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雌雄大盜1112
這一夜,所有人都沒有睡好。
幾人在地下實驗室裏麵的休息室打地鋪。
大貓頭一次不用帶著光睡覺,再也不用擔心因晃到別人而將自己過的嚴嚴實實,再也不用戴兩層眼罩了,也不用擔心會有光透出窗簾。
可他失眠了。
薛萌和林放一起躺在同一個睡袋裏,他倆大概注定要糾纏一輩子了,一個s一個m誰也離不開誰。
林放睜著眼,摟著薛萌香噴噴的身體,心裏默默淌淚。
他的男性尊嚴早就沒了,以後複婚了可怎麽辦,真的要靠神交麽?
相比之下,薛萌煩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激素的傳播途徑。林放深受其害,她又心疼林放,可也不能三不五時跑出去約炮傳染給別人吧,她可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
反觀實驗室裏,亮著幾盞燈。
燈光照著幾張實驗桌上琳琅滿目的儀器,和一個立在地上寫滿化學方程式推算的白板。
時夜正斜坐在桌邊,一手支頤,一手拿著已經幹涸的咖啡杯,神情認真的望著白板。
他的眉頭擰出一道印,因幾天沒有得到好睡眠,眼皮抬起時留下一道深折,光與影交匯的打在麵龐,越發顯得五官立體棱角分明。
他在算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幾米遠的地方,自高高的衡量下垂下的鎢金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末端掛著樊小餘,她倒掛著,睜著眼,目光時不時掃向時夜。
這種姿勢她大多用來午睡,隻要半個小時頭腦就能獲得血液逆流之後帶來的巨大清醒,尤其是一個月前那段最難熬的日子。
那些眼淚自己要流下來,根本克製不住。
有時候她在吃壓縮餅幹,餅幹上就多了濡濕的痕跡。
有時候她在練身手,頭上的汗卻不及眼睛裏流淌的多。
那段時間,她經常這樣倒掛著,不知道這樣是否會逆流回去。
樊小餘就這樣盯著時夜,忽然很想知道他尋找生死未卜的弟弟是怎樣的心情,擔心時風成了戰爭機器,擔心時風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連她這個收屍人都不知道……
就在樊小餘計較時,時夜走向白板,迅速寫下一串方程式,隨即將筆扔到一邊。
回身時,時夜道:“你已經掛了三十七分鍾。”
“哦。”樊小餘懶散的應了一聲。
下一秒,她鬆開鎢金絲,動作利落的翻身下地,腳踩地麵的瞬間,頭頂湧來一陣暈眩,但她很快穩住。
再抬眼時,目光一片清明。
時夜就立在彼端,光線最亮的地方,她在陰影中,中間仿佛隔絕著光影明滅交纏的昏黃。
樊小餘問:“你在算什麽?”
時夜的眸子靜如子夜:“異能激活。”
果然如此。
所有經過異能開發的輻射實驗的人中,隻有樊小餘沒有被薛萌的激素激活,其餘的人有的快,有的慢,如果這個是根據個人身體素質來判斷,也未免武斷。
樊小餘走出黑暗,走向時夜:“有結果了?”
時夜微微轉身,鼻梁高挺:“激活時間越短,副作用越大,將來受到自身異能反噬的後坐力越強。”
靜了一秒,時夜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目前來看,秦小樓是最強的。”
樊小餘腳下一頓,吸了口氣,上前幾步。
“那麽,我是最遲鈍的,一點效果都沒有?”
時夜掃了她一眼:“嗯,暫時看來是這樣。”
樊小餘不再多話,盯著那些方程式,眼裏的焦距卻散了。
八十一個異能人,已死了和失蹤三分之二。
以人類壽命為基準,他們都是短命的人。
有的,短的連自己此生求的是什麽都來不及思考;有的,太知道要什麽卻來不及完成,死前那夾雜著遺憾和失落的眼神,印在生者心中。
他們更像是原始社會的人,因生命太過短暫,而不得不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但,為什麽要選擇他們?
為什麽?
