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成王敗寇
“以如今你我的境地,即便我什麽也不做,也是一種炫耀。”蕭元璟俊逸的麵容上緩緩升起一抹淡笑,狹長的眸子裏卻蘊了一層淡如秋月的冷意。
四皇子的臉色陡然之間沉了下來,明白眼前這個人牙齒鋒利,一句話便能將人擊個體無完膚,他如今已不是皇子身份,又被關在天牢,等著處死,和蕭元璟所處的境地,可謂一個天一個地,光是一個笑容,便可看出其中區別。
然而雖然如此狼狽,可是四皇子依舊不改冷硬的性格,他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成王敗寇,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如今這樣,不過是因為我輸了你一籌罷了。”
蕭元璟優雅的坐落在獄卒給他搬來的椅子上,“四皇子,一直以來,你都想對慕雲徵下手,每一次時間,地點,我都給你記得清清楚楚,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死了。”
“那你也不過如此,我下手不是一次兩次,你卻還要等到現在。”四皇子不屑冷喝。
蕭元璟笑了一聲,笑容也含了冷冽之意,盯著困在牢房裏的四皇子,如同看著掉入在陷阱裏的獵物做著無用的掙紮。
“你錯了,我不喜歡一點點地吞噬,最愛的是一刀劃在別人的脖子上,幹幹淨淨,利落幹脆,不會留下什麽後顧之憂,也不會給人翻身的機會。”他說罷,抬了眼皮望著四皇子,斜飛的雙眸帶著淩魅的弧度,“你以為你能順利的得知木盒在靖王府,是蕭青栢自己發現的嗎?”
四皇子麵色陡然變了,“蕭青栢是你的人?”
“不,隻是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隻不過覺得放一條明線在自己身邊,也許能起到一些不同的效果,就像四皇子你對三皇子做的那樣。從他看到慕雲徵撿起木盒開始,我就知道他會把消息透露給你。而你,一定會來找這樣東西。”蕭元璟幽幽地說道,聲音細而悠遠的飄到了四皇子的耳中。
四皇子瞳孔陡然放大,又倏地縮緊,頓時明白他以為的暗線,隻不過早在人家布局裏的一個棋子罷了,“這一切都是你早有預謀的,你分明就是早挖好了陷阱讓我去取詔書!蕭元璟,你好卑鄙!”
被他指著怒罵,蕭元璟麵色絲毫不改,修長的玉指在鼻梁上輕輕地敲了敲,“說卑鄙,任誰不能和四皇子你相比,我不過是讓蕭青栢放了消息給你,讓你知道東西在我手底,使人來尋。你卻抓了我嶽母和兩個小舅子,對付女人和孩子,也隻有你做的出來。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抓了雲徵!若不讓你徹底不能翻身,豈不是浪費我一番苦心!”
蕭元璟的眼神陡然銳利如刀,他設下陷阱,逼得是四皇子去偷出詔書,然後他再用真詔書揭穿四皇子,借此機會可以一舉將四皇子拉下來,讓他再也沒有翻身之地,再也不能陷害慕雲徵!覬覦慕雲徵!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四皇子的無恥程度,對女人孩子也可以下手!好在他早就加派了人手保護慕雲徵,一發現異動就跟了上去,連卿桑她們也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敢對慕雲徵下手,他們立即就會現身!
這一次四皇子倒台,他將這些年收集的所有證據都呈了上去,不僅要將四皇子斬殺,就連他所有的勢力都要拔的幹幹淨淨,斬草絕對不留根!
四皇子冷哼了一聲,“說到底,你是為了一個女人在做這一切!”
“嗬……”蕭元璟低頭輕笑了一聲,長睫如羽眨了一眨,“四皇子,我就是願意為了雲徵做這一切,隻要對她好的,能讓她高興的,我都願意。你話裏麵的酸氣太濃了,你若不是覬覦我的女人,又怎麽會弄的如此狼狽下場!”
這天下於他,江山如畫,也比不過卿之容華。
可惜有些人不懂,也永遠不會懂!
獄卒在前方看著兩人,待時辰差不多,上前道:“世子,行刑時間到了。”
蕭元璟輕輕頷首,“既然時間到了,公事公辦,我也就不耽誤時間了。如今四皇子,不,犯人謀害陛下,就按照旨意處理。”
武帝下旨奪了他的皇子身份,所以四皇子如今連蕭姓都沒有了,也就是說從宗室除名。
聽到蕭元璟如此說,獄卒便進去將四皇子拉出去,他的手上,腳上,都戴著重重的鐵鏈,走路的時候哐當作響,再沒有開始尊貴的儀態,比起其他囚犯,更加的狼狽。
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然而被獄卒押著,又戴著鐐銬,沒有可用之道,最後拎到了行刑台上,扣住了手腳。
這一刻,四皇子似乎才感覺到了害怕,冰冷的鐵扣壓到了他的筋脈,他終於惡狠狠地望著蕭元璟,厲喝:“蕭元璟,你陷害我到此地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蕭元璟不緊不慢地坐在一旁,接過獄卒泡好的茶水,幽黑的瞳仁如同兩顆黑玉,噙著一股殺意,“四皇子,你就放心好了,待行刑完畢,我會找法師,將你打得魂飛魄散,絕對讓你做鬼也沒有機會!”語畢,將茶蓋輕輕的往杯上一扣,“行刑!”
