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燁番外四
我一想起自己可能殺錯了人,就覺得一陣冷汗涔涔。
我們明明一切都計劃好了,可我沒想到,這中間最大的變故,居然是烏鴉這個行動的策劃者。
當時我們七個人都非常緊張,那件事,誰也沒有跟外人說起。隔天看新聞的時候,卻也並沒有看到關於公墓殺人的新聞報道。
一直過了大半個月,似乎依然風平浪靜,我們才稍微放下了心,覺得可能歸義幫或者葉老大幫我們把這件事給平了。
只是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依然覺得那件事相當蹊蹺。
又過了幾天,葉老大身邊的另一個外號叫「光頭」的背著烏鴉來找我,說葉老大要見我。
我覺得挺奇怪的,因為我一直都是烏鴉的小弟,雖然葉老大也是我老大,但我不知道他叫我是什麼意思,而且光頭還特意叮囑我不要聲張。
我跟著光頭去見了葉老大,葉老大說,他看了好長時間了,我是個可造之材,打算提拔我到他身邊去做事。
同樣是做小弟,但跟在葉老大身邊做事,和跟著烏鴉,完全是兩碼事。如果跟了葉老大,也就意味著我幾乎能跟烏鴉平起平坐了,這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提拔。
我很意外,也很高興,從那一天開始,我就跟著葉老大了。
其實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本質區別,只不過大家再看到我的時候,稍微多那麼幾分尊重罷了。我是個拚命三郎,辦事算稍微比較有條理的,打架又拚命,所以葉老大平時對我也不錯。幾年的歷練之後,我已經漸漸的明白了,我這麼一個近乎被社會遺棄的人,沒有文化,沒有特長,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唯一可能出人頭地的事情,就是混,好好地跟著葉老大混。
直接跟著葉老大混的人是有資格自己收小弟的,不過我並沒有收別的小弟,我只有一個小弟,那就是劉天誠,從十二歲那年開始,他就已經跟著我了。
我又跟著葉老大混了大半年。
從我不再當烏鴉的小弟開始,我就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太對勁,他好像並不樂意我的晉陞。當然,我能理解這種感覺,他大概就是覺得當初他自己收留的人慢慢爬到離他更近的位置,甚至和他平起平坐,他不高興了吧。
反正,我也一直都是叫他「鴉哥」的,從來沒有因為晉陞而變得傲慢,只不過見到他的機會比以往要少了一點而已。
我是沒放在心上的,可是烏鴉對我的態度卻越來越惡劣。
所以我決定請他喝一頓酒。我一直覺得,我們這些混子之間,沒有什麼不是一頓酒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是兩頓。
我只請了他一個人,連劉天誠都沒帶,我特意把自己珍藏很久的一對花雕拿了出來。
烏鴉也不客氣,我倆就在芭比士多的一個空包廂里喝,我都沒捨得怎麼喝,兩瓶花雕幾乎都進了烏鴉一個人的肚子。
酒喝多了,這話就多,不僅多,而且容易不經過大腦。烏鴉是典型的這種人,酒過三巡以後,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我跟他說,鴉哥,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你別有意見,我在你手下當過小弟,以後就一直都是你的小弟,有什麼事找我,絕對一聲令下就好使。
烏鴉大著舌頭說,我一聲令下,你能不聽么,你的把柄在我手裡,你殺人了,我錄下了視屏。你還不知道吧,那天公墓的事我是故意的,我已經準備好了攝像頭埋在那裡,就算我那天沒一時衝動撞死江皮,你殺江皮的視頻也一樣會被錄下來。我殺的人是比你多,但是沒人能拿出證據來。而你,就算你一輩子只殺一個人,有證據在我手裡,你就跑不了。
我跑不了的。
那個瞬間,烏鴉的話像一桶冷水兜頭澆下來,六月天里直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這幾年的時間,我在歸義幫,看多了世情冷暖,也明白了很多道理。這幾年,興許葉老大早就已經注意到我了,所以烏鴉忌憚我,害怕有一天我站得比他更高,權力比他更大,他抓住我的把柄,威脅我,控制我。
我跟著烏鴉的時候,從無二心,他卻在暗中算計我。
我回去以後,在床上躺了一晚上,失眠,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很危險。我知道葉老大幹的殺人放火的事情不少,有時候直接擺平,擺不平的就從手下裡邊找替罪羊。假如說正好趕在某件事的檔口,而我又恰好有罪證落到警方的手裡,那我豈不是就會順勢地成為背黑鍋的棄子?
我這幾年,年少輕狂,不懂得韜光養晦,恐怕是鋒芒太盛了。
我想了一個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我想出了對策。
葉老大有一個養女,聽說今年就要進高中了。葉老大一直特別仔細她,不讓她和外人接觸,連上學都要叫人跟著保護的。這個工作,其實大家都不願意做,一來照顧一個小姑娘挺麻煩的,又沒什麼油水可撈;二來,人家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有手有腳有嘴的,誰知道可能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呢,一旦出那麼一丁點的紕漏,葉老大就會大發雷霆,她身邊的人都經常挨揍的。
這麼一件大家都互相推諉最後只能輪班做的事,我決定擔下來。
我跟葉老大建議說,大小姐要讀高中了,老派人這麼跟著也不是回事,不如我們就裝作是她的同學,這樣照顧她和保護她都要方便一點。
葉老大對我的建議很滿意,於是後來,我和劉天誠就被安排到學校去讀書了,成為了大小姐葉蘭心的同學,每天的任務就是護送她上學,以及監督她的生活和一舉一動。很多人不理解我的選擇,甚至有人懷疑我的動機是不是想揩大小姐的油,就連劉天誠都不理解。
我當然不敢,葉老大隨便一個指頭都能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就算她漂亮,可愛,聰慧,但我是什麼身份我自己很清楚,我怎麼敢對大小姐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我只是覺得,學校是個稍微清凈一點的容身之處,至少在大小姐畢業前的這幾年,我應該可以安穩地待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