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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黃雀在後

  我的心裏頓時就一緊。


  他們在大東洋,我瞬間就聯想到安東尼了。我早就覺得安東尼好像有點問題,而且在周啟文挨了豹三爺槍子的前一天,他還去見了安東尼。這件事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問安東尼,我總覺得安東尼應該不會害我,可是我又覺得他身上好像有個什麽大秘密。


  豹三爺中途忽然折返去了大東洋,又是什麽意思呢,他到底想到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我心裏一大堆的疑問升起來,我想去大東洋看看。


  可豹三爺叫我們來這邊處理罷工的事情,等於是把我們給支開了,他這時候一定是不想要我們過去的。我正遲疑著,薑醫生忽然說道:“蘭心,我得去一趟大東洋。”


  她說的是“我”,並不是“我們”,意思是她並沒有征求我的意見,也不管我到底要不要去,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必須去。我從她的話裏聽出一種沒來由的堅定來,我脫口而出,“那裏危險。”


  “我是醫生,兆祥受傷了。”


  她的語氣溫和而平靜。


  不管危險不危險,也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隻知道這個時候她能幫他,這個時候她應該在他身邊。這些年來,他身邊有她這樣一個紅顏知己,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


  我連忙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那我們就過去吧,事不宜遲。”


  對於醫生來說,時間就是生命,她心裏牽掛著豹三爺,一定是不肯延遲一秒鍾的。外麵的工人已經散了很多,大概是我說的這番話起了點作用,他們沒有再圍著我們的車子了。我當即跟她上了車,往大東洋駛去。


  車子駛離了機械廠,薑醫生一直很緊張,手指緊緊地抓著車頂的扶手,骨節分明,青筋都有點凸起,好像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車子的動力,好讓車子能開得快一點才好。


  “薑醫生,你……別擔心,三爺不會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


  其實我想說的是豹三爺這麽老奸巨猾,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出事。但在薑醫生麵前,我這樣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但薑醫生聽了我的話,好像很讚同的樣子,甚至對我很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臉,忽然說道:“蘭心,對不起,之前……我說了謊。”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麽,她於是解釋道:“我是說檢查身體的事。診斷子宮和卵巢的情況需要拍片,就憑我手裏的那一點儀器和試紙,根本不能診斷出是否能再次懷孕的事。”


  她是騙我的?

  我的心頓時鬆了三分,這一天之內的反轉有點太多了。但她這麽說,那意思就是,說給豹三爺聽的了?


  薑醫生繼續說道:“我不習慣在他麵前撒謊,他看出來了,後來果然問了我。我這麽說,其實是想試一試你的反應,假如你不能再生孩子,那麽明瀚就是你唯一的孩子了,也是秦公子唯一的一個孩子,也許你會設法把他帶回秦家……”


  我靜靜地看著她,我完全沒明白她這麽做的用意何在。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本來我是試給三爺看的,但是三爺跟我說,不必了。他說……他說,不管你怎麽看他,也不管你會怎麽對待他,他這一輩子,都是對不起你和項采薇的。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去彌補過去的錯誤的人,但這一次,他想做點什麽,來彌補曾經做錯的事情。他說,能留給你的,他都會給你,隻是不知道最終陸家還能留下多少東西……”


  這一番話落在我心坎上,有種沉重的傷感。我感覺到很壓抑,我知道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我有點後悔,其實我早就意識到安東尼可能有問題,但我一方麵覺得他不像是會害我的人,另一方麵,可能是我潛意識裏覺得安東尼這樣的人應該翻不出太大的浪來,所以我也沒有過多的去在意。如果我早一點把這件事情告訴豹三爺,也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還是說,豹三爺也早已有所了解,可是卻沒有辦法避免?


  此時車子開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大東洋附近。離著還有幾百米的距離,我不敢輕易靠近,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哪一方的勢力,我叫司機先把車速放慢,慢慢靠近。車上有單筒望遠鏡,我拿起來,眯起眼睛,觀察大東洋那邊的情況。


  我一手拿著單筒望遠鏡,另一手插進口袋裏,摸著槍,隨時準備拔出槍來射擊。大東洋的大門是關著的,我一時看不清裏麵的狀況。一切看起來都好像風平浪靜,但越是平靜,就越是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我的望遠鏡在對著包廂的窗戶時,忽然看到了一個晃動的綠頭盔!

