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道遮瞳印
血色消褪,白光大起。「劍門」中血海逐漸轉換為了茫茫白色,白色漸盛,濃烈成白光。白光刺眼欲盲,無人敢將瞳孔裸露在外。
白光起白光斂,待得眾人睜眼,入目是一行青翠和一行荒涼。青翠,是一行樹林;荒涼,是樹林后的一行爬滿了藤蔓的城牆。
眾人睜開了眼,聽見了一片微弱水聲,卻是身前有一條深淵,而深淵上有著一座橋,橋早已荒棄,雜草叢生,很明顯早已無人行走。
眾人身前是一座橋,身後則是一個山洞。山洞不深,清晰可見其中模樣,與尋常山洞毫無二致,根本看不出是進入九荒鏡像幻境的大門。
眾人從山洞中來,欲要往橋那頭去,卻正在此時,旁側的男子赫然深凝了眼中目光,將視線落下在遠處半空。男子曾說過,九荒鏡像幻境中修為達到了七道靈輪之境的人會被「幻境之意」左右,換言之就是能被闕諺所控制,而闕諺能感覺到男子的到來。
男子所感的是那如一浪浪潮水般兇猛而來的氣勢波動。男子所看的是那即將一個個接撞而至的幻境中強者。
男子收回了目光,轉身向了後方洞上山崖,與莫小九和倪兒交代了幾句,與其餘人威脅了幾句,一個縱身便是躍向了山崖上方的濃密樹林。
看著男子從後方山洞所在的崖壁攀上了雲霧繚繞的崖頂,不多時,莫小九就看見了數道影子從遠處高高躍起,如一道道撿拾追擊而去,能清晰感覺到那如是洪水一般瀉下的磅礴氣勢,能隱約聽見一片衣袂獵獵的聲響。
待得一道道身影消失,氣勢消散,莫小九從那追去了數道影子上收回目光,牽著倪兒和白馬,與武小劍快步走完了整座石橋,來到石橋盡頭的樹林前站定,他回頭將視線落在了顧公子等人的身上,回想著在漫長血海中男子所說的話,道:「前輩說我們要分去幾座城,各位看是不是就此便分頭行事?」說罷他也不等幾人回答,轉身便朝著樹林中通往城池的荒涼大道行去。
聶伏尹與關雪幾乎是同時出聲阻止,聶伏尹上前一步,他眉宇含冷的看了看手中昏迷不醒的漂亮女人,說道:「老夫之女被你們傷至此,難不成你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莫小九心中一跳,不過臉色卻是毫無變化,他笑了笑道:「當時也是逼不得已,若不然死的就是我們,而要是我們被殺,您此時也不可能還站在這裡,更不可能得到這個離開鏡像天下的機會。」
說著,他低頭看了一眼倪兒,重複這剛才男子對幾人的威嚇,繼續道:「因為那男子畢竟是她的父親,作父親的必定會為女兒報仇,就如你現在欲行之事一般,不是嗎?」
他目光劃過臉上蒙著面紗關雪,說道:「不知前輩叫住在下是為何事?」對於關雪,他臉上無擔憂,心中亦無擔憂,因為他知道她不可能說什麼,出聲阻止應該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畢竟在聶伏尹和顧公子這兩個死敵面前她還不敢暴露身份。
如他所想,關雪抬手撫了撫面紗,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以小公子你的修為會有什麼辦法找出眼前這座城中的兩萬五千人,又有什麼辦法將他們帶走?」幻境中有幾座城,男子說沒做城中有兩萬五千人。
莫小九抬手行了一禮,說道:「這便不勞前輩擔心了,在下此時雖還毫無頭緒,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相信到時能將那些人帶往地圖的終點。」
關雪捋了捋耳際的長發,嘴角輕笑的帶著婢女向著右方懸崖邊的淺草小路行去,說道:「小公子既然如此自信,那麼我可在地圖的終點等著你的到來,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哦,要知道少了兩萬五千人我們可是誰都打不開最後的那扇門,誰都不可能去往外面的世界。」關於地圖的終點,在血海中時,莫小九在男子的示意下已分別告知了幾人。
「前輩請放心,到時在下必定不會讓您失望。」莫小九再禮,然後他轉頭看向顧公子道:「在下曾想與顧公子談妥合作,卻不想合作還未開始便已結束。不過此時看來,眼下的局面卻勝於你我合作,為了保持這種有利的局面,想必與我並無什麼冤讎的你不會也像聶城主此時心中所想的那般欲斬殺我於劍下吧?」
顧公子未答,他從兩人的談話間聽出了一些端倪,於是從遠去的關雪身上收回目光,劍眉微皺的道:「寒鳶曾說你與那女子並不相識,起初我並不相信,但如今看來你與她似真無什麼關係,而她剛才開口阻止明明是有話要說,但最終卻沒有說,我想知道其中原因。」微微停頓了一下后又道:「她是誰?為何一直蒙著臉?」
莫小九看了一眼關雪消失的方向,然後回頭看了看身後樹林間通往城池石板大道,說道:「我雖與她並不相識,也沒見過她的長相,不過卻知道她的身份,如果顧公子執意要知道,那麼就陪我走完這一段如何?只要我安然入了城便將她是誰告訴你。」他之所以讓顧公子同行,用意便是為了防止聶伏尹出手。
聶伏尹要殺莫小九之心不用懷疑,肯定會出手,但若有顧公子同行他便不會冒然拔劍。兩人皆為六道靈輪王境,他殺不了顧公子,而顧公子不死,則一定會將此事告訴男子,那麼男子便必然會將聶伏尹斬殺。
