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峰回路轉
那種無形的怒意從天子身上散發出來，隻要是人就要存上幾分畏懼，何況薑嫚本就心存害怕，緊張地朝著武帝呼道：“陛下，臣妾沒有，臣妾絕不是如此狠辣之人……”
“夠了！”啪的一下，眾人隻見暴怒的帝王一揮手，那絕豔的曦妃臉上頓時亮起一個紅腫的五指印，生生被扇到了地上。
薑嫚捂著臉頰，丹鳳眸中充滿了驚愕，震驚，絕望，哀傷，她進宮這麽久，所見到的武帝都是和煦溫和的模樣，哪裏會想到有一日，武帝會當著眾人的麵，給她扇了一巴掌。
一瞬間，她的眼神極為複雜，神色又極為哀憐，淚水簌簌的往下掉。
當著眾人的麵掌摑妃嬪，實在是太下麵子。然，薑嫚進宮之後，獨蒙聖寵，眾妃嬪早就心下嫉妒，此時見她被摑，隻有暗暗高興的，沒有一人出來求情。
人情冷暖，後宮中最為黑暗。
薑嫚早已看透，她眼下隻能靠自己。
她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慢慢地撐起身子，半臥在地上，淒美一笑，“陛下，我說這不是我做的，你不相信，本以為陛下是真心疼愛，可如今就這麽一件事，陛下都不相信我，這一巴掌陛下不是扇在我的臉上，是打在我的心裏，讓我痛不欲生！讓我對陛下的一片深情都被扇得要破碎了！”
在宮中生存久了的人，一個個都是天生的戲子，縱使她現在心生怨恨，可她還是記得慕雲徵所說的話，要拖延時間，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梨花帶雨，海棠沾露，自古便是美人兒的形容，薑嫚不僅是個美人兒，還是個精心打扮過的美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什麽狀態下，讓男人看了更不忍。
半垂的眸子，如羽的長睫，那似哭還悲，不說怨，反念情的聲音，讓武帝心底怒氣之中想起往日的寵愛，不免多了一層煩躁！
就在這時，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張蓮從外麵跑了進來，看著一屋子人，先頓了一下，然後還是接著進去朝著眾人行禮後，急忙道：“陛下，奴才有事稟告。”
“怎麽了？”武帝皺著眉，心情顯然不好。
張蓮看屋內氣氛不好，武帝明顯臉色發黑，一副誰惹誰倒黴的樣子，斟酌了一番後，才報道：“陛下，慈寧宮處走水了！”
慈寧宮是武帝的親生母親，西太後的住處，如今西太後正昏迷靜養，一聽到這話，武帝哪還能站得住，立即道：“走，快帶朕一同去看看！”
簡貴妃眼看武帝就要懲治薑嫚，突然出了這事，耐不住的問道：“陛下，那曦妃這事？”
武帝朝著門前走的背影微微一頓，反過頭看了薑嫚一眼，甩袖快步朝著廂外走去，留下一條吩咐，“待朕回來處理！”
張蓮見武帝已經走了，朝著眾人又施了一禮，連忙追了上去，跟在武帝的身後。
西太後宮中走水，眾妃嬪在此處都是聽到了的，若是不過去一看，隻怕是顯得對西太後不孝，便是東太後都站起來，吩咐道：“宮嬤嬤，你留在此處，扶起曦妃吧，這天氣冷，坐地上對身子骨不好！”這分明就是讓宮嬤嬤在此處監視了。
有了她在，就等於東太後在此，簡貴妃等人也放心的跟著東太後過去了。屋中就剩下碧貴嬪，薑嫚，慕雲徵，宮嬤嬤，米兒和碧貴嬪的貼身宮女，屋子裏的氣氛變得十分的奇怪。
碧貴嬪見武帝走了以後，也不再一副要生要死的淒厲模樣，由宮女扶著靠在床頭，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薑嫚，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
慕雲徵看了一眼碧貴嬪，果然能在眾多妃嬪裏得到武帝的喜歡，知道人的嘴巴不要太多，越是說的多，越是錯的多，誰能保證沒有隔牆有耳呢。隻是今日所做的事，手段就未免有些過於狠辣了。
“起來吧。”慕雲徵走過去，扶著還坐在地上的薑嫚起來，碰到她的時候，才發現薑嫚渾身冰涼，全身都在微微發顫，根本就不像她表現出來那般的鎮定。
這種顫抖，慕雲徵熟悉，不是因為害怕的那種顫栗，而是生氣，一種從心底生出來的極度憤怒，使整個人處於極端克製的憤怒之中，而心與身體相悖，導致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被當眾扇了巴掌，這對於驕傲又張揚的薑嫚來說，是一件極為丟臉麵的事情，何況還是在東太後，在簡貴妃這些不懷好意的敵人麵前。
她扶著薑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臉褶子，卻也和東太後一樣不多一言的宮嬤嬤，看來她在這裏，隻是免得薑嫚手腳，其他的事情她是不管的，果然是東太後手下的人，做事滴水不露。
這樣也正好給了慕雲徵機會。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不要怕，陛下是明君，定然會給你一個公道的。”她拉著薑嫚的手，表麵上和她說著話兒，手指卻飛快地在薑嫚的手心上寫字。
假裝和我說話。
薑嫚望了一眼慕雲徵，目光裏帶著疑問，表麵上依舊很配合，咬牙切齒道：“當然不是我，這件事是誰做的，陛下一定查的出來！”
碧貴嬪聽薑嫚的話，哼了一聲，目光裏竟是輕蔑，她就不相信，到了這一步，薑嫚還有什麽本事翻身。兩個人還在這裏廢話又有什麽用。
借著冬日裏寬大的鬥篷遮掩，慕雲徵繼續寫著，一麵道：“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反正你怎麽也要跟陛下說清楚，你沒有動過碧貴嬪……”
手心寫道：那火是我讓人去放的，等陛下到了你就按我說的去做。
原來火是慕雲徵讓人放的，薑嫚心中一歎，難怪來的那麽巧，氣悶的心情卻散了不少，怒道：“我當然是沒動過她，她一個位分比我低的妃嬪，就算是生了孩子，又能怎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慕雲徵和薑嫚在袖下已經進行了一番交流，隨著慕雲徵一句一句的交代，薑嫚的目光愈來愈亮，透出一股不可思議的光芒。心中暗中冷笑，碧貴嬪，你完了！
話說武帝聽到西太後的宮殿走水，連忙趕了過去。
西太後的慈安宮是宮中除了養心殿外，最為講究的地方，為的就是武帝體恤西太後早年過的不