  我再仔細看了一會兒,果然裏麵還有其他人,也是戴著那樣的頭盔,身上背著長槍,穿著迷彩服。


  防暴警察!


  難道說另一方勢力並不是別人,而是警方?


  我咬咬牙,回頭吩咐道:“把槍都藏起來,或者扔掉,對方是警察。”


  司機把車子停下來,我立即下車,用車上的工具迅速撅起一塊草皮,把手槍藏在了下麵。


  薑醫生也帶了槍,蘇正燁遲疑了片刻,他們把槍也都拿了出來,各自想辦法藏了起來。


  “我們下車。”


  在這種情況下,既然警方已經這麽大規模出動,可見我們是沒有辦法躲過的。如果豹三爺是在和警方的對峙中受傷的,那麽他帶去的人,應該都已經被警方控製,而我們必然也要受到牽連,馬上就要麵臨審查,逃也沒有用了。


  既然如此,不如主動上前,興許還能探探情況,爭取到一點主動權。


  我們下了車,一行人慢慢地朝著大東洋走過去。


  薑醫生急於知道豹三爺的情形,所以她一個人一馬當先,直接朝著大東洋大步跑過去了,濃密的頭發揚起在風裏,衣袂翩然,像是撲火,根本不在意前麵等著她的到底是什麽。


  果然,在她推開大東洋的門進去的瞬間,就被人一個掃堂腿絆倒在地,然後有人一擁而上,控製了她。而我們也已經走到離大門不遠的地方,這時候大門忽然打開,呼啦啦的一群防暴警察衝出來,長槍指著我們的頭,“都不許動,舉起手來!”


  我慢慢地把手舉過頭頂,蘇正燁此時擔憂地看著我,直到長槍指到他額頭上,他才不得不慢慢舉起手來。


  我根本不知道大東洋這邊出了什麽事,但我也有些擔心豹三爺的安危,我慢慢地指了指被製服還趴在地上的薑醫生,“她是醫生,我聽說有人受傷了,可以讓她先看一看,不管犯了什麽法,嫌疑人也總有生命權……”


  對方冷冷地回答道:“救護車已經把傷員帶走了,不需要再看。”


  這麽說,豹三爺已經不在大東洋了。我們從機械廠那邊趕過來也需要那麽半個小時的時間,這麽長時間已經足夠救護車把人帶走。


  我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傷得怎麽樣,既然他現在沒有急著給我們打電話交待什麽,應該是沒有到非常嚴重的地步。


  這時我看見安東尼從裏麵走出來,他身上依舊穿著花襯衫,式樣很熟悉,但他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十分陌生。我印象中的安東尼,一直都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風塵氣,當一個男人身上有風塵味的時候,就會有一種娘炮的感覺。他平時給我的感覺就是帶著這麽一種娘炮的味道,還穿得那麽騷情。


  今天的安東尼,衣服和首飾沒有改變,但是站在我麵前的時候,站得很直,我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其實挺高的,身材很挺拔,個頭不低。而且,此時的他神情肅穆,一改平時眉眼都含笑的模樣,帶著三分凜冽,這使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很強,好像一名鐵骨錚錚的人民警察不小心穿錯了衣服,裹進了這樣的一層花襯衫和緊身皮褲的外殼裏一樣。


  我的心就這麽咯噔一聲,我明白了。安東尼是個臥底,深深隱藏的臥底,但他並不是其他哪一方勢力的臥底,他是警方的臥底。


  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我們之前全都忽略了的問題。我們所有的勢力,包括當初的許家,杜家,葉老虎等等,互相掣肘,互相製衡,幾方勢力掰了很多年的腕子。但在這種互相製衡中,卻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對於整個省城的經濟發展都起到了相對積極的作用。


  而現在隻剩下了秦家和陸家,而且這兩家還有大融合的趨勢,出現了一家獨大的局麵時,這種平衡就已經被打破,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省城的小經濟體已經出現了一種近乎壟斷的局勢。


  當商大於官,政府方麵可能都有點束手無策的時候,處境就開始變得有點危險了。我們隻盯著省城的各方勢力,卻忘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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