時夜不知何時已經走開,折回時手裏多了兩杯咖啡。
樊小餘聞到香味,猛地醒神,接過。
就聽時夜道:“異能開發和體能劑一樣,是以生命為代價,換取異能。”
樊小餘抿了口咖啡,不接話。
時夜繼續道:“明天我會給你和薛萌做個測試。”
樊小餘抬眼:“什麽測試?”
時夜:“dna。”
背著光,樊小餘靜靜看著那雙眸子,漆黑如夜,一如他的名字。
“有幫助麽?”她淡淡笑了。
時夜眼中也融入笑意:“恐怕沒有。”
科學狂人鄔博士的實驗,但凡有資料記載的,至今都沒有一項被後人研究透徹。何況異能人實驗是鄔博士生前最為得意的作品。
隻可惜那場大爆炸不但炸毀了實驗室,還損毀了大部分實驗資料和異能人記錄,隻留下小部分檔案。
所有人都知道,以鄔博士的性格,絕不會隻有一份資料,他一定拷貝了備份,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但,是哪裏呢?
也許永遠不會有人找到。
他們掌握的東西連冰山一角都不如。
這一點,彼此心知肚明。
半響過去,樊小餘放下咖啡杯,揚眉睨了時夜一眼。
“那就做唄。”
樊小餘轉身走開,揚手:“晚安。”
時夜:“晚安。”
***
翌日,又是個陰天。
薛萌聽到要做測試,竟沒有拒絕。
除了想了解這該死的異能體質,她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克製激素。
時夜分別給樊小餘、薛萌和大貓抽取完樣本,撥冗回了她一句:“所有東西都帶有微量的放射性,比如食物、水和人。當你的激素累積到一定量需要釋放時,就具備了高度放射性,你需要將它們分解或者排放出去。當然,靠人類自身力量分解是不可能的。”
所以,隻能排放,散播。
放射性物質以mid為單位,通常人類應有幾百mid,但是當薛萌的激素達到沸點時,將近幾千mid。
無論薛萌靠什麽途徑傳播給其它人類,都會在短時間內影響那個人的正常生活。
在場幾人聽得雲裏霧裏,但大概能明白一些。
樊小餘淡淡道:“也就是說,薛萌和那些放射性儀器一樣,應該生活在隔絕輻射的環境裏,她應該去做白衣天使,靠自身輻射去拯救化療病人?”
薛萌立刻表示抗議,眼瞅著就要和樊小餘吵起來。
時夜靜了幾秒,抬眼道:“你的激素沒有任何辦法抑製,釋放是最好的方式。”
薛萌一怔,下意識看向林放,底氣瞬間沒了:“可是我不想害人……”
時夜指向角落裏的巨型儀器,說:“那台機器能幫你,定去抽取激素,你會感到虛弱、乏力,有疲勞感,但你不會再傷害任何人。”
薛萌望過去,眼神渴望,有些心動。
可林放卻將她攔在身後:“不會有危險吧?”
時夜穿上白大褂,走向儀器:“任何實驗都有危險,試與不試你們自己決定。”
試,或許可以做個普通人。
不試,永遠受這鬼激素的影響。
時夜靜靜立在儀器旁,不再言語,漆黑的眸子淡淡的。
薛萌抓了抓林放的手心,對他點頭,林放皺了下眉,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放棄勸阻。
不試,薛萌心裏永遠有根刺。
***
抽取結果果然如時夜所說,薛萌極度虛弱,好像隨時都要睡過去,但是這種不適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消失,因為就監測來看,她體內的激素仍在分泌,填補被抽取的空白。
時夜算了下周期,薛萌大約一個月就要進行一次抽取。
但這對長久以來不能過正常生活的薛萌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起碼林放不會再受她影響。
見薛萌無事,許久不曾表態的大貓,將林放叫到一邊。
兩個男人在角落裏嘀嘀咕咕老半天,但見林放臉色異常,時而紅時而白,很是窘迫。
然後,林放還從大貓手中結果一張名片,鬼鬼祟祟的塞進兜裏。
直到林放和薛萌向幾人告別,離開地下實驗室,樊小餘才掃了大貓一眼。
“你不要告訴我,你在對林放擴展業務。”
