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寒夜執戈郎 52 楊勃
對那柄異乎尋常的鐧，楊勃處置得很隨意，他沒有過多的去掩藏，隻是將其放在牆角，然後拿塊破布蓋上而已。
還沒來得及睡上一覺，有人便在門口大喊他的名字。
“楊勃，你在裏頭嗎？”
“在。”
“快滾出來，千戶大人要見你。”
很快，楊勃便來到千戶大人麵前。
“屬下楊勃參見千戶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楊勃說道。
雄關千戶鎮守陸雄身材高大，雖然有些有些臃腫，渾身上下的官威還是常人不能及的。
手不釋卷的陸雄瞥了楊勃一眼後，便支開了屋裏的兩名侍從。
“楊勃，此次出行，你一直是與趙普一起的嗎？”陸雄緩緩道。
“是。”楊勃回答。
陸雄又道：“那你也見過李仙予李將軍嗎？”
“見過。”楊勃再答。
陸雄將手裏的書放下，皺起眉頭低聲道：“趙普這小子看來沒撒謊。”
楊勃看出千戶大人神情中那一絲厭煩。
“楊勃，那你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跟我說一遍。”陸雄總算正眼看向了楊勃。
於是，楊勃便果真將出行遇到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隻是那些和他有關事情，楊勃便選擇性的忽略或更改。
陸雄聽得半信半疑，在雄關待的時間太長，陸雄壓根兒就信不過手底下這幫兵油子，楊勃話沒說完，他便追問道：“李仙予將軍當真給了趙普令牌？”
楊勃的回答很坦誠，“李將軍並沒有給趙校尉令牌。”
楊勃說完，陸雄立刻大笑起來，“哈哈哈，趙普這混賬，我就說嘛，憑他那慫樣也能被李仙予將軍看上？哼……嗯？怪了，李將軍沒給，那趙普的令牌是怎麽來的？”
“是從我這裏拿走的。”楊勃說道。
“什麽？從你這裏拿走？楊勃，到底怎麽回事？”陸雄疑惑道。
楊勃說，“遇到李仙予將軍之後，有幸與之交談了一番，李將軍便想讓屬下做他的幕僚，屬下無才，便不敢答應，於是李將軍就送了塊令牌給我，讓我隨時都可以去找他。”
楊勃說完後，陸雄突然沉默了，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兵，呼吸愈發急促。
“好了，楊勃，你可以走了。”許久後陸雄才說道。
“是。”
走出千戶大人書房後，楊勃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啊！”
楊勃走了沒多久，陸雄突然暴喝而起，用腳踹翻了桌案，然後像發了瘋一樣，將書架上那些書本全都推翻在地。
“天呢，你為何要這樣對我陸雄？我苦讀數十年，你卻隻給了我雄關鎮守這麽個小官兒，這倒也罷了，可什麽連一條出路都不給我？我在這兒已經十年了，十年！”陸雄衝著頭上的石壁喊，最後居然都哭了出來，“我連一點希望都看不到哇……剛才那個小兵算什麽東西，連他居然都能得到賞識，那可是李仙予，李神通的侄兒，很可能是大魏下一任的大將軍，楊勃那個狗東西居然說什麽不敢，連這麽好的機會都不要，老天呢，你為什麽不把這樣的機會給我啊……不，”
陸雄又神秘兮兮的低聲道：“楊勃是故意這樣說的，他沒有立刻去李將軍身邊，是故意想在我麵前顯示他的威風，對對對，他是故意的，在雄關，沒人會拒絕李將軍的邀請，他用心叵測呀……嘻嘻嘻，但是我能看穿……”
陸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瘋得很徹底。