顧公子自然猜測到了莫小九的用意,於是攜著寒鳶向著城池的方向走去,說道:「我送你入城,你告訴我那女子的身份。」
莫小九點了下頭,示意倪兒和武小劍先行,后看向聶伏尹道:「他們兩人已然選擇了方向,聶城主是否也該上路了?若不然耽擱了時間可會誤了大事。」
聶伏尹亦明白他此舉之意,於是如雷般的冷哼了一聲,眼中冷芒連閃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向著左側懸崖邊緣的淺草小路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遠處。
見他離開,莫小九轉身追上了武小劍幾人,踩著落葉滿地的石板路與顧公子一同走過了並不寬闊的樹林,來到了城池的邊緣站定。
但凡是城池便必然有城牆,而此處的城牆雖然奇高,可牆頭牆下並無人值守,似乎是因為常年不經戰事之故,又或是這一方向少有人來往所致。牆為綠色,卻不是牆的本色,而是其上爬滿了從樹林中延著地面竄出的藤蔓,藤蔓粗細不一,密密麻麻一片,其中隱藏著一道城門,但似因長久未開啟,城門上交織著無數細小的枝葉。
見此一幕,倪兒蹙了蹙眉,環視著毫無人煙的四周道:「這裡真有人么?怎麼看著像座荒城?」
莫小九極目望向牆頭,確定其上無人後說道:「如你父親所說,這裡的人都知道不能從山洞中出去,所以自然少有人出現在這個方向,久而久之此處變成這般模樣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
話還未落,他便是向前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卻是倪兒一腳踢出所致。小丫頭收回抬起的左腳,聲音冷冷的道:「我沒承認他是我父親。」
莫小九下意識就要發作,不過卻及時收斂了神色,因為在血海中,男子為倪兒開啟了一道體內的封印,如今已是四道靈輪塑王境,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討得了半點好處,只有挨揍的份,再想想這小魔女萬一在不知何時就自行解開了體內遮瞳印的全部封印便直覺得全身一震發寒,眼中頓時閃過了無數受虐的苦難畫面。
思於此,他心中極度鬱悶,大罵老天不公,心想為何這一小小女孩便能在短時間內擁有這等修為,而自己的境界卻絲毫不見長。
站於左側的顧公子緩步向著城牆行去,待得穿過藤蔓來到城門前,他反手抽出了肩后的巨劍,說道:「聶伏尹已經走遠,告訴我那女子的身份。」
莫小九知道他拔劍是要破開城門,於是阻止道:「顧公子能送我們到這裡在下已經萬分感激,這破門之事便不勞您動手了。」然後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實那女子你與聶伏尹都認識,她之所以蒙著臉想來是怕被你們認出,至於她的名字我就不說了,只能告訴你她與你們有著生死之仇。」
顧公子緩緩還劍入鞘,但隨即動作便是一停,眼中掠過的一絲疑惑瞬間被驚色淹沒,因為在鏡像天下中有著六道靈輪境界,且為女子,且身懷第三把鑰匙,且還與他和聶伏尹都有著生死之仇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應該早已墜下懸崖身亡的關雪,可從關雪墜崖至今已過了許多年,若真是她,那麼當初玄海幾乎被廢的她又是如何恢復了修為?他瞳孔漸縮的道:「你說她是關雪?」
莫小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說道:「顧公子心中已然肯定了她是誰又何必再問,至於我與她之間的事也就不用多說了吧?無非就是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且身懷地圖,所以在那夜她才出手相助。」
顧公子將還有三分未入鞘的巨劍鏘的一聲插曲鞘中,然後帶著寒鳶便沿著左側城牆而去,穿過從地面牽至牆壁的密集藤蔓,消失在了遠處的樹林中。見此,倪兒再度踢了一腳還未收回目光的莫小九,說道:「要是捨不得那叫寒鳶的大姐姐走,你可以去將她追回來呀!」
莫小九一怔,回頭挑了挑眉,心想這都哪跟哪?這小丫頭片子都想些什麼?自己只不過是下意識的看著顧公子兩人離開,又何曾是在捨不得寒鳶走?就即便是捨不得寒鳶走,那麼這看一眼又怎麼了?便道:「我就算是有那想法可也沒那膽兒啊,就算是有那膽兒也沒那實力啊。」
聞言,倪兒嘴角一冷,仰起臉道:「你的意思是要是你有了那實力還真打算去將她搶過來嘍?」
莫小九趕忙閉嘴,轉身面對滿是枝葉的城門,抬手將無極凝聚在了掌心,如今這小丫頭片子已是四道靈輪,隨便揮揮手就能將他打趴下,他可不敢輕易招惹,只得斂口不言,專心致志的將五指間無數繞動的血色絲線慢慢印上了精鐵鑄就的城門,同時轉移話題道:「眼下聶伏尹和關雪雖然已走,但一個想報仇,一個怕我將其身份說出去,所以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悄然返回將我們殺於城中,所以入城之後必須第一時間找到藏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