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偷龍轉鳳
所有人都被武帝的表情所吸引，忍不住猜想那本名冊裏，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這冊子真的是他掉的，那為什麽不承認呢，裏麵莫非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姚震跟在武帝身邊多年，察言觀色是他的看家本領，此時見眾人表情怪異，餘光不著痕跡的在往那冊子一瞟，這不瞟還好，一瞟連他這禦前伺候多年的宮廷內侍總管臉色都變了一變。
蕭元璟依舊是這幅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為武帝的目光而變色，等到武帝終於將那份冊子用越來越快的速度翻完，他的臉色期間變了幾變後，又恢複到正常的模樣，朝著蕭元璟道：“這東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蕭元璟頓了一頓，眼底似是有一抹為難，或者是稱作羞澀的東西，“陛下看過就應該知道是不是臣的物品了。”
武帝手指在那牛皮封麵上敲了敲，麵色嚴肅，“你怎麽能帶這種東西來參加今日的儀式，真是好大的膽子！”
蕭元璟神色不動，狹眸微微彎起，眉目之間一片悠然，“陛下，這，臣平日裏有這愛好，將這冊子帶著身上，今日一時忘記帶了進來，原本想著就不是什麽危險的東西，也就藏起來沒讓人發現，哪知道，偏生就這麽巧地落了下來。”
武帝目光微微眯了眯，從慕雲徵身上不著痕跡地掃過去，厲聲道：“這種東西，平日裏在府邸自賞也就罷了，莫要再帶在身上大搖大擺，讓人撞見了笑話！拿去！”
蕭元璟莞爾一笑，精致的唇角勾出一抹讓人看了心中一動，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詭異笑容，揚聲道：“多謝陛下。”說罷，便向前去接那冊子。
辛曠靜靜的聽著蕭元璟的話，開始心底還是一喜，如今聽來，那話語越來越不對勁，看冊子的表麵，就是他們準備的那本，按理來說，陛下看完之後不說是雷霆大怒，必然也不是現在這幅帶著點無可奈何，眼眸裏又隱隱含著笑意的的模樣，莫非這其中有什麽不對？
就在他思忖之際，蕭元璟已經邁過階梯，上到了寬闊的亭子之中，接過了那一本牛皮冊子握在手中，側眸望著一臉沉思的辛曠，瞳仁中一閃而過的寒意，嘴角的弧度若輕花飛舞，寓意深遠。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武帝看著亭中站著的兩人，提聲吩咐道。
與此同時，隻看蕭元璟一手拍在辛曠的肩膀上，“辛侍郎，我掉下一本冊子，還麻煩你送上來給陛下觀閱，實在是太過有心了！”
這一拍用了勁力在其中，辛曠本就生的瘦，整個人都往左邊傾斜了下去，這還不算什麽，隻看辛曠一斜，本就寬鬆的衣襟下叮咚劃出一樣東西，掉在了地上。
武帝低頭一看，臉色頓時一變，兩旁侍衛全都衝了上來，將武帝包圍在其中，拔劍待命。姚震望著那短劍，指著辛曠喊道：“辛侍郎，你身上帶著短劍進來做什麽！”
剛才進來之時，所有人都進去經過了搜查的，一幹危險的物品全部都留下，眼下辛曠身上忽然掉出一把短劍，實在是讓人驚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辛曠低頭一看，噗通一聲跪倒在武帝的麵前，額頭上冷汗涔涔，連聲喊道：“陛下，這短劍臣不知道從何地方而來的，臣確實沒有挾帶過這種危險的物品！”
武帝目光盯在那把短劍上，不由的就想起圍場那次被刺的狼狽狀況，深邃的眸子裏射出如冰的視線，朝著辛曠看去，生生將人的汗毛看得豎起，“朕親眼看到短劍從你身上掉落，你還有何話說！”
辛曠也沒想到自己身上怎麽會有一把短劍，而又在這個時候掉出來，他忽然想起蕭元璟那重重的一拍，心中一股涼意倏地一下彌漫到全身，定然是這一拍。
他反應很快，立即辯駁道：“陛下，進來之時，每一個臣子的身上都要經過搜查，臣身上若有短劍，定然會被內侍查出，還請陛下請檢查臣身上的內侍過來，給臣一證清白。”
武帝在審查案件的時候，有著明君最大的優點，便是聽辯駁，看證據，此時雖然他心中動了怒氣，然而當著朝臣的麵，他絕對不會就任意將身為戶部侍郎的辛曠拉下去妄斬，他沒有開口，但是姚震知道他的意思，對侍衛使了個眼神，他們便去查那個搜身的內侍。
四皇子站在亭下，望著這一幕，墨般漆黑的雙眸中蘊著一抹淡嘲，他心底有一種直覺，這一次下手絕對又沒有成功，無論事先計劃的有多麽的周密，事到臨頭，下的棋總是比別人要慢上那麽一步！那個搜身的內侍，隻怕是找不到的！
