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煙花之下 有劍在嘯
二樓欄前的煙花女子嘴中傳出嗲得使人全身發軟的聲音與話語,時而扭動著如若無骨的腰肢在對著馬車窗帘下的那張露出的臉揮絹招袖,招得莫小九一陣面紅耳赤,招得他一陣口乾舌燥,招得他幾次險些撩簾下車,跨步向著那扇充滿著誘惑的大門走去,然而他下不得馬車,露不得身,所以,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極其不舍的將縐紗放下,狠心的用兩根手指堵住了耳朵。
至此,他終於明白了那些公子,那些達官顯貴為何能做到棄家中妻兒不顧流連於此,終於明白了就即便是那些窮人為何也要背著家中之婦攢下見不得光的錢來此,更明白了為何那些窮得都不能裹腹的書生文人就算遭盡了毒打也要賴在青樓不走,原來,這溫香軟玉之所乃是魔窟,有著一群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之女魔!
他堵著耳朵緊閉著眼,心中反覆的想著自己是一個何等心志堅定的不凡少年,絕對不會受到這般誘惑,絕對不會被這些看似養眼實則卻是一群惡魔幻化出來的美麗皮囊迷惑,他不聽不看,可二樓上那些只在夜色中蘇醒的風塵女子卻不會放過每一個掙錢的機會,特別不會放過這一看之下便不知是哪家才出來的未品嘗過風月的雛公子哥,所以,其中有兩人便相視一陣嬌笑,扭著腰肢下了樓出了門,拈著蘭花指壓低著胸口本就已很低的衣襟,步步生蓮的朝著馬車而來。
聽著越來越近的嬌喚之聲,莫小九臉色越來越紅,而後在想到了自己這一身漆黑的狐狸毛和九條蓬鬆的狐狸尾后,眼中的神色便開始變化,便開始逐漸被焦急替代,這世間有妖獸,他知道很多人也見過妖獸,但他不認為誰都見過變成人的妖獸,亦或者變成妖獸的人,所以這要是車簾被撩開,要是這人身狐狸的模樣暴露於車外,那麼必然是會引起一陣恐慌,從而必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兩個勾魂的聲音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然再需幾步便會臨近馬車,莫小九急得頻頻抓頭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小丫頭片子怎麼還不下來阻攔?難不成非要看見你家少爺被人用驚恐的眼神包圍?被引來的青龍士兵抓入大牢?!
他惱怒的攥拳砸著車頂,怒道:「小丫頭片子,你要是再鬧,小心少爺我真抽你屁股!」
馬車內外響起木板被砸動的聲音,可等到聲音落下也沒傳來倪兒的回答,更不見有人影從窗外躍下,見此,莫小九不由更怒,可怒意才剛浮現於臉上卻逐漸被皺起的眉頭壓了回去,因為他猛然感覺有些不對,因為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不到倪兒的存在。
馬車外的兩名風塵女子則是在聞言后微微一怔,而一怔之後便是會心一笑,心想原來還真看走了眼,能說出這等調情言語的公子哥又怎麼會是一個不經人事的雛兒,完全就是一個混跡於風月場所的老手。想罷,兩人便是將身體附上了車門邊緣,嬌笑著伸手,準備去撩起那車簾,迎下那故作模樣的公子。
今天不是個特別的日子,但當得那兩道煙花在半空中怒放后不久,便陸續有著更多的煙花在偶爾飄過的雲層下盛開,因為,不論是相鄰的青樓,還是河對岸的青樓都以為之前的煙花乃是某一家同行的爭搶客人之舉,所以,一時間,在這個平常的夜晚中,原本應該平常度過的河畔忽然就變得比較以往都絢麗了起來。
顏色各異的煙花連片的在天空中綻放,霎時間便將夜色照亮,將整條河中的流水都映照得異常繽紛,更將兩岸喧囂的青樓襯托出曖昧的氛圍,將那些本就妖嬈的風塵女子映照得更加惹人心動。在閃爍的絢麗之下,女人們的雙眼彎得更為迷人,臉色更為緋紅,嘴唇更為剔透,而男人則更為歡愉,更為迷醉。
然而,在如此令無數人陶醉的景色下卻有一處地方在上演著血腥。
那是在密集青樓的背後,在那一條無人進入的狹窄巷道之中。此時此刻,其中正有著一前一後兩團光在快速的移動,遠看那是兩團光,近看,那便是修鍊者背後的靈輪,既然是靈輪,那麼靈輪之前就是兩個人影。
前方的人影背後凝聚著四個明亮的同心光環,手中提著兩把奇長的大黑刀,大黑刀上有著一縷縷的水痕,但那卻不是水,而是在夜色下難以分辨顏色的鮮血,鮮血從她的雙臂上流下,將原本白色的衣袖染上了色,而血,並非只從肩頭往下蔓延,還在她那因為年幼而很平坦的小胸膛上分佈開來,一路途經腰間后從那被刀切斷了一塊的衣擺上灑落,在奔跑過的地面上濺開了許多被夜色掩蓋的碎花。
