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葬禮

  我在衣櫃裏麵找了一件全黑的衣裙。


  這已經是難得的沒有任何花紋而且樸素的裙子了。


  母親顯然早就知道了我要出門,對此毫不驚訝,隻是淡淡地提醒我早點回來。


  我倒是有點驚奇,她可是從來都不會說這樣的話。


  她對我,從來都是極為放心的。


  或許是最近我跟她之前的事情,讓她發現了什麽,我揣測著,卻沒有時間再細問下去了。


  我要趕著去趙夫人的葬禮。


  趙夫人終究還是沒能夠熬下去,即使有人悉心照料,但是我卻知道她撐不了多久。


  喬欣出身本就名門,更別說嫁給趙昌之後,更是強強聯合,她的骨子裏麵就是矜持的,就是優雅的,或者說,她跟母親很像。


  都是極其注重外表的人,從前重病在床,要不是有趙盛熙這個牽掛,估計也不能熬過,等成了植物人之後。


  我有點感概,卻為她覺得解放。


  葬禮並不誇張,甚至很簡單,但趙盛熙卻堅持著把整個流程都參與了進去。


  我看著他毫無波動的臉,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


  百合也在,她跟著趙昌出入,明晃晃地就像是趙家下一個女主人一般。


  而我就隻能跟在大隊伍後麵,隨著大家祭拜,表情很是悲嗆,內心卻無喜無悲。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冷清,甚至借趙夫人享受著此時難得的空閑。


  如果能夠死亡,我覺得這對於我來說才是解脫。


  隻可惜,恐怕連死神都不敢收我。


  我承認,我是貪生怕死的,所以哪怕在旅舍這個大染缸裏麵拚命掙紮,我也不會放棄我寶貴的生命。


  我把手中捧著的鮮花放了在花圈旁邊,沒有跟著眾人繼續儀式了,借著這個機會悄然地離開了會場。


  這個墓園住的多是富豪名家,據說風水很好,我緩慢地走著,並沒有感受到有什麽魅力值得它賣的那麽貴。


  “蘇明月。”


  有人突然從身後喊了我一聲。


  我訝然,是熟悉的聲音,但是我卻有點不滿他打攪了我的清淨。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好好看看是誰在這裏煞風景,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我下意識想縮手,上次被趙盛熙抓得太狠了以至於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把陰影遺忘。


  所以現在就留下了個後遺症,隻要別人稍微用力抓我的手,我就會莫名害怕。


  然而此時拉著我手的人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趙盛熙拉著我的手帶著我離開了這裏。


  我被他拉得踉蹌幾步,好一會兒才穩住了腳步,剛想說話就被他塞進了一輛限量蓮花。


  他這個年齡,沒人會敢給他駕照吧,不過我看著他的表情,沒有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他開車的技術比我還嫻熟,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把我拉去到了一家酒吧裏麵。


  大白天地來酒吧這裏,我也是第二回,第一回貢獻給了他爸爸。


  他卻不管這些,跟裏麵的老板打了個招呼,就開始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他就像是不要命般地灌起酒了,根本不像是一個沒成年的男生,誰又知道他甚至連十六歲都沒有。


  “趙盛熙。”我一字一頓地說,“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他沒有理會我,自是依舊在狠命地灌著酒,洋白甚至連啤酒都不忌,隻要是酒就喝。


  我等了一會兒,有點不耐煩了,我實在是沒有什麽心情跟他在這裏幹耗著了,何況我早就解約了,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陪他。


  要不是曾經答應過趙夫人要好好照顧趙盛熙,我剛才在他拉我走的那一刻就喊非禮了。


  然而我的下一句告辭的話卻堵在喉嚨裏說不出口。


  因為趙盛熙的眼眶紅了。


  我沉默地坐在那兒,陪著他喝了好久的酒,直到天漸漸變得昏暗。


  “蘇明月,你有媽的嗎?”他拿著空酒瓶,低著頭說了一句讓我又好氣又好笑的話。


  我沒有媽難道我是從石頭裏麵蹦出來的?!


  他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話是多麽地幼稚,隻有些煩悶地撓了撓頭,“電視上不是說那些女人是因為生活困難才去當的ji嗎?”


  我嗤地笑出了聲,恰恰相反。


  經營著旅舍這麽久的母親,怎麽可能沒有錢?

  至於生活困難,這更談不上了,毫不誇張,我從小就得把那些大千金小姐的東西都學個遍,這還隻是最基礎的。


  我對於母親而言,隻是一個用來掙更多錢的工具。


  趙盛熙聽到我的嘲諷之後,沒有再說話了。


  我卻被他勾起了難得的興致,讓酒保弄了一杯度數不高的甜雞尾酒,慢慢地品嚐了起來。


  他今天跟以往都不一樣。


  確切地說,他今天終於沒有跟之前那樣對著我就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能夠平安地坐在他的身邊知道現在,我該感歎我此時並沒有再受什麽傷嗎。


  他似乎是終於喝醉了,扔開手中的酒瓶,趴在吧台上一動也不動。


  就在我以為他睡過去的時候,他卻又說了一句話,“蘇明月,我沒有母親了。”


  我又一次陷入沉默。


  把手中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我放下手中的杯子。


  不知道為什麽,這酒喝到最後竟然有種微微的苦意,苦得我皺起了眉頭。


  “趙盛熙,你該成熟點了。”


  我站了起來,隻給他留下了一句話,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輕的不仔細聽都聽出來。


  這隻說給他一個人聽,至於他能不能明白。


  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我頭也不回也離開了,而趙盛熙依舊姿勢不變地趴在吧台上。


  此時已經是夜晚,人來人往依舊熱鬧,我站在酒吧的門邊,按出通訊錄打了個電話。


  “趙先生嗎,盛熙喝醉了,你找人來接他吧。”


  改盡的責任我都已經盡了,至於後麵,就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了。


  我注定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哪怕我答應了趙夫人的囑托。


  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什麽而變化。


  我說完之後,利落地掛斷了電話,一個人慢慢地走回了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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