果然，片刻之後，侍衛回來，稟報道：“回陛下，替辛侍郎搜身的內侍已經自盡在暗室，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蕭元璟睜大了眼眸看著辛曠，似乎被嚇地往後一退，指著他道：“我就說，怎麽我掉了本冊子，辛侍郎看也不看，就要說呈交給陛下觀閱，原來辛侍郎是要尋個機會接近陛下，然後進行刺殺，好在我這一拍將你的凶器拍了出來，否則的話，陛下豈不是危險！”
“靖王世子，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對陛下一片丹青可照天地，如何會做這種被人不恥的事情，你切莫要冤枉於我！”
辛曠一聽內侍已死，便知今日一事，早就被蕭元璟看穿了，他們買通人在靖王世子身上弄上一本冊子，結果人家也照樣將這一手還給了他們。他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解釋作證，隻有一口咬死不是自己所做的。
危及自己的性命的事情，武帝肯聽辛曠解釋已經是極為有耐心的，此時見他舉證不出，還在這裏想要洗脫罪名，額上青筋迸出，唇齒間已有怒意冒出。
辛曠是四皇子如今的謀臣，又處於戶部侍郎一位，以後前途偉大，自然不願意就這麽折損一名親近臣子，對著自己這一派的人示意，立即有人站出來求情。
“陛下，辛侍郎平日精忠為國，尊敬陛下，臣等都看在眼底，他絕不可能對陛下有刺殺之心，這定然是另有陰謀，還請陛下明察！”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曹左都禦史站出來，不屑道：“要保人，也說的客觀一些，童大人，你說辛侍郎一心為國，此話我不敢苟同，我禦史府最近接二連三的接到有人舉報，戶部侍郎辛曠廣納私田，私藏美姬，在京中郊區置下至少六處莊子，敢問他一個侍郎的俸祿，不僅能養活屋中八名小妾，還能買下這麽多房產，這銀兩來的不明不白，實在讓人無法認同你的說辭。”
童大人一怔，他沒有想到，一向站在中立隊的曹左都禦史突然會在這個時候對辛曠進行發難，不知道如何回應是好。
這曹禦史是寒門出身，整個人就如同那咬不爛的銅豌豆，朝中哪個官員犯了錯，他都敢上書彈劾，絲毫不留情麵，得罪了不少人，可他的正室，是楊閣老的女兒，又不知道這臭脾氣怎麽對了武帝的胃口，不管多少人投訴他，武帝總將那投訴的折子壓下不理，所以朝中官員看到他，心中無不膽怯。
眼看其他要說話的人，遭遇了曹左都禦史的一番話後，眼中都閃爍著猶豫的光芒，他們要是幫著求情，將那曹鐵豆弄的火了，當著眾人的麵就掀了他們的底，這不是自找難堪麽。保人可以，但是也要看場合和時間的。
一時之間，就再也沒有人開口。
慕雲徵瞧著這些人的臉色，暗暗冷笑，傅峻王和四皇子連起手來想要陷害蕭元璟，以蕭元璟這精得冒泡的性子怎麽會察覺不到，莫說是放本書，就是在他身上多加兩根頭發，他也能察覺到。他早就暗地裏讓人給曹左都禦史將四皇子身邊得力信任的一幹人老底遞了過去，今日這些人隻要開口求情，就等著被發難吧！
人性都是自私的，就算是一個派別，也不見得會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利益。此時的沉默便是證明了這點。
四皇子也是經過風浪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眼看再不行，辛曠就要被斬，他靜靜地站出來，雙眸望著武帝。
“父皇，兒臣認為，曹左都禦史所說之事，與今日行刺一事無關，兩者之間沒有聯係，並且兒臣覺得，辛侍郎不是魯莽之人，他前途鼎盛，如何要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連累一家上下！還請父皇能將此事細細審查，定然會有所獲！”
三皇子正瞧著好戲，看著四皇子站出來，便如同瞌睡了有人遞來枕頭一般，見風就去煽火，圓白的麵容上露著一抹嘲諷的笑意，眼角裏帶著輕視。
“四弟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自幼夫子不是說過，人的性格決定人的行為，而從一件小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質。曹左都禦史正直清明，所查之事都是有證有據，辛侍郎若能為了一點財物，而放棄為官的清廉，那麽他害怕被曹左都禦史上書之後，被陛下罰貶，也可能做出過激行為的！”
四皇子兩眼微眯，眸子裏透出危險的光芒，瞪著眼前這位和自己從小就不合拍的皇兄，恨不得現在就立即將他殺了，以免總是擋在他的前麵，做一個礙眼的擋路石！總有一天，這個白胖子，他會將他殺了解恨的！
兒子之間的暗流洶湧，武帝都一一收於眼中，最後望向一直默默無聞的五皇子，徐徐開口道：“老五，此事你怎麽看？”
五皇子一襲煙藍色的長袍，上麵簡單的有著水紋，腰間帶著玉帶，頭上係著金冠，溫和的麵容因為那沉穩不變的表情而顯得有一種內斂溫柔的氣韻，被武帝點到名後，他往前一步，垂眸道：“據剛才觀察，兒臣隻看到匕首是從辛侍郎身上掉落，此處無可辯駁，但是有一點，兒臣覺得奇怪？”
