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祖母
洛安然其實有想到過蘇家相當之富有，但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人家。
她跟蘇辰在美國認識的時候，蘇辰剛剛大學畢業沒有多久。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沒提到過自己的父母兄弟，洛安然隻知道蘇辰家裏相當富有，甚至家裏有一個跨國公司。
現在她才知道，不是公司，是集團。
這個概念，該怎麽說，大約就是一個集團裏麵，所有的子公司都是他們家家人所一手創辦的。可以說是一個相當之宏大的家族企業。
蘇家祖上四代都是做生意的，在戰亂時候逃到歐洲，在捷克的蘇黎世紮根。一代一代的產業積累沉澱下來，到了蘇辰父親那一代，已經是極其頂尖的巨型公司。
蘇辰的祖母有三個兒子，蘇辰的父親是大兒子，另外兩個兒子都各自成家立業，都在世界各地做的不錯。
但是到了蘇辰這一代，卻唯獨隻有蘇辰這麽一個兒子。
蘇辰的父母都在美國，他的兩個叔叔一個未娶一個隻有一個獨生的女兒，偌大的家產眼看就要落到了蘇辰的口袋裏麵。
蘇辰曾經跟洛安然表示過，自己其實沒有想要拿祖父母的遺產的意思。他自己的公司在杭市已經站穩腳跟，娛樂影視，這是蘇家至今為止還沒有人碰過的行業。
因為彼此都不住在一起，有的並不是僅僅隔了幾個城市那麽簡單，大多數都是隔著巨大的海岸線與遼闊無比的太平洋，所以蘇家並沒有想其他人家那樣，家族鬥爭那麽嚴重。不嚴重也並不代表他們關係不錯，至少在蘇辰的描述裏麵，他們幾乎很少往來。
各自都有家庭事業，唯獨一個老太太獨自住在蘇黎世，冷清無比，倒是讓人覺得怪可憐的。
蘇辰在車上跟洛安然說起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他是由自己的祖母蘇老太太一手撫養長大的，蘇黎世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蘇家的老宅子，街頭巷尾的冰激淩，還有宅子後麵藍寶石一般的清澈喝水，那是美好的記憶，與記憶裏麵六七歲時燦爛的夏日一起，留在心裏最柔軟溫暖的地方。
車子竟然是一輛古董般的保時捷356A，漆黑的堪比古董般的車子竟然運作自如，這外號叫做“德國雨娃”的古董車子，在上個世界中葉就已經停產，卻沒有想到，還能再看到。洛安然顯然是有些新奇。
車子似乎是故意走的很慢，司機也是一個老頭子了，留著花白的胡子，看著洛安然隻是點頭微笑，用有些古怪的中文說：“小姐，請。”
洛安然朝著他善意的笑了笑，蘇辰說，“這是我祖母的司機，科洛。”
“小少爺好久沒回來蘇黎世了。”科洛笑著感慨了一番。
蘇辰也笑了笑，打開車窗，與洛安然一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是啊，很多年都沒有回來了。祖母身體還好嗎？”
科洛說：“還不錯，
就是很掛念小少爺。”
蘇辰點了點頭。
車子一直行駛出繁華的市區街道，沿著種滿了白樺樹的公路一直往前走。遠處隱隱有閃爍的銀帶，走近了去看才發現是一條潺潺而流的河水。
河堤兩側種滿了花花草草，一棟極其漂亮的紅色磚瓦房屹立在草地上。
那紅色的磚瓦房依舊是保留著古樸的歐洲建築樣式，雖然為歲月殘蝕，卻依舊動人無比。
三層的小樓，看著賞心悅目，門前是大片大片的草坪與花園，屋後是小溪流水。
車子停在外麵，洛安然跟著蘇辰下車。歐洲複古風格的裝修建築，大門繁複雕花，經過歲月沉澱，為歲月打磨出來的光澤使它看上去更加古樸幹淨。
屋子裏麵也並非是洛安然想象之中的沉悶詭異，陽光透過五彩格子窗戶灑進來，屋子裏麵擺著的沙發也好，酒櫃也好，壁櫥也好，無一不是新鮮幹淨的，絲毫沒有走到了舊屋子裏麵的感覺。
屋子裏麵在播放一首極其悠揚動聽的曲子，洛安然聽著聽著便覺得如癡如醉，腳步都覺得輕盈無比。
“祖母？”蘇辰笑著叫了一聲，“我帶著安然來看您了。”
屋子裏麵有沉悶的聲音，略帶著咳嗽：“哎，我剛剛還在想呢，沒想到就過來了。來來來。”
洛安然頓時心裏一緊，不由得皺起眉頭。蘇辰無聲無息地拉住了她的手，笑著握緊，側頭看向他。
屋子裏麵的陽光很好，溫暖的陽光從大格子窗外麵漏進來，一縷一縷落在了蘇辰的臉上。洛安然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她低聲說：“你別這樣，蘇辰。”
蘇辰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低頭看向洛安然，笑著湊近，小聲問：“哪樣呢？安然？”
“你希望我對你哪樣呢？”他陡然逼近，曖昧的在她耳邊吐氣。
蘇辰身上的味道也撲麵而來。
蘇辰身上的味道，蘇辰身上有什麽味道呢。那是一種極其溫暖，極其陽光的味道，洛安然說那是陽光的味道，隻有一直呆在陽光下的人才會擁有的味道。
