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信件
拂曉的第一縷光刺破了江陰縣的沉寂，雪終於是停了，再也掩蓋不住其間的破落房屋，遍地都是早已涼透被雪覆蓋了大半的骸骨。之前滿地的血跡被掩蓋而去，隻是相比昨夜滿屋的熱鬧和其樂融融，此時的江陰縣隻剩下了一片陰森。
有風刮過，自外間走來一個有些瘦削的男子來，那人披散著頭發，在發尾末端用一根洗得有些泛白的發繩隨意紮了個結。
男子麵色稍顯蒼白，卻掩不住眉目清透，此時他行走在破落屋舍與遍地骸骨之間，竟然是沒有絲毫的表情。
忽然，一處街道最裏麵已經完全倒塌的巨大屋舍之內，傳來了稀稀疏疏的動靜，似乎有人被壓在了房梁之下，艱難的想要爬出來。
男子輕巧邁出一步，竟然是瞬間跨過了一段不近的距離，出現在那屋舍之前，然後他揮了揮手。
瞬息之間，似乎有一股巨大風聲自倒塌的屋舍之下席卷而上，房梁木柱鬥拱等等皆是以方才的動靜發出的地方為圓心被吹散了開去，連帶著掀起了漫天細碎的雪花。
男子走近了一步，這才是看清，原來那木梁之下壓著一個瘦弱的渾身是血的身子，此時正艱難伸著凍僵了的小手無意義地撲棱著。
男子輕輕將女孩拽了出來，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女孩嚴嚴實實裹住。他有些驚訝於女孩的生命力之頑強，要知道她此時身上有數十道傷口，皆是深可見骨，即使是身強體壯的成年人都是遭受不住喪命，這女孩竟然是撐了這麽久還吊著一口氣。
他伸手在女孩身上虛虛拍了幾下，隻見一道淺淺的淡綠色光華流螢一般環繞著女孩流轉，不一會兒，女孩竟然是醒轉了過來。
“誰幹的？”男子開口問了句，直截了當。
女孩微微搖了搖頭，旋即反問了一句：“他們呢？”
男子知道女孩說的縣裏的其他人，麵色平淡地搖了搖頭。
女孩目光艱難繞著四周環視了一圈，屍山血海煉獄一般的場景，映入她的眼簾，她的目光卻是如那揚起的細碎雪花一般，冷冷的，飄搖不定，無依無著，不帶絲毫情感。
“你是誰？”女孩又問，聲音越來越弱。
“葉尋。”男子回答。
“你會救我嗎？”
自稱葉尋的男子點了點頭。
“你要帶我去哪兒？”
“招搖山，上舍。”自稱葉尋的男子話落，身形一閃，原地已經是再也尋不到兩人的蹤跡。
故事說完了，江煙還有些慌神，仿佛事情就發生在昨天：“那故事裏的小女孩是你？”
神秘女子點了點頭。
“為什麽他們說你是叛徒？”江煙更是不解了。
“這不是你該了解的事情。幫我做一件事情。”神秘女子又恢複了之前的霸道，直接命令道，“幫我進去看一看有沒有什麽遺留下來的，不就不信，他走得這麽突然，什麽都不給我留下，哪怕是隻言片語也好。”
“你為什麽自己不去？”江煙納悶，以她的修為，做這種事情應該很簡單吧？
“這小樓被施了法，我們這些人進不去。”神秘女子難得耐心解釋道，“不過對於‘空瓶’沒有什麽阻礙。”她說著便是伸手，往虛空之中觸摸而去，果然，明明什麽都看不見，神秘女子卻是摸到了一層不可見的壁壘，將她牢牢攔在外麵。
江煙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當初神秘女子選中自己的目的啊。正慌神間，他就是被神秘女子一把給推入了壁壘之中，果然，對於江煙這種特殊體質來說，什麽都沒有。江煙覺得十分新奇，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又回過身子想要再嚐試能不能摸到那層壁壘，被神秘女子狠狠剜了一眼：“別耽誤時間。”
江煙脖子一縮，老實朝著小樓走了去。推開厚重的大門，私下一片寂靜，隻有門開的嘎吱聲。
由於太久沒有人住，屋子裏已經是積了一層灰，因為門打開的動靜，更是灰塵彌漫。江煙伸手扇了扇，仔細而又提心吊膽再屋子裏尋找起來，畢竟他此時做的事情，可是違規的，要是被發現了，指不定會有什麽下場。
悄悄在小樓上下找了一圈，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也是，若是真的遺留了什麽，也早就被其他人搜刮去了。江煙心下想著，要怎麽和神秘女子說這件事，他隱隱覺得對方似乎很傷心這個，隻不過如今卻是要讓她失望了。
江煙正準備下樓離開，卻是忽然發現那小樓書房之中擱置著的一本書忽然飄了起來，書頁翻動，每一頁之間都是蹦出了一個字，最後竟然是組成了一封長信落在了一張白紙之上，緩緩折疊起來，躺進了信封裏。
江煙被如此神奇的場景震驚得無以複加，緊接著便是聽見了一聲係統提示音：“恭喜玩家江上煙，成功完成隱藏任務第二階段。獲得經驗值1000萬。”
江煙沒有想到這也是隱藏任務之中的一環，來不及查看經驗值，那封信便已經是飄到了自己身前。他剛取過那封信，緊接著一團朦朧的虛影遙遙出現在江煙眼前。
“你來了。”縹緲的聲音如同來自天外。
“你是？”江煙心裏隱隱猜測，此人會不會就是當日自己在荒原之外遇見的高坐樹端的存在？或者就是自己和餘塗共同的偶像葉尋？可惜此時餘塗不再，不然她一定會激動得不得了的。
“等你的人。”
江煙氣的牙癢癢，為什麽這遊戲裏的人物都喜歡故弄玄虛，吊人胃口，這回答跟沒回答有什麽區別？
“外間是何年月？”那團朦朧的人影又是問道。
江煙如實回答了遊戲裏的時間，那朦朧人影聽了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是開口道：“這麽久了啊。”