真是一語中的。
大貓不好意思的搔著後腦勺:“他不是那個嗎,我店裏有好多小藥丸。”
專業治療早泄、不舉、陽痿二十年。
靜了一秒,樊小餘朝天翻了個白眼,後悔自己開啟這個話題。
一轉眼,見時夜正坐在顯微鏡前,眉宇緊蹙的瞪著鏡頭。
樊小餘也不禁凝重起來,從認識以來,時夜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神情。一個平日裏慣會雲淡風輕的人,忽然認真、沉默,會讓人瞬間陷入緊張。
半響,時夜的目光終於離開顯微鏡。
“怎麽?”樊小餘問。
四分之一秒的遲疑,時夜抬眸,望過來,唇角微彎:“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樊小餘直勾勾望著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卻不閃不躲,篤定而從容。
可樊小餘心裏有數:他在說謊。
***
接下來,時夜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裏三天。
期間,樊小餘一直在上次的廢棄倉庫裏做體能訓練。
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有一種很刁鑽的整人功力,他設定的機關和殘忍密室逃脫遊戲,絕對是對性格、脾氣、體能最好的磨煉。
樊小餘在裏麵讀過的每一秒,都在罵人,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隨時都感到自己的智商嚴重受辱,所有機關都透著對她滿滿的惡意,可她樂此不疲,每一次出來,渾身狼狽,卻迫不及待要嚐試下一關。
樊小餘關在裏麵三天,第三天出來時身上多處掛彩,臉上也沾了好幾道汙痕。
一踏出門口,就撞到斜靠著柱子的時夜。
神情很淡,衣著整齊考究。
樊小餘看了他一眼,低頭重新纏繞手上的綁帶。
“你這密室機關我破了一半了,說實話,不怎麽樣。”
時夜看著她腿上冒血的傷口,無聲笑了:“我會改進。”
樊小餘白了他一眼。
就聽時夜淡淡開口:“我一直很好奇,你用飛刀是否百發百中?”
樊小餘手上動作一頓:“基本上是。”
時夜:“如何做到的?”
樊小餘想了下:“如果我告訴你,我視力好到掌握它的命中率,還能憑借我的手臂肌肉改變它的運行軌跡,你信不信?”
時夜挑眉。
樊小餘翻了個白眼,走到角落,撿起幾張廢棄的撲克牌,試了試硬度,隨即將牌夾在指尖,扭頭掃了時夜一眼。
“看好了。”
但見樊小餘五指分開,撲克牌在指尖形成扇狀。
樊小餘揚起下巴,指向一麵牆:“從這裏到那裏,十七圈半。”
手臂向前一甩,撲克牌相繼飛出,眨眼的功夫,打中牆壁,跌落在地。
“如果要改變軌道,迂回一下,大概要轉二十二圈。”
另一手向前甩出,幾張撲克牌紛紛向地麵拐去,拐了個彎,又飛起直射牆壁,落在同一地方。
樊小餘攤攤手:“ok,現在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呢,是不是也該滿足我的?”
時夜看了眼那些撲克牌,目光不移,像是在思索什麽:“你問。”
樊小餘:“你這幾天閉關在幹嗎?”
以這個男人的性格絕不會無緣無故閉關。
時夜恍然:“哦,我用薛萌的激素,做了三支濃縮催化劑。”
濃縮催化劑?聽上去很牛逼。
樊小餘:“幹嗎用的?”
時夜笑容漸斂,從兜裏拿出三支細管,遞給樊小餘。
樊小餘接過,細管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時夜:“不到生死一線不得使用。”
樊小餘好奇地看著細管中純淨如水的液體,匆匆看他一眼:“有副作用?”
時夜的口吻很平靜:“嗯,很強。但同時也會高速激活你的體能。”
樊小餘一頓:“以透支生命為代價?”
時夜靜了兩秒,望著她眼睛中的好奇和謹慎,道:“也許。”
樊小餘:“也許?”