蘇辰呢，蘇辰也像是一縷陽光。這樣的陽光是很好的，它的出現，剛剛好好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所以便下意識的靠近了。
但是陽光畢竟是陽光，太疏遠就會顯得冷淡，太靠近就會被它的溫度所灼熱。隻有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大約就好像太陽與地球之間的距離，才是最合適的。
洛安然忽然舒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了。
蘇辰後退了一步，合上了眼皮子，很快又睜開眼睛，眼睛裏麵是極其平淡而溫柔的一汪清水，好像剛剛的失控，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輕聲說：“跟我上去吧，別讓祖母等的著急了。”
“好。”洛安然頷首，扶著鏤花的樓梯把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去。
蘇辰敲了敲門，門裏麵有人輕聲咳嗽了一聲，很快就說：“請進。
”
極其衰老的聲音，僅僅是那樣的聲音，就能讓人聯想到極其不好的事情。洛安然緊蹙眉頭，就越發感受到了豪門之無情。
親生的母親，就這麽被丟在這裏不管。她一個人守著這麽大，這麽空曠的房子，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會覺得冷吧？
所以才會刻意的，迫切的想要見到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孫子。
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吧。
這麽刻意的想要留下一點點歡聲笑語，哪怕一點點。
走進去的時候，屋子裏麵靜悄悄的。洛安然還暗自咂舌，屋子裏麵氣氛靜謐的近乎詭異，躺在搖椅上的老人臉色極其平靜，似乎是已經睡著了一般。洛安然微微一頓，旋即聽到蘇母開口問道：“小辰回來了是嗎？”
蘇辰連忙過去扶著蘇母坐起來，蘇母笑了笑，戴上眼睛眯著眼看著洛安然：“誒，這個女孩……是你給我看過照片的是吧？”
洛安然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最終選擇了追隨父親自殺的女人。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想起了，洛安然還是覺得心痛無比，鑽心的痛處讓她無法承受，看到蘇母的一瞬間忽然想到母親如果暮年是不是也會如此……
她忍不住想要落淚，最終還是忍住，笑著拉住了蘇母幹枯如樹皮般的手，笑著說：“是我，我是安然，奶奶。”
蘇母打量著洛安然，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眸極其透亮，裏麵似乎有著能夠洞察人心的光亮。她忽然笑了笑，“安然，好名字啊。”她忽然頓住了，語氣之中頗有些無奈，歎了口氣說：“也是個可憐的丫頭。”
老人的手，雖然粗糙，但是卻勝在溫暖，給人以安定人心的力量。洛安然扶著她坐下來，就坐在旁邊，搬著凳子，靜靜的聽著蘇母跟蘇辰說話。
祖孫二人似乎也是很久都沒見過了，有的時候就是如此，本來以為好久不見的人再次相見可以有說不完的話，但是等到你真正去見到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彼此並沒有那麽多話可以說。
時間的流逝，讓彼此都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原本在一起似乎毫無裂縫的關係開始慢慢變得疏遠了。
即使是下意識的明白那個人是親人，是最親近的人，但是卻也要在那前麵加上“曾經”二字。是曾經的，是回不去的，是隻能留作美好回憶的，卻唯獨不是現在的。
是的，不是的了。
蘇母說話很慢，慢悠悠的調子，慢悠悠的歌聲，慢悠悠的笑容，好像時光在這裏都變得慢了起來，悄悄的踮起腳尖，生怕驚擾了什麽似得。
大約說了一會，就有人前來敲門。蘇母眯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回答：“進來。”
恭恭敬敬的司機科洛身後跟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醫生，他說：“老太太，該去掛水了。”
蘇母歎了口氣，說：“好不容易我的寶貝孫子回來了，又要我去治病，真的是。”她舒了口氣，慢慢扶著蘇辰的手站起來，笑著坐到了床邊，“你們兩個就先在這裏住下吧，陪我這個老婆子多說幾天話。小辰，安然第一次來蘇黎世，你帶著她多出去逛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