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第229章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你這孩子，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母親垂著頭，像是很專心的在洗菜。這樣的神情不夠坦然，米小豆一眼望穿。 

  但無論她怎麼問，問多少遍。答案都沒有變化。 

  直到米田田放學回來，三口人一起吃完午飯。 

  等了一晚上又忙了一上午，媽媽顯得體力不支，早早的就去午睡了。姐妹兩個正好避開母親商量去醫院的事情。 

  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米小豆免不了要問米田田一些生活學習上的事，但在妹妹的答案里除了早戀，一時腦熱偷吃禁果，她找不到任何會改變媽媽心意的蛛絲馬跡。 

  這怎麼可能呢？在親生女兒之間，怎麼可能會有差別教育？ 

  父親離世的時候她已經記事了。年輕時的媽媽並不是沒有人追求，但有她們兩個拖油瓶，媽媽為了能留她們在身邊，不得不拒絕所有的好意。 

  她記得所有媽媽對她們姐妹的教誨，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要給她爭口氣。她甚至能夠清楚記得媽媽眼睛里閃爍的決心。 

  媽媽的身體完全是因為供養她們兩個累壞的。 

  這樣的媽媽，怎麼可能會讓米田田聽天由命放棄學習。 

  「你們的事情，媽媽知道嗎？」米小豆皺著眉頭，低聲問道。 

  「不知道吧。」米田田心虛的說，「反正媽媽從來沒問過我。」 

  如果這樣的話裡有話她都聽不出來，那她就比她白吃了那麼多年的白米了。 

  「媽媽是一點都不知道，還是沒問。」米小豆的語氣嚴厲起來，「你們倆在學校里老師同學什麼的知道嗎。」 

  「姐，你能不能別問了。」米田田被她逼問得心煩意亂，「我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其他不用你管。我們自己能處理好的。用不著你替我們操心。」 

  「你們要是能處理好，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米小豆擰著眉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她沒想到她的態度還敢這麼強硬。一個女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還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有什麼資格跟家裡大呼小叫。 

  「你是回來幫我的，還是回來訓我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鞋子合不合適腳知道，誰也沒資格教誰做人。你道理懂得多，也沒見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單身沒人愛就對了。」 

  米小豆抿著唇一臉嚴峻的瞪著她。 

  兩年沒見，她沒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妹妹居然會變成這樣。固執偏激，自以為是，還強詞奪理。 

  「如果我不幫你你們打算怎麼樣？」作為姐姐，作為她的半個家長，她有必要讓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那我就只能跟媽媽說了。」米田田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的說道，「我算知道了。你也不是全為了我回來的，你幫我是因為怕媽媽知道了生氣吧。」 

  「媽媽是我一個人的嗎，你不怕媽媽生氣？她的身體經得住你幾次這麼折騰。」 

  「她這麼折騰是為了你。」米田田扯著嘴角，小小年紀居然已經學會了刻薄的表情，「你才是她的驕傲。我做什麼都是不如你的。你應該說媽媽是只有你一個女兒嗎。」 

  「你什麼意思？」米小豆不得不喘著粗氣壓制自己的怒氣，她的雙只手握在一起仍止不住的發抖。媽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妹妹也是，她從來沒想過米田田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來，那些她們三個相依為命的日子難道她不記得。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你們很奇怪。你把媽媽看得很重，媽媽也把你看得很重，好像只有我是多餘的。」紅口白牙，米田田仰著臉，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漠。 

  「媽媽愛我難道少愛了你？媽媽操勞是為了我難道不是為了你？」米小豆痛心疾首，「我愛媽媽難道少愛了你？我去打工去兼職，賺回來的錢不都是為了貼補你們，想讓你們過得好嗎？」 

  「我小時候穿得是你的舊衣服，我都這麼大了，我還是在穿你的舊衣服。這是媽媽一樣的愛嗎。你高三的時候，營養都給你吃。我高三的時候，媽媽吃素我就吃素。這是一樣的愛嗎。」 

  「你剛才問我要是不幫我怎麼樣？要是媽媽生病了，你會有救還是不救的念頭嗎？這就是一樣的愛？」 

  「……」親情這種明擺在眼前，貫穿了整個生命的事情，事到臨頭，米小豆不知道要怎樣證明。她對妹妹的愛，明明已經傾盡所有，卻還是不夠的樣子。 

  「雖然是舊衣服，我穿的時候已經很愛惜。我也給你買過新衣服。我高三的時候是因為貧血，還要打工什麼的，媽媽怕我跟不上營養。」她的腦子裡很亂。 

  「哦，怪我咯？我沒有去打工自己買肉吃是吧？」米田田輕蔑一笑，「你以為我喜歡你出去打工帶回來的肉嗎？感覺像是從是你牙縫裡摳出來的？明明你偷吃過，媽媽還要多給你，少給我？還有，你每次都要買醬牛肉，你知道媽媽喜歡牛肉，我根本不喜歡吃牛肉。」 

  「少給你是因為年紀小啊，你連這個都要計較嗎？」米小豆漸漸有些手足無措，「買牛肉是因為更有營養！」 

  「是啊，你們是被優待的那個，你當然不計較。」 

  「……」米小豆感覺自己正在被無形的重拳狠狠地擊倒。在她的胸口堵這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是失望是愧疚是憤怒，是此時此刻所有可能會有，卻又都不能準確表達的東西。 

  「你到底想怎麼樣？」整個人都像被抽去了力量，米小豆挨坐在曾經是她現在歸米田田的床沿上，「你恨我也恨媽媽是嗎？」 

  「沒有啊。」米田田垂著睫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就是說，你們別老是把親情搞那麼偉大，真沒你們說得那麼嚴重，你們愛我，我也愛你們啊。只是不是最愛罷了。我查過的，父母一般都對老大比較新鮮，對老大更好。喜歡二胎什麼的，都是胡說。特別是我們家。我來得根本不是時候，媽媽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啊，愛情友情親情。這才是我的排序。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我男朋友嗎。因為他會把自己的雞腿毫無保留的放在我碗里。他會把好吃的好玩的，無條件的全都給我。我的朋友們，對我也很好。他們很疼愛我，理解我。比起親情這種毫無選擇，不得不接受的存在，我覺得和他們在一起更快樂。」 

  「校園裡的愛情友情，等你們畢業了，還能多久？他們不會像我和媽媽這樣對你的。」米小豆的嗓子里哽咽著說不出的難過。 

  「呵呵，那是你那時候的愛情友情吧？除了媽媽，你根本誰都不放在眼裡，畢業以後當然沒人理你？」 

  「你怎麼這麼糊塗？」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米田田冷笑了一聲，「我就說我不喜歡親情啊，根本沒得選，你跟我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是你就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