鋒利的刀片在麵前一閃,劊子手手起刀落,看不清如何動作,四皇子修勁的大腿上,一片薄如蟬翼的肉便掉落在了一旁,那生生將肉從軀體上分離的痛苦讓四皇子無法忍受,尖聲叫了起來。
淩遲之行,將人全身骨肉以三千刀,一刀刀分離開來,力求每刀不拖泥帶水,最好的劊子手在沒有到最後的時候,依然能讓犯人痛而不死,簡直就是人間最痛的折磨。
蕭元璟慢悠悠地看著,姿態優雅地一邊喝茶,黑翎羽般的長睫垂下,側臉浸潤在牢獄之中,還偏生有種蓮出汙泥,不染纖塵的美感,卻讓獄卒們看了心頭發寒,這般的大刑,就是他們也少於見到,初看也頗為不適應,哪知道世子就看的這般淡然,若不瞧眼前慘狀,閑情雅致還以為他在欣賞春天的櫻花浪漫呢。
足足看完了全程,蕭元璟才慢慢地站起來,“行刑完畢,我去稟報陛下了。”
雖然解了七蟲七花的毒,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武帝的身體還是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隨意走動,隻能偶爾下床,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了床上,靠著皇宮裏麵如流水一般的補藥來支撐著他。
而如今,武帝正半靠在床頭,盯著站在寢宮前的女子,一臉憎恨,“你這個毒婦,朕待你不好麽,你竟然幫著逆子給我下毒!”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武帝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迅速瘦下的麵容有著深深戾氣。
薑嫚立在他的麵前,自大殿上她自己說出了當時的情狀後,就被人關押在了未央宮,因為她是貴妃,所以隻能等武帝處置,而如今,便是武帝處置她的時候了。
她笑了一笑,素白無粉的麵容純澈又蒼白,表情淡淡,而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緊緊攥緊。
“是啊,我是一個毒婦,因為陛下你在亭子裏看到了和淳後相似的我,便直接將我拉到了屋中占有了我,然後又大肆搜查,逼得我不得不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後,你再給我一個妃子的身份,給與我無盡的寵愛,將我關在這永遠看不到未來,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宮牆之內,就叫做好……”
“你胡說!朕何嚐逼過你……”到底遭逢了兩個兒子的叛變,武帝即便是寡情淡薄,到了這個年紀,也心傷成痛,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也幫著兒子陷害於他,眼神裏兩蔟明顯的怒意正不停的跳動。
“是,陛下你沒逼過,是東太後逼的。可是當日,陛下明明可以看到,我穿的不是一般宮女女官的服侍,你就沒想過,我可能不是宮女麽,我在第二日便消失,便是不想入這深宮裏做折翅的金絲雀嗎?你沒有想過,因為你是陛下,是皇帝,你看上一個女子,就要讓所有人幫你尋,若不是陛下你給了機會,東太後又如何逼迫我!”
薑嫚說著,頓了一頓後,繼續道:”自我進宮以後,陛下你是對我很好,源源不斷的賞賜,珠寶,我知道,這是和別的女子不同的。但是陛下,你可曾相信過我?我被他以無天之毒相逼,不是逼迫到極點,絕不會自掘墳母。到了最後,我也站出來指認了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不是我內心願意而為,而是逼不得已的。如今陛下已醒,我也放心了,就求陛下賜我一死!”
她說著,已經淚流滿麵,輕輕地合上雙眼,任眼底的淚水洶湧而出。剛才說的一番話,她是在賭,賭武帝最後的一點感情,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讓陛下遷怒於孟府。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她是可以拒絕四皇子的,但是薑嫚的心中對武帝的恨意,在無天侵襲之下,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既然沒有無天,人那麽痛苦,那麽的難受,那她剛巧抓著這個機會,給自己一個順其自然的理由將武帝毒死,為什麽不做呢?於是她答應了四皇子的要求,在武帝喝的藥湯裏加了七蟲七花毒。
可最終,她覺得沒有意思極了,她一輩子都要依賴無天這種毒藥,還要一世呆在這個宮中,她幹脆就豁出去,在知曉慕雲徵進宮之後,她也去了金殿之中,指認四皇子。
她閉緊了眼,隻等待著武帝的判定。
最後武帝看著她良久,那雙倔強的丹鳳眼此時閉得緊緊的,清澈滾燙的淚水正不停地留下,向是無聲訴說著她的痛苦。
兩年多的寵愛不是一句話便能化作虛無的,對於薑嫚,武帝投入過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此時看到她哭泣的時候,又禁不住地想要哄她一句,剛一抬手,便覺渾身無力,他立刻想起這徹底毀了他身子的毒,便是麵前這個女子親手下的,目光一霎那變得冰冷,道:“賜毒酒!”
薑嫚心頭一鬆,攥緊的手指也像是終於捱過了巨大的痛苦,緩緩地鬆開手,眼睛慢慢地睜開,好,武帝果然還是沒有遷怒,她睜開眼眸,接過內侍端過來的毒酒,就像是端著一杯天底下最好飲的美酒,眼神靜靜地停在緋紅的液體之上,目光裏露出的不是絕望,而是超然,而是解脫。
明日起,她就再也不用被鎖在皇宮裏了,明日起,她魂魄就歸於自由,不再需要在本性和虛偽之中假裝了!
揚起優美的頸項,薑嫚一飲而盡,緩緩地將酒杯放回紅木方盤之中,朦朧的眸光因為淒迷又多了幾分美豔,一身淡素的宮裝依舊襯得海棠一般地容顏美不勝收,略白的嘴角溢出了朱紅的液體,將身體緩緩地朝著後方倒去。
這一輩子,她過的可真失敗啊。
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