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另一個我9
樊小餘回過身,麵向神色同樣震驚的時夜,問道:“這樣算不算你說的竅門?”
時夜呼了口氣,唇邊緩緩浮現一絲笑意:“恐怕是的。”
事實上,樊小餘掌握這種所謂“竅門”的速度比時夜想象中還要快,他原本以為還要從旁協助這樣練習兩三天,才能促使她先從簡單的破壞開始。怎麽想到,樊小餘一個生氣就連大貓的整棟別墅都毀了,可見氣量之大。
但是從根上來講,時夜也確實不知道怎麽幫助樊小餘找到“竅門”,入夢出夢不比拿槍使刀,隻要勤加練習再加上點個人感覺就能成為熟練工種,這事對於幾人來說都是出娘胎來頭一遭,時夜最多也隻能從旁協助,卻連個大概怎麽使力怎麽出力的方向都摸不清,隻盼樊小餘悟性高點,自己能悟出個子醜寅卯。
所以,足可見樊小餘這會兒一“發功”,在時夜心裏投射的是個多大的效果。
bill和大貓感受不出來各種差距,隻覺得神奇,時夜心裏卻真真兒的,這可不僅僅是神奇,簡直是鬼斧神工。
時夜慢慢抬起一隻手,抓住懸浮在空中的一個相架,上麵的玻璃雖然碎了,可底部的木板還是整個的,他就用那相架將飄在眼前的斷壁殘垣撥開,向樊小餘走過去一步。
跌坐在地上的大貓見狀,也抖著手急忙從空中撈出一套衣褲,胡亂穿在身上,紐扣雖然係錯了,但好在把褲頭拉上了。
三人見樊小餘不再言語,隻凝著眉,眼神很是專注,仿佛盯著麵前一點久久不曾眨眼,直到過了半分鍾,四周氣流終於開始變動。
時夜最先感受到細微差別,神經瞬間緊繃,餘光隻瞄到飄在四周的殘骸一瞬間像是突然有了秩序,收拾起了閑散,全都向一個方向緩慢移動,還小心的避開他們幾人。
也就不過十來秒的功夫,樊小餘眼前就開出了一條路,不用拿東西將殘骸撥開,而那些讓路的殘骸則紛紛凝聚到腳下,自動形成了一條台階。
大貓的臥室在二樓,這房子的牆壁、屋頂以及屋內擺設突然一炸,還炸成了渣渣,就等於斷了四個人下樓的路。
這下倒好,台階有了。
樊小餘率先邁腳,仿佛對自己的建築功力頗為自信,也頗為興奮,臉上緩緩浮現笑容,腳下輕盈,就這麽踩著一節一節用殘骸和漂浮的殘渣搭建成的階梯走到了馬路上。
***
幾人回到馬路上,向四周一望,卻不見一個人從其他房子裏出來,方才出了那麽大的動靜,居然也沒有人跑出來查看,這太反常。
當樊小餘提出疑問時,時夜慢悠悠道:“現在大概可以確定,這個夢境裏並沒有其它入侵者了。”
樊小餘:“怎麽講?”
時夜看過去時,就見樊小餘一臉正色,仿佛凝聚起了渾身的好奇,她旁邊的bill也不禁側目,大貓更是豎起耳朵。
時夜清清嗓子,緩緩解釋:“先前咱們說過,之前死去的人可以被當作是夢境主人的腦細胞或潛意識一類,沒有自主意識。剛才你拆了房子,這條街區卻比平時還安靜,顯然隻有一種可能,除了咱們四個,其它‘住戶’和那兩名死者一樣,都屬於夢境主人的一部分,而非有自主意識的入侵者。而且你這麽大肆破壞,那些潛意識居然沒有出來攻擊你,想來也是受到夢境主人的支配。可見此人對你有相當程度的信任感。”
樊小餘聽後靜了片刻,正在搜腸刮肚的琢磨,這個對她有信任感的夢境主人到底是誰。
唯有這點,她覺得太過奇怪,一個人會對另外一個人毫無條件的敞開潛意識世界,甚至包容她在裏麵搞破壞?
這個人……
樊小餘正在沉思,顫顫悠悠的大貓開了口:“有誰會像我一樣信任小餘啊?”
這話也引起了時夜的好奇,遂反問:“大貓,換做是你,你會敞開夢境給小餘看麽?”
大貓反應極快:“絕不可能!”
時夜挑眉,樊小餘橫了一句進來:“我也沒興趣看,肯定都是酒池肉林,黃色廢料。”
大貓:“……”
時夜:“問題便在這裏。有誰,會如此毫無保留?”
bill突然道:“會不會是小餘自己?”
樊小餘明顯一愣,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滑過,下意識向四周看去。
她本能的將這個推斷否定。
這是她的夢?
可這夢裏的一切都太過陌生……
bill的話也觸動了時夜,他很快將樊小餘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小餘,這裏有什麽是你覺得熟悉的?”
樊小餘已經往前走了幾步,聽到這話,腳下一頓,回過頭時,不知何故身邊飄起了微風,撩起她齊肩的發絲,劃過麵頰,襯著那雙眸子又亮又黑。
“除了你們四個,沒有。”
時夜:“但bill剛才的話提醒了我,也許並不是夢境主人信任你,也許是你們的意識本就相通。”
本就相通?
樊小餘麵無表情的側首,又一次看向四周陌生的景致。
“我不懂。”
那邊,時夜低低沉沉的聲音傳來:“更大膽點說,也許你們有血緣關係。”
什麽……?!
別說樊小餘嚇一跳,就連大貓和bill都不免詫異。
大貓:“怎麽可能,小餘是獨生女!”
可話一吐出,大貓自己都驚了。
就聽時夜問:“這是在夢裏,你如何肯定在現實中她是獨生女?”
