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你早就不是以前的王治了
王治以前不是不想問老媽這個問題，只是以前兩人的關係終歸還相當生疏，雖然血濃於水，可感情也是需要時間和機緣慢慢融合的，現在機會看來算是到了，至少王治面對她的時候，再不會覺得尷尬和生疏了，真正的有了對母親的依戀和愛意。
王熙菱放下了手，背靠在椅子上：「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因為你是我母親，我尤其擔心的是，你那次出事，會不會也和劉畢有關。」王治的這份擔心不無道理，以劉畢現在安排出來的局來看，在更早的時候，就算計好了這一切，也並非沒有可能。
王熙菱沉默了一會兒，王治還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才慢悠悠的說道：「那時候的事情，雖然複雜，想來應該也和六臂聯繫不到一塊兒。當年，我懷了你，本來還欣喜的去找他，原本覺得肚子里有了你，我們就能衝破一切障礙，走到一起，沒想到，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和心音正式定下成親的日子了。」
「你就這樣放棄了？」王治的心裡忍不住一陣子酸楚，他甚至能想象當初王熙菱面對趙武林和蔣心音，他們說出要結婚的時候，她是怎樣的一種難受。
「我又能怎樣呢？一個是我最愛的男人，一個是和我最要好的姐妹，何況，他們兩個自小就是訂了親的，我才算是插足的人。」王熙菱的臉色哀怨，倒也不顯得太悲傷，或許是事件太久，傷口已經結上了厚厚的疤痕，也或許只是無數次的傷心欲絕，已經讓她覺得麻木了。
「你甚至沒有告訴他，你已經有了我？」
王熙菱點了點頭：「我那時候要是說出來，我們三個人就都毀了。」
「可現在你們三個人，也照樣毀了！」王治聽得有些生氣了，原本聽別人說姑奶奶王熙菱如何如何囂張，還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還是這般的優柔寡斷，幾十年過去了，這段感情撕碎得七零八落了，也沒鼓起勇氣。
王熙菱避而不談現在，神思延伸回四十多年前：「我最後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勇氣看著他們成親，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那段時間，我相當消沉，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
王治聽得心驚，終於忍不住往前一撲，抓住王熙菱的手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昆崙山大長老的女兒，有頭有臉的人物，原本高高在上，不是公主，勝似公主，從小到大，事事都是順心的，何曾受過這般刻骨銘心的打擊！最愛的男人，娶了最要好的姐妹，而我還偏偏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王熙菱說著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了淚水，那是真正痛徹心扉的一種感覺，即便是王治，也只能想象，無法真正的感受到那份絕望。
他緊緊的握著王熙菱的手，忍著眼淚，喊了一聲：「媽。」
王熙菱抬手擦掉了眼淚，努力的露出了一個笑臉道：「後來，我終究還是扛了過來，我至少還有你，心想，有你陪著我一輩子也好，我就打算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把你生下來，然後撫養長大，不為別的，因為我相信，你是我的親骨肉，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我的人！」
王治的眼淚已經滾落，忍不住繞開了桌子，來到王熙菱的面前，直接跪下了，直到現在，母子兩才算是真正的交心，王治以前雖然知道王熙菱一個人不容易，可從來沒和她認真說過，哪知道這一說，一顆心，都跟震顫得快碎裂了一般。
王熙菱將他扶了起來，讓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王治抬手擦了眼淚道：「那後來呢？你怎麼又上空明山去了？」
王熙菱收拾了一下心情，放緩了語氣道：「當時，我做好了打算，一路尋找，想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把你生下來養大，結果後來想到了出海去找一處僻靜的島嶼，便從重慶出發，想坐船出海，結果在路過洞庭的時候，偏偏遇見了鄭匡，原本鄭匡和我也沒多少交情，只是當年我們闖蕩天下的時候，遇見過兩次，算得上是熟人，他便請我在洞庭做客，我當時心情不好，有人相邀，也沒有多想就跟著去了，卻不想，他卻沒有領我去洞庭水雲閣，而是在半途想要冒犯我。」