時夜點頭:“也許。也許會,也許不會,你的體質比較特殊,會有什麽副作用,沒人知道。”
***
這倒是。
樊小餘的體質一向與常人有異,和異能人也不一樣。
她沒有被激活過,在經曆了大量輻射實驗後,除了體能上的強健,別無改善。
這種改善並非無師自通,還需要長年累月的大量體能訓練才能催化。
也就是說,常人做一年的訓練所達到的體能點,她隻要三個月就能達到。可是按照異能人中的體能係來劃分,她弱的簡直不能想象。
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每一次定期身體檢查和指標測試,她都是體能係的最後一名。自由搏擊她永遠是挨打的。
直到她拿起飛刀,刀尖瞄準靶心的瞬間,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肌肉伸展的力量,血液在血管中沸騰的聲響,銳利的刀鋒和靶心之間就像是有一道線聯係起來。
她想也不想,憑那瞬間的直覺扔出飛刀。
正中靶心。
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她感受到無數道目光投在背上。
從那一刻起,不再有人敢小覷她。
小時候,樊小餘因自己太過遲鈍,白糟了輻射的罪,也沒有半點異能開發出來,而升起過深深的挫敗感,因此困擾很久。後來她頭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肌肉和血液像是活了一樣,會聽她的話行事,那挫敗感稍稍化解了些。
可隨著時間推移,加上薛萌激素的催化,周圍所有人都在健步如飛,她那點飛刀絕技就顯得不起眼了。
她不像大貓,堆著笑臉和人示好;她不是秦小樓,人人都不敢惹他;她不是杜風,被人忌憚她手中的化學藥劑;她更不是薛萌,因為自身就是個激素體,而被眾人追捧。
她過了許久被人忽視,被人遺忘,被人瞧不上的日子,直到後來出來了,漸漸地大家都會想到她。
她卻每天都在想,為什麽那麽多人死,她不死。
其實潛台詞是,為什麽那麽多人被激活,唯獨她例外?
短暫的生命換取認同感,成就感,曾有一段時間對她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因除此以外,她身無長物。
直到現在,樊小餘偶爾仍會這樣想。
她想理解秦小樓和杜風的苦,想明白大貓的悶,想感受薛萌的困擾。
但她偏偏是樊小餘,是在異能人圈子中的正常人,是正常人圈中的異類,她可以融進任何一個環境,心裏卻隔著十萬八千裏。
樊小餘,你就是個loser。
***
樊小餘無聲歎氣,垂下眸子,轉身又走進另一間密室。
門板合上,裏麵很快傳來動靜。
時夜依然保持著方才的站姿,靜靜望著那間密室。
方才樊小餘在上一間密室裏的行動,他透過監控器看得一清二楚。
他感到心驚,也有些詫異。
樊小餘大概沒有發現,她的動作變快了。
監控器上清晰羅列了樊小餘的各項指數,她已經超過了電腦估測的最快通關時間,而且選用的方式是最聰明的。
這與大半年前在生化實驗室裏的她截然不同。
而且電腦的最終評測結果是,幾乎要超越人類的速度和反應。
是的,當危機來臨時,人類是需要時間反應和思忖策略的,即使再快,快如千分之一秒,也總有那麽一刻的停頓。
可樊小餘的許多動作連貫如流水,幾乎是不停頓的。
她的眼神亢奮,肌肉張弛有度,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聽她調配指揮,時刻保持在最佳狀態,甚至沒有一絲疲憊。
加上時夜這三天做的dna化驗來看,他漸漸地出一套結論。
樊小餘不是異能人。
但她也不是失敗品。
按照鄔博士的生平來看,研究超強化異能人作為戰爭武器似乎有失他的逼格,這絕不是鄔博士的作風。
那麽,鄔博士研究異能人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而且,怎麽可能有一項實驗裏存在這麽多成功案例。
八十一人的實驗項目,居然有八十個人成功開發出異能?
這在科學界絕無僅有。
再者,異能人以透支生命為代價,這本身就是一種殘缺。異能人最怕的是什麽,就是生命的不確定性,和能力的不受控自我反噬。
如果真的作為戰爭武器,那麽這樣不穩定的武器,會攻擊敵人,也會傷及自己人。
製造這樣的武器,不是任何一個聰明的統治者會做的事。
那麽,鄔博士是在一邊利用s.p基地的資金做研究,一邊隱瞞研究的真相嗎?
否則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了,s.p基地針對的目標依然是異能人?
這顯然是一個謎,鄔博士一死,無人知曉。
可時夜卻感覺到,謎底就在他眼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