大貓一噎。
是啊,他是如何肯定的呢?
就聽bill道:“看來大貓也漸漸‘恢複’了。那麽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離開。”
時夜又一次看向樊小餘,見她仍一動不動:“小餘,你有沒有想起什麽,或者你再試試……搞破壞,拆掉整條街,重建,或是來個□□什麽的……”
時夜一張嘴,就聽到大貓驚呼。
雖說知道這是在某人夢裏,他們也不是脆弱的腦細胞,這些破壞並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要真是鬧這麽大動靜,也忒嚇人了點。
大貓:“呃,這樣會不會殺了夢境主人,這麽大規模的破壞……”
時夜:“說的也是。”
頓了一秒,又道:“我隻是舉例。”
大貓:“……”
***
那邊,樊小餘卻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有些畫麵一閃而過,而且模糊不清,快的讓人抓不住。
樊小餘試了幾次,卻不得其法,卻又擺脫不掉,有些挫敗,身後他們的交談聲仿佛根本幹擾不了她。
直到她想到方才在空中定住那把刀,還有炸掉了一整棟房子,這才忽然像是抓住了點竅門,於是閉上眼集中精神,別的什麽都不想,隻專心和那些一閃而過的“畫麵”捉迷藏。
黑暗中,漸漸浮現光亮。
雖然隻是一個光點。
她一把握住那光電,撕開,就像是在黑暗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光亮越來越大,隻等她適應了那些光,便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麵。
那是一間擺放了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實驗儀器的房間,四周的牆壁白森森的,光線很亮很白,照下來有些不近人情。
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實驗艙,旁邊立著一個身材有些佝僂的男人,一身的防護服,臉上也蒙著巨大的罩子,讓人看不清樣子。
就見男人按了幾下,那實驗艙的蓋子就緩緩升起。
可與此同時,樊小餘的視角也忽然發生了轉換,她的視線被硬生生拉到實驗室外,穿透了那扇門。
她一驚,本想伸手去夠,可眼前出現的手卻又小又瘦。
甚至就在她身前還出現了一扇門,就是通往那間實驗室的門。
她的指尖,距離上方的電子鈕隻有幾公分的距離。
樊小餘愣了一下,卻無暇細想,憑著本能踮起腳尖,去按那電子鈕。
就聽“滴滴”兩聲,門緩緩開啟。
她的視線又豁然開朗,重新看到剛才那間實驗室。
實驗艙的門開著,那個一身防護服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口吻很輕柔的對艙裏的人說話。
樊小餘心裏一緊,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忽然隻覺得很憋悶,很難過,有小針紮著她的心口。
她試探性的緩緩邁出腳步,一小步一小步的靠過去。
直到看到實驗艙裏坐起一個纖細瘦小的身體。
而那身穿防護服的男人也看到了樊小餘,俯視下來的目光一下子墜入冰冷。
樊小餘將頭揚的高高的,這才透過麵罩看到那眼神,下意識退了一步。
緊接著,樊小餘就聽到一道虛弱且沙啞的聲音。
“小餘。爸爸。”
樊小餘立刻看向艙裏的人,豁然一驚。
隻見一個身材瘦小的婦人靠在艙裏,臉上的皮皺著,眼皮子無力地垂下來,那些糾結如樹皮的皮膚仿佛已經九十歲,可看那身材,不過就是九、十歲兒童的樣子。
樊小餘訥訥開口,那聲音卻又嚇了自己一跳,直戳進心口。
那是稚嫩的,怯懦的女童聲。
“姐姐……”
與此同時,樊小餘也望見了,倒映在那個婦人眼中的自己。
竟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
隨即,樊小餘還仰頭看了眼那冷漠的男人。
“爸爸……”
***
就聽倏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滑坡空氣。
下一刻,樊小餘隻覺得身體被迅速向後拽去,那拽力又猛又急促,拽著她像是飛過了很長的隧道,四周全是模糊不清的畫麵。
直到那片光明飛速的向前跑去,跑的無影無蹤,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樊小餘立刻伸手去抓,甚至抬腳卻追。
然而雙腿卻像是被什麽溫熱的東西抱住了。
她一驚,目光掃過已經恢複成大人的手,又順著那抱住她的力道向下望去,正迎上一張又白又小的臉。
那是一個小女孩,一雙烏黑的大眼嵌在臉上,嘴唇紅紅的,臉蛋也紅紅的,很健康的樣子。
樊小餘一驚,緩緩矮下身子,小女孩鬆開手,正對著她笑。
這個小女孩,分明是剛才她在婦人眼中見過的自己……
為什麽?
她為什麽會看見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難道這裏真是她的夢?
樊小餘張了張嘴,輕聲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笑著,聲音清脆:“樊小餘。”
樊小餘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試探性的伸出手,輕輕撫過小女孩的臉。
“那,我呢?”
小女孩笑嘻嘻的:“你就是我呀!”
樊小餘:“……咱們在哪兒?”
這話一出,小女孩的笑容就漸漸斂去了,低著頭。
樊小餘微微側首,想去看她,聲音放得更低:“是不是在夢裏?”
雖然很輕,但小女孩不太情願地點了下頭。
樊小餘不由得握緊拳頭,艱難的問:“是,我的夢?”
小女孩又搖頭。
不是?
樊小餘不禁蹙眉,一下子又陷入不解。
不是她的夢,那是誰的?
小時候的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別人的夢裏?
樊小餘沉吟片刻,又道:“那你能不能幫我們離開這裏?”
那小女孩終於重新抬起頭,神情很認真的點頭:“那你要和我玩一個遊戲,你贏了,我就帶你們出去。”
樊小餘笑了:“那要是我輸了呢?”
小女孩笑了:“那你就留在這裏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