後方的人影背後同樣凝聚著四道光環,手中持著一把銀亮的長劍,長劍之上沒有染血,因為血水已經在急速的追趕中被盡數甩落。他的修為在塑王境卻即將,所以,他與前方奔逃的小女孩在以可見的速度拉近距離,所以,他手中的劍開始揚了起來,他本可以直接以一道劍芒將目標擊殺,但卻沒有那樣做,因為,他此時就要因怒而狂。
就在剛才,就在後方的巷道口處,他與他的兄長出現在了小女孩的面前,他們是鈞家的人,是受五哥之令來探清那輛馬車的停處,以及探清那馬車中的人是什麼人,什麼修為。五哥沒有讓他們動手,但在中途,當得他們看見女孩離開了之後卻擅做了主張,想要在鈞公子面前掙個表現。
小女孩身上有著修鍊者的氣息,但在他們想來如此一個小女孩修為能高到什麼地步?自己兩人可是四道靈輪之境,只需伸手間便能將之擄走。可事實卻完全超乎了想象,因為這隻有七八歲模樣的女孩居然同樣已經開啟了四道靈輪,所以皆未警惕的兩人在觸不及防之下便有一人在陡起的交戰中被生生斬掉了頭顱。
小女孩持著兩把大黑刀在本不算太長,但此時卻覺得很長的巷道中疾奔,她的眼角鼻間和緊抿的唇上都染滿了血水,腦後狂亂的長發上亦有著血珠不斷飛灑,但那不是她的血,是來自那個被她一刀斬斷了頸子的人。
她冷冷的臉上有些蒼白,且越來越蒼白,她衣衫獵獵作響的聲音在逐漸變小,因為,她的速度在一點點減緩,因為,她雖殺了一人,卻同樣在一瞬間的夾擊中重傷。
若是時間足夠,她本不該傷得這般重,因為可以在地上跳格子,可以跳出那一片火和那兩尊雕像,但卻沒有人給予這個機會,所以,她覺得自己很難逃出前方那近在咫尺的巷道口。
煙花繼續在半空中怒放,將巷道中小女孩蒼白的臉龐映得一陣陣發紅,將她身上的血漬照得有些刺眼,將後方那即將臨近之人眼中的怒火映照得更為洶湧,將其手中那就要落下的長劍映照的更為雪亮。
煙花在夜色中盛開,一縷縷透過窗,掠過窗后蓬鬆狐尾間的縫隙落在馬車中人的身上,將其臉上的不安映照得更為明顯,將之眼中的焦急映照得更加濃烈。
馬車前,兩名風塵女子的玉指已經觸及到了車簾,已經拈著簾角欲將之輕輕撩開,可卻因一個聲音停下了動作,那聲音很明顯是由小女孩口中發出,其中夾雜著因受傷而導致的沙啞,那聲音呼喊的是一個名字,所以在她們剛側頭之際身前安靜停靠在柳樹下的馬車便轟然爆裂了開來。
倪兒衝出了巷道口,衝進了根本來不及四散的人群中,在之前,她喊著莫小九。
在那道讓莫小九心碎的聲音響起之前,他的不安便強烈到了極點,他彷彿提前感應到了那不安的源頭,在兩名風塵女子剛側頭之時便再顧不得其他,赫然凝聚出了靈輪,轟然震碎了馬車,與此同時他在轉身之前右手先是如刀一般橫揮而出,發全部的力量將戒指中的那一抹白色甩了出去。
馬車在狂亂的氣勢之下生生被震成了一片碎屑,莫小九在紛飛的碎屑中暴怒轉身,在轉身中揮手如刀,力量之大,沒有布滿星輝的衣袖在空氣中被瞬間扯成了碎片,速度之快,那從戒指中掠出的一抹白色,自一出現便帶起了如鬼泣一般的尖嘯,自一出現便在指間帶起了一抹因與空氣劇烈摩擦而產生的白痕。
莫小九玄海內的那一滴乳白色水滴在前所未有的顫動,縱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作了一道光,自一出現之後的眨眼時間內便疾掠至了巷道口,掠向了那一個臉上泛著凶光,舉劍兇狠劈下的人影。
縱劍的那一聲極度尖銳的呼嘯掩蓋了所有人的歡笑和震驚,掩蓋了那一聲馬車爆裂的轟然巨響,就連半空中煙花怒放的炸響也不再那麼清晰。
縱劍的那一道光亮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發痛,在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地面,掩蓋了落在地上的屬於煙花的光亮。
在縱劍一出現之際,莫小九右手的皮膚便在乳白色水滴中洶湧而出的能量之下驟然破裂,迸濺出了密密麻麻飛灑的鮮血,但他卻如若未感如若未見,身形以超過了極限的速度狂沖向前,爬滿了血絲的雙眼欲裂的盯著遠處巷道口那個墜落的身影。
倪兒在衝出巷道口時便閉上了雙眼,身後那柄揚起的雪亮長劍在她閉上雙眼之際便狠狠的斬了下來,不過,卻在半途陡然失去了力量失去了速度,因為,有一道哧然之聲響起,有一道光從持劍之人的左腋下穿入右腋下透出,帶著一蓬血霧穿透了不遠處青樓門前的石柱,穿透了石柱後方的那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