夜裏，楊勃被安排去廚房挑豆子，穀倉裏的糧食經常要打理，那些豆子最容易壞，而雄關的補給有限，於是就需要有人將那些爛掉的豆子挑出來。
這是個費時費力，實際上卻沒什麽作用的活兒，向來不推辭的楊勃這回也不例外。
吃過晚飯後，他便獨自來到廚房，打開幾包豆子，在並不亮堂的油燈下，挑選起來。
那些發黴變質的豆子占據了絕大部分，要是聰明一點，楊勃其實可以將大把的豆子直接扔掉，然後再把剩下的那些打理幹淨就行。
可是楊勃卻挑選得很仔細，似乎打算不放過一粒爛的豆子，也不冤枉一顆好的豆子。
就這樣，一個多時辰下來，楊勃便挑出了幾千粒豆子，當然，這事沒那麽容易做完，不過楊勃卻停了下來，在一旁的灶台裏升起火，先是將那些爛豆子煮了一遍，然後又用燒幹的鍋去烤。
很快，烤豆子的香味便散布在廚房的每個角落。
楊勃笑了笑，適時將火熄滅，然後抓起一把熱乎的烤豆子，然後一粒粒的扔進嘴裏，嚼得嘎嘣作響。
門外傳來一陣響動，楊勃聽了一下，並沒有任何反應，他繼續自己的動作，即便門口有道血沿著地麵慢慢的爬過來，他也不為所動。
鶴羽羚緩緩走了進來，帶著一張似是微醺的美人臉笑道：“原來爛掉的豆子烤熟了還是這麽香，
別說呢，居然比我聞過的所有烤豆子都更香呢。”
楊勃說道：“發黴的豆子自然會有變化，不是更香，而是你以前沒聞到過罷了，即便如此，吃多了這種豆子，還是會鬧肚子的，甚至吃死人也不稀奇。”
“那你還吃？”鶴羽羚也從鍋裏抓起了一把豆子。
“是啊。”楊勃將手裏的烤豆子扔掉，“發了黴的豆子再怎麽烤，都不能吃，因為它已經壞了，硬要拿來填肚子的話，一時吃飽卻後患無窮，同樣，一個不願與你同路的人，無論你用盡何種手段，也無法與你齊心，就算生拉活拽過來，最後也可能會害死自己。”
鶴羽羚眉眼微動，“楊勃，你今日似乎有些和以往不同啊，連話都多了不少，即便你說的有理，可你依然料定了我會跟著你，甚至利用我來替你殺人。”
楊勃說道：“你沒走，不也是看中了雄關這塊這塊沒有後顧之憂的地方嗎？所以就算沒有我，你也會殺了千戶大人。”
“沒有後顧之憂.……這話說的好，楊勃，你不是因為這個才來雄關的嗎？”鶴羽羚問。
楊勃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蒙歌沒落之後，人們已經忘了神洲還有雄關這塊險要之地，自北向南的那道山穀，幾十人把守，便可擋住千軍萬馬，一旦出兵，防備薄弱的幽州唾手可得，大魏自以為可以俯視神洲，鐵甲縱橫天下，從未料想過自家後院會起火，當然，要做到這一切，需要裏應外合，北魏朝廷一定有某位大員是受你控製.……嗯，這還不夠，還需要一把火燒在魏國的邊境上，所以，鶴前輩與東晉或西楚也有密切關聯。”
鶴羽羚不再笑了，“楊勃，聽你說話，真是讓人又愛又怕。”
楊勃似乎不是在與鶴羽羚交談，他搖了搖頭，說：“不，這也不夠，鶴前輩，你手裏沒有兵啊……嗯，我明白了，你有，眼前就有。”
楊勃將那些壞掉的豆子撒在鶴羽羚腳下，又道：“隻是眼下，這些兵還太爛，得煮，得烤，這樣才能勉強用一用。”
“哼哼哼，”鶴羽羚笑道，“說的都對，楊勃，我還可以告訴你，西楚很快就會大亂，那裏會吸引魏帝所有的注意力，而我接下來需要你幫我解決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雄關隻這一千多人，怎麽才能變成一萬，十萬，甚至數十萬兵馬？”
楊勃從凳子上站起來，繞開那一行血跡走到門口，然後指著地上千戶大人的屍體說：“就從埋葬這位大人開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