“何處？”武帝望著他，聲音沉緩地問道。
五皇子抬頭望著亭子裏的數人，目光在蕭元璟手中的冊子上停留，指著道：“兒臣以為，這冊子掉落在地，一本書籍也好，一本字畫也好，辛侍郎完全可以自己打開一看，若是有何不妥，再交給父皇查閱，可辛侍郎撿到之後，並不詢問靖王世子，也不與其他人觸碰，言語之間十分篤定的要交給父皇查閱，這一點，令人生疑。隻是到目前，兒臣還不知道那冊子裏是何東西，是否辛侍郎其實早已經看到，是有極大的機密，所以才一定要交給父皇，所以，兒臣不敢定論。”
武帝望著這兒子裏氣質最為內斂的兒子，他就像是萬千枝頭一個默默無聞的果子，靜悄悄地成長，不會像三皇子一旦有什麽成長，進步，就迫不及待的到他麵前炫耀自己，也不會像四皇子，冷漠寡言，卻有著一股常人難有的霸道氣息，也許，不僅僅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他是漪蘭的孩子……
武帝的眼眸深了深，隨後伸手向蕭元璟搖了搖。
蕭元璟有些難為情，“皇伯父，不要吧？！”一般他喊皇伯父，那就是在套親情關係了。
武帝側著臉，因為前麵都有侍衛，所以眾人也看不到他的嘴巴在動，他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既然要帶出來，那就不要怕丟臉，拿給我。”
蕭元璟看了看手中的冊子，幽幽的歎了口氣，戀戀不舍的一點點往前遞給武帝，“這可是珍藏版的……”
武帝嘴角抽了抽，一把扯過那冊子，用龍目瞪了蕭元璟一眼，死小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調皮搗蛋，他收回目光，等露在眾人麵前的臉色，又是威嚴和氣勢並存的一張麵容，瀟灑的往前一丟，那冊子飛出一道美麗的拋物線，啪的掉在了地上。
眾人目光都朝著那冊子望去，他們實在好奇的緊，這裏頭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陣北風輕輕的刮過，吹起那本神秘的冊子，隻看它一頁紙翻開，一副精妙絕倫的藝術繪畫展現在眾人的麵前，畫麵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的五官清晰，動作栩栩如生，非常好的展現了畫畫人的藝術修養和造詣……
但是眾人中馬上有人就有人臉色一變，站在前麵的臣子，一看後頭還有望過來的女眷，趕緊上前就將那冊子合上，一麵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蕭元璟……
靖王世子，果真是好膽量，好見識，好魄力啊，這等東西隨身挾帶，難道是準備一有時間就拿出來揣摩揣摩嗎？
在眾人的注視下，蕭元璟露出一個無辜的眼神，搖了搖頭，唉，他不過是帶了本春宮圖在身上嘛，這些人真是，一本春宮圖什麽的，值得大驚小怪嗎？
他朝著傅峻王露出一個俊美無害的笑容，若是搜出一本寫著與蘭宣國往來官員和財物的冊子，那才是真正的驚世駭俗，是不？他這一個眼神隔著眾人朝著傅峻王傳去，透著意味深長，傅峻王的被那雙極盡魅麗的眸子望著，全身都不由的透出一股冷意，難道蕭元璟知道什麽了？他可以故意裝作兩人關係，將四皇子要陷害蕭元璟的事告訴了他。
“這，”五皇子微微一呆，視線慢慢地從春宮圖上收回，溫潤的麵容上泛出一點緋紅，“如此一來，兒臣不得不懷疑辛侍郎的用心。”
莫說群臣們的心裏是奇奇怪怪的想法萬千，最奇怪的就數辛曠了。
那本傅峻王說早就放好了的名冊，怎麽忽然就變成了春宮圖？她憤怒地朝著傅峻王去，卻看他那張棕色的棱角分明的麵孔根本就沒絲毫愧疚，那雙閃動著算計光芒的幽綠色眼眸，顯然在諷刺他上當了！
根本就沒什麽名冊，什麽鬼財產交易的名單，從一開始這裏就是春宮圖！蕭元璟和傅峻王兩人就是一夥的！
就在此時，傅峻王的視線忽然落到了那把短劍上，棕色的眉頭緊緊皺起，似是覺得十分奇怪，他那誇張的模樣立即讓武帝注意到，不由抬眸望向他，“傅峻王認識這把短劍？”
傅峻王恍然回過神，臉色有些變化，“這短劍，我記得曾經好似看到有人用過，但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看過這把短劍？那就是可以循著這把短劍找出幕後指使的人了？四皇子朝著傅峻王掃了一眼，視線恨不得能變成刀片將他殺了！可是武帝在這裏，他不可能阻止得了傅峻王，手指緊緊地握住，恨不得在手心裏摳出血來！
他被眼前這個看似愚蠢，實則一點也不比別人蠢的傅峻王擺了一道！實在是太可恨了！
他的恨意即便是化成實質，傅峻王也感受不到，此時的傅峻王正在和武帝說這把短劍的事，而武帝也眸光微眯，沉聲道：“那就拿過去給傅峻王看一看，究竟在何地方見過這把短劍！”
但凡是每一個想要刺殺他的人，他都不會放過！這一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