,“閻王怕你去了會帶著他的小鬼一起作死,拆了他的閻王殿,所以沒收你,拒簽了。”
“五天?”
聽它這麽一說,我是覺得有些餓了,而且從白三的語氣裏,不難感覺到它現在的情緒很不好。
“你說這個……桑半落後勁兒,是,是有點大啊……兩壺,五天……還真是……下次再喝時,得悠著點。”我幹笑兩聲。
白三道,“原來你還想留著命喝桑半落,我還以為你是鐵了心的求死。”
“沒沒沒,怎麽會!我那天是失算了,我也沒想到這桑半落後勁兒那麽大,居然能影響到我控製靈氣靈力。這事我得跟你好好解釋一下,那天我不是不想出來,真的是靈氣靈力都失控了,天地良心啊白三!我跟你發誓,在你第一次喊我回來時,我就想撤了,但我撤不出來,本想著叫你幫我的,又發不出聲音,我當時也是慌的一逼,一直在奮力求生,怎麽可能是求死呢!”
白三沒理我。
“白三?白三?”
它還是沒說話,我繼續道,“要不這樣,我答應你下次在喝酒的情況下,絕對不去供養朽靈符!就算他們餓到前胸貼後背,也要它們等到我酒醒之後再說,還有,我也不會再用透支靈氣的方式,去供養朽靈符了。想想就後怕,差點就困在裏麵變成它們之一了……還好有驚無險,這也是托了我們家白三的福。”
白三冷言道,“有驚無險?你知道自己缺失了什麽嗎?”
“缺失?”我看了看自己,“完完整整的啊……部件都是齊全的,不過你到底是怎麽把我從朽靈符裏救出來的?”
“不是我。”白三道,“是肖愁把你推出來的。”
我一下坐了起來,難掩興奮,“肖愁幫的我?他記起我了?”
“用這樣的方式記起你,我寧願你們此生都是陌路!”
“怎麽了?”白三很少有對誰表現出過這麽明顯的敵意,讓我有些意外。
白三道,“在他快要吸食完你的最後一口靈氣時,你的靈識也被他吸食到了,也許是他感覺到了什麽,在那一刻,他忽然中斷了連接,把你推了出來。”
我反應了半天,“這麽說,我缺失的東西……是靈識?”
“沒錯。”
“靈識缺失會怎麽樣?”
白三道,“情緒會輕易失控,記憶會一點點喪失。”
我呆愣了許久,“你為什麽不直接一點告訴我,我最後會變成一個失憶的瘋子?”
“你可以這樣理解。”
“不可逆轉了嗎?總會有辦法的吧?”我急道,“靈氣靈力都可以生養恢複,靈識也可以的,對吧?”
白三沒再說話了。
我心一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手機突然響了。
“您好白先生,您訂的樂高已經到貨了,您看您什麽時候方便來取下呢?”電話那頭說道。
我恍惚了一下,“啊,我,我一會兒就過去,謝謝。”
我站起來,渾身無力,如白三所說,肖愁隻給我留了一口靈氣。
我說道,“那以後供養朽靈符……”
白三語氣硬的跟鐵一樣,“你先保證自己能活下去!”它頓了頓,繼續道,“我也需要時間恢複,朽靈符自會有人幫你安排。”
“誰啊?肖愁嗎?”
