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之星墜
白晝降夜!
本該在幾個時辰后才降臨的夜色突然籠罩了天空,仿如一面黑布,更如傾倒於水中的墨暈盪了開來。不過片刻時間,天地間不見了白雲、不見了艷陽,漆黑不見五指。
這一幕驚駭了世間,驚駭了世間所有人。然後,世間人的驚駭變成了驚恐,無以復加的驚恐,因為有光出現在了人們的瞳孔,那是來自天穹的白光。
有一道光,出現在了漆黑如墨的天際,然後,有一道道光出現在了天際。那光,純白之色,卻並不刺眼,相反,仿似拉長了的水滴形的光,煞是美麗。但如此的美麗,卻並不為人們所欣賞,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那絕不是天地為世人奉上的一場盛宴,那絕對是一場災劫。
那自然是一場災劫,那是「星墜」!
但「星墜」卻並非真正的星墜,那是人降,是人在降落!
有人在降落,有數不勝數的人在降落,沒有人能數清那到底是多少人,沒有人能數清那白光到底有多少道。人們恐懼著星墜,卻有人在等待著「星墜」,自然也有人在迎接著「星墜」。
恐懼的人們,當然是那些不知星墜乃是人降的人。
迎接的人們,當然是那些提早一步降落於凡塵的天上人。
而仰頭望天等待著「星墜」的人,則當然是那個站在屋頂,紫衣如花白髮勝雪,面帶瘋色,眼中瞳孔滿是詭異幽光的人。那是一個少年,一個一路行來,已幾近瘋狂入魔的少年。
少年站著屋頂上,站在滿地絢爛的金色花海中,迎著白晝中的夜色下的風,迎著那從城外瀰漫入風中的血腥。他的手中有著弓、他的背後有著扇形展開的數把劍,他的周圍有著九面流光異彩的菱鏡漂浮。他在菱鏡中,嘴角帶著詭異的笑。
他笑著,望著那一道道驀然出現於黑夜,在經過了急速下墜后又無聲無息潛入夜色中的白光,嘴角喃喃之聲入風,冰冷了滿城春意,「終於啊,終於是全部都要來了。我不上天,你們下地,其實都一樣,反正都將血流成河。」
他的劍在背後嗡鳴,他的鏡在光芒閃爍,他的心在將欲飲血,而他的弓正在嗜血。他的左手緩緩抬向天空,他的右手緩緩扣住了弓弦,拉開了弓弦。他的手中無箭,但卻有一柄斷劍。他以劍作箭,對向了那一道正對著頭頂而來的白光。
白光自天而降,白光自地而起。
有弓弦顫響,聲響七次,卻只有一箭射出,卻並非六次弓空,而是那一把由黑色雙刀組合而來的黑弓在拉開至滿、至最強,會有七聲鏘然。
鏘然之聲刺耳,以劍作箭的「箭矢」之聲刺耳,刺耳的箭矢之聲入風,化作如厲鬼的嗚咽,一路嗚咽向那從天而降的白光,速度之快,於天地之間筆直的拉起一道隱隱可見的箭道!
白色的光撞向白色的光,細小的白光撞擊向偌大的白光,卻驀然撞擊出了一片鮮紅。那鮮紅瘋涌、四散,霎時間在半空中盛開成了一朵偌大的鮮艷紅花。那是鮮血,從偌大白光中綻放而開的鮮血,那是白光中天上人的鮮血。
鮮血綻放,白光在鮮血中穿梭,那一箭、那一劍,卻是去勢絲毫未減,竟是在穿透過盛放如花的鮮血後轉了個彎,如一條白蛇拖起長長的蛇尾撲殺向了最近的另一道下降的白光。
白光滿天,鮮血自然漫天。一道道偌大白光中噴濺四散的鮮血飛灑如雨,灑落地上,染紅了地面、染紅了屋瓦,染紅了站在屋脊上的那一頭白髮。
白髮在風中飄揚,輕灑下才沾染上髮絲的鮮紅。
白髮在風中飄揚,輕拂過染上了鮮紅的衣袖。
衣袖飄蕩在肩側,手緩緩搖動在袖中。少年抬起的右手在緩緩搖動,並指如劍的食指與中指在緩緩搖動,搖動著那一柄在半空中的斷劍。
他的手指指向了一道下降的白光,他的斷劍便會穿透那道白光,而他會看著那道白光中紛飛的鮮紅輕笑,讓人不寒而慄的輕笑。他笑著、數著,數著那一個個想要落地卻再也沒機會落地,或者說再也沒有機會活著落地的人,「一個、兩個、三四個,五個、六個、七八個。哎,想來這數數也會數到舌抽筋啊。不過呢,但是呢,痛苦並快樂著啊。」
有大風起,無大雨至。有滿城民眾的驚恐聲在大風中顫抖,卻有大笑在大風中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