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蝴蝶之籠
夏綾望著他,怔在原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希望他最後記住的是她的笑臉。
可是,她還沒想好該怎麼向他解釋離家的事,他已經重重一個巴掌甩下來:「夏綾,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歹毒,下毒殺人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下毒殺人?
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猝不及防倒在地上,額角不知磕著哪裡,有鮮血流下來,模糊了視線。她怔怔地看他,意識有些茫然,耳朵里嗡嗡地響。
他俯下身來,抓住她薄衫的襟口,「敢殺王靜琬,你膽子倒是不小,現在王家追過來要說法,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煩?!」
王靜琬——他的未婚妻,死了?
這個念頭在她腦中只是一閃而過,就隱去了。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男人,可鮮血模糊了視線,怎麼也看不清楚。臉頰火辣辣地疼,大約是腫起來了,讓她連說話都口齒不清:「我要……走,讓我……走……」
那個女人死不死,已經與她沒有關係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裴子衡竟然對她動了手。這是他第一次打她,毫不憐惜地,就像面對一個仇人。
原來,他們的感情這麼脆弱。
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哈,也不能說是不相干,為了一個所謂的門當戶對,政治聯姻,他可以把他們十多年的感情都放下,棄如敝履。
緣分,真的已盡了。
夏綾沒有殺他的未婚妻,可他不信。
據說,最後一個見到王靜琬的人就是她,在她找王靜琬談完話后的沒多久,那個女人就被人發現死在咖啡廳包廂的沙發座上,身邊翻倒著一杯飲料,上面有她夏綾的指紋。
裴子衡囚禁了她。
那之後發生的事,夏綾恨不得永生遺忘。那煉獄般的一年,只讓她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曾經那個溫柔的、承諾過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裴子衡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不過是個猙獰的禽獸,殘暴的惡魔……
初秋涼風吹過,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夏綾從往昔的追憶中回過神,抱緊懷中的牛皮紙袋。紙袋裡,是這次採購的各種外景用品,沉甸甸的分量讓她有一種真實活著的感覺。大街上人潮洶湧,擠得她有些步履蹣跚,然而置身其中,卻奇異地讓她感到安全。就在一個多月前,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還有逃脫裴子衡的禁錮、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的一天。
距她死亡重生,已經一個多月了。
不是她刻意去計算日子,而是——
夏綾仰起頭來,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商業廣場上,周圍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的年輕人手捧白色雛菊,從她身邊經過。有的人在低聲哭泣,有的人正與身邊人說些什麼,隱隱約約聽見「夏綾……」「可惜……」之類的字眼。
廣場上回蕩著熟悉的旋律,是她許多年前唱過的一首抒情曲。中央的大屏幕上,反反覆復地播放著一個醒目的黑白標題:
【沉睡的蝴蝶——夏綾逝世七七悼念】
落款是帝皇娛樂。
現場直播。
自己看自己的悼念直播是一件很詭異的事,夏綾沒想到,偶爾出來逛個街居然能趕上這個,不禁有些倉皇。想要轉身離開,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動彈,內心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囂著渴望著,不知道裴子衡會不會露面?不知道她死之後,他……過得可好?
夏綾,你真是沒救了。
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在狠狠地鄙視著她,他害你至此,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周圍的人不斷撞在她身上,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喂,走不走啊,好端端地站在路中間擋什麼道。」「讓一讓啊,別挺在這兒裝死。」……
她被他們推搡來推搡去,直到,撞上了一具堅實的胸膛。
「葉星綾,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是陸濤,氣急敗壞地將她拉到路邊站好,「要發獃找個沒人的地方發去,這裡現在到處都是夏綾的死忠腦殘粉,你杵在路當中,萬一遇到個什麼踩踏事件之類的,死了都找不到人賠去。」
夏綾:「……」
「看著我幹嘛?難道我說錯了嗎?不要告訴我你也是夏綾的死忠腦殘粉。」陸濤雙手插在寬大的褲袋裡,表情極度不耐煩,說話間,還一連兇狠地回瞪了好幾個朝他瞪過來的「夏綾死忠腦殘粉」。
夏綾無語了。
好不容易,她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來這裡幹什麼?」
「出來買點東西,如果不是馬上就要出發去拍MV了,只有今天是休息日,我才不會趕在開夏綾悼念會的時候出來找罪受。」陸濤說著,朝她身後揮了揮手,「這裡——!」
夏綾轉頭,見他的兩個跟班小弟拎著大包小包,艱難地在人群中衝殺出一條血路,喘著粗氣來到他們身邊。
「哎喲媽呀,陸哥我和你說,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瘋狂的粉絲,這幫人真的就像瘋了一樣,里三層外三層的把這裡堵得水泄不通,居然還真的有好多人在哭……你看那邊,還有那邊……」兩個小弟放下手裡的東西,一邊口沫橫飛地說著,一邊興奮地指給陸濤看。
好半晌,才看到陸濤面前的夏綾。
「咦,這不是葉星綾嗎?」兩個小弟叫了起來,見鬼一樣看著他們,「陸哥,你怎麼和她在一起?」也難怪他們大驚小怪,昨天她和陸濤還勢同水火,不但比過一場,而且陸濤還當著訓練營那麼多人的面給她下跪,怎麼今天就如此和諧地湊一起說話聊天了?
其實,夏綾也覺得奇怪,該說這個陸濤是神經大條呢,還是不計前嫌?要是換做別人,昨天才對她下跪,今天見到她肯定是繞著走都來不及,誰還會那麼好心拉她到安全地帶?
陸濤對天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遇到我,她就被人踩死了。」他點點她,手腕上的各式鏈子叮噹作響,「葉星綾,昨天的事情我願賭服輸,就此揭過。但是,今天我救了你一命,你怎麼報答?」
「你想要什麼報答?」夏綾算是發現了,這陸濤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也難怪之前會那麼幼稚地往她桌上倒墨水,這像是心智成熟的人會做的事么?
陸濤聽她這麼問,眼睛頓時亮了:「你昨天跳的那段大迴環,我發現對空側踢的時候有個細節和一般的大迴環不一樣,就是腳腕那裡……我從來沒有見過,今天早上我自己試了幾次,也做不到那樣的角度,你是在哪裡學的,快點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