“不然會是白二嗎!”白三沒好氣的回道。
我被噎了一句,也不敢再去招惹它了。
走到衛生間,一抬頭,差點被鏡子裏的“鬼臉”嚇死,我不禁後退一步。鼻下和嘴角,還掛著已經幹了的幾道血跡。我緩了緩,一點一點擦幹淨。
我坐在沙發上,想著以前看過的那些狗血劇情——失憶的男女主人公。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人生如戲,戲源生活。我苦笑了下,拿出手機,開始在備忘錄上,一件一件的記錄著我經曆過的所有事,遇到的所有人,包括細節,包括感受。
那些我曾經一度想忘掉的事,現在看來都是那麽珍貴的東西。
不知道是因為像白三說的那樣,出現了情緒失控,還是因為對過去的感受太深,我在記錄時,隨著過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悲,一會兒恨,一會兒平靜,一會兒抓狂。
幾個小時記錄完後,定了每天早晚各一遍的鬧鍾,提醒自己去看備忘錄。不止要看,還要去感受那些心情,一遍一遍身臨其境的去體會,去經曆,不斷的重複。
我其實很討厭鬧鍾的聲音,但現在,既然白三也沒有辦法了,那我就用最笨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
記憶完全喪失?不存在的,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關上手機,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忽然覺得自己特別像一個患有阿爾茲海默症的空穴老人。
正發呆,電話響了,接起後那邊說道,“白先生,請問您今天還過來嗎?我們還有一個小時下班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事不過去了,明天去拿,麻煩再放你們那一天。”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走到湖邊點了支煙,看到腳邊那兩壺空的桑半落,眼前閃過火哥拿酒那天油膩的笑臉……我知道這件事怪不著他,但此刻還是很想一壺酒拍在他的頭上。
鬧鍾響了,打開備忘錄,開始“複習功課”。
我的前半生快樂的事很少,看著幾個小時前寫下的文字,心情隨之起伏跌宕,想到以後每天都要這樣,突然覺得好累。
本想著早點睡好好休息下,沒想到在夢中,都在與那些過往糾纏不休。
我已經很久沒有被鬧鍾叫醒了,一睜眼就打開備忘錄,開始自我摧殘,今天注定又是喪氣滿滿的一天。
一邊洗漱一邊讀著那些文字,看到最後一條去取樂高。
我穿上外套出了門。
“早g寶寶!早迷你粉!”
白三道,“神經病。”
“這叫強製性機械記憶,你懂什麽?”
白三道,“但你不需要強製自己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你以為我想這樣?總不能每天哭喪著臉,見人就說‘我好慘’吧。再磨練一段時間,我就有資格叫水墨降靈師兄師姐了。”我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沒得選。”
“你可以不用去一遍遍經曆過去的事,如果你一時忘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我笑了笑,“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給我送溫暖,行了,你主子已經感覺到了,知足了。”
“你不需要?”白三問道。
“我怕有一天,我把你也忘了。”我說道,“一個陌生人提醒我的事,我想我不會相信的。”
今天市區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堵,不是休息日,也不是高峰期。本想趕在傍晚前到水墨那裏,放下東西就走的。這樣午夜前還能趕回家複習作業,現在看估計是不行了。
等了許久,車流開始緩慢移動,沒一會兒又停了下來,我越發的沒有耐心,身後的車時不時鳴笛催促,我沒理他,暗罵了一句。
我翻著備忘錄,打算加個班。
看到太陽村被屠的那段時,內心也跟著悲痛,後來又看到白爺死了,滿地的焦屍,還有小粉脖子上被巨蛇咬出的血窟窿……
又是一連串的鳴笛,前麵的車已經動了,我正想啟動g寶寶,身後那輛車的司機忽然搖下窗戶罵了一句,“看不見動了嗎?走噻!老年癡呆啊!”
我一股火頂上頭,下車直接衝了過去,指著他吼道,“你他媽的給老子滾下來!讓你近距離看看老年癡呆!”
那司機四十來歲,瘦的跟柴火似的,看到我這樣嚇了一跳,連忙把車門鎖上了,但嘴裏還是罵罵咧咧著,“二胡卵子,有病吧個呆逼!離老子車遠點!”
我一腳踢在他的車門上,那人見狀立馬搖上了車窗,又罵了一句神經病。映著玻璃,我看到了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怒火難壓,我猛的撞碎了他的車窗,解下他的安全帶把他從車裏拽了出來。
“住手!”在我抬起拳頭的那一刻,白三忽然喊道。
那司機兩眼一閉,頭歪到一邊嚇得不敢說話。副駕上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校服,見狀嚇得哇哇直哭。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開始舉著手機各種拍,還有人在小聲點嘀咕著,“阿要報警?”
我猛地清醒了一下,立即鬆開那人,轉身上了車。
“白三,剛剛會不會被人拍到什麽?我是說我的眼睛!”我看著後視鏡裏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眼睛。
白三道,“快走吧。”
我慌慌張張的離開了,剛才,是我第一次情緒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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