「這！」任憑任何一個人，聽見自己的母親說這話，都無從冷靜的，王治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他現在想起來了，當初戒身帶自己進老家後山的那個山谷時，也說過這些話，當時對自己的身世被震撼的無所適從，對他說的王熙菱的事情，反倒是沒有多少感覺，雖然今天的內容差不多，可是親口從老媽的嘴裡說出來，還是讓他無法接受。
王熙菱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沒事，你老媽哪是那麼好欺負的人，鄭匡不但沒有佔到便宜，反倒是被我斬成了兩截，虧得他洞庭的妖法詭異，不然當場都該死了，可惜的是，當時我也身中了他的寒煞冰毒，本來，以我自身的修為，沒多久就把毒給逼出去了，沒想到的是，你居然因為這毒，差點胎死腹中。」
王治點點頭道：「這個我聽戒身師傅說起過一些，那後來你怎麼惹上雷雲的呢？」
「雷雲不是我惹上的，他是過來幫我的，我在知道你中了毒，可能胎死腹中，這時候偏偏又傳來了趙武林和蔣心音成親的消息，我的心情狂亂到了極點，感覺走火入魔了一般，我在湖南鬧了個天翻地覆，想要揪出鄭匡，想要找到洞庭水雲閣，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妖，卻一直都找不到絲毫水雲閣的下落，我就這麼一直在江南大鬧，其間父親和兄長都來勸我，讓我放棄你，跟他們回崑崙，反正你的存在，也就我們幾個人知道，等我回了崑崙，還是崑崙的公主，可我卻和他們動起了手來，發誓脫離昆崙山，從此各為路人。」
王治聽得長嘆了一口氣，王熙菱為自己犧牲的，那是他無法想象的，此刻，他甚至能理解王利劍為何不喜歡自己了，自己確實是帶給崑崙恥辱和麻煩的一個污點，原本高高在上的崑崙公主，一下子就淪為了天下人的笑柄。
王熙菱握著王治的手，臉上卻泛起了笑容：「不要想太多，這些都不是你的錯，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自然能承受這條路上的一切。」
王治點頭，卻無言以對，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內心的複雜。
「後來，你還是來到了世上，可惜在胎里受了傷，眼看就算生下來，只怕也救不活，我便四處尋找能救下你的辦法，為此，甚至還回了一趟昆崙山。」
王治緊緊的握著王熙菱的手，他的牙關咬得緊緊的，才控制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天下，沒人能救你，也沒人會救你，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雷雲找到了我，是他點化了我，讓我放下了心裡的執念，也讓我放開了手，後來，我就將你託付給了戒身，我和他也不算太熟悉，只是覺得他是一個可託付的人，最主要，因為我真的以為你已經沒救了。」
王治的臉上已經被淚水打濕了，雙眼也模糊了，他緊緊的握著王熙菱的手，晃動著道：「媽，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以後我們母子都在一起，誰也別想欺負我們！」
「嗯！」王熙菱只應了淺淺的一聲，似乎揭起這塵封了幾十年的傷疤，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一般。
母子兩再坐了一會兒，心情都逐漸平復了下來，王治原本還想追問一下關於趙武林的事情，可現在看老媽的狀態，實在不好再多嘴，只能勸她先回去休息了。
他雖然餓了，可和老媽一場談話下來，一點食慾都沒有了，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結果房間裡面，鄭立凱一個人正在看書，王治把臉上的淚水擦乾了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老爹放下書冊，乾笑了一聲道：「尤琪公主睡覺了，我本來想回定魂盤裡去，結果發現你太忙，就在這裡等了。」
王治看著桌上還有點糕點，隨便的抓起來吃了兩口，原本昆崙山的糕點，那自然是人間的極品，可這時候到了嘴裡，也和外面的白面饃饃沒什麼區別了，一點滋味都沒有，王治好歹把吃了的一口吞下，剩下的丟了回去，無力的坐在凳子上道：「這兩天上崑崙，感覺好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你怎麼看？」
老鬼一臉的善意笑容：「王治，現在你早就不是以前的王治了，有些事情，心裡有了主意，就放心去做，我們這些做馭神的，能幫上你的忙只怕會越來越少。」
「為什麼？」王治有些不明白了。
「就像你的小學老師，當你還是孩子的時候，你覺得他什麼都能告訴你，要是某一天，當你讀到大學，當了博士，你還會什麼事情都問他么？剛才你和木王，還有姑奶奶的話，我其實都聽著的，木王說得對，你站的已經太高了，以後的路，更多的還需要靠你自己，我們只能在你身後跟著你，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