隨即他又是道：“既然那人選擇了你，我曾答應了他，若是他選擇的人前來，定要賜予一場機緣。”
那個人選擇了自己？江煙隱隱覺得這朦朧人影裏的人就是葉尋，而他說的那人應該是指那高坐樹端的存在。原來他們不是一個人，可是那個高坐樹端的存在究竟是誰？
江煙還在思考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一暖，一道暖黃色光束沒入自己的體內，下一刻，他隻覺得自己在潛移默化發生著變化，似乎越來越契合這片天地，自己的身體便是溝渠，可以源源不斷調用天地之間的靈氣。這和一般人通過煉器決吸取天地靈氣儲存在體內的方式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畢竟身體所能容納的靈氣再是巨大，終究是有盡頭的，而自己卻可以隨時調取天地中的靈氣為自己說用，可謂是完全不用擔心靈氣枯竭，先天立於不敗之地了。
“希望你不負所望，最終改變一切。”那朦朧人影又是開口道。
“弟子遵命。”江煙衝著那朦朧身影行了一禮，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開口道，“外麵有個女孩，似乎和你有些因果，你要不要……”
江煙話音未落，忽然聽見空中響起一聲沉長的歎息。緊接著身周的一切都在慢慢變淡，所有的事物竟然都再緩緩消失不見，連帶那團朦朧人影一起。
江煙輕手輕腳出了小樓，回到神秘女子身邊，將信件交給她。
神秘女子默默看完信件，眼中竟然有淚光流轉。
“不要，不要丟下我！你個騙子！你當年說過什麽？你都不記得了嗎？你個大騙子！”她忽然伸出手去向著那小樓，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可是她卻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一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團自己朝思暮想了數十年之久的朦朧身影漸漸化作虛無。
江煙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伸手拍了拍神秘女子的肩膀：“你沒事吧？”
神秘女子此時的她就像個被拋棄的孤零零的人，無依無靠。
“不要你管。”她拭淨了眼淚，又恢複了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我知道被拋棄的感覺不好受。但我覺得，他應該有他的苦衷。”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江煙已經是從神秘女子的表現中才出了一二，忍不住安慰她道。
“你懂什麽？被拋棄的又不是你？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最信賴的人拋棄，你又會怎樣？”神秘女子似乎是將這些年來積壓著的情緒全部釋放了出來，朝著江煙歇斯底裏吼道，“我找了他這麽久，好不容易能夠見上一麵，他卻又是毫不猶豫離我而去，嗬嗬，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
“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反而，他很愛你。”江煙將書中的與自己認知中的葉尋從頭到尾給神秘女子講了一遍，其中包括很多神秘女子並不知道的事情。
神秘女子起初並不願意聽江煙廢話，後來卻是漸漸安靜下來，在一邊聚精會神聽著，聽著曾經發生在葉尋身上的一切。
“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但這個答案，他可能暫時不能給你。我相信我們後麵肯定還會再見到他，到時候你再自己去問問，好不好？”
神秘女子沒有說話。
“你知道他走得時候最後說了一句什麽嗎？”江煙繼續道。
“什麽？”神秘女子的眼睛亮了下。
“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說你性格太別扭，怕你受欺負。”
神秘女子突然笑了一聲，輕聲道：“你才別扭。”隨即又是看向江煙，一掃之前的傷感：“我才不需要傻子來照顧。”
江煙啞口無言，自己真是吃力不討好……
“剛才的事情，你可不許和任何人說，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神秘女子繼續補刀道。
“好好好。”江煙小雞啄米一般，一個勁點頭。
隨後神秘女子也不再理會，淩空而去，在即將離開的時候，突然回過神來，衝著江煙道：“我叫葉知非，不許忘了。”
“啊？”江煙愣了一瞬，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自稱葉知非的女子已經是沒了蹤跡。再下一瞬，他忽然發現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衝著天際大喊：“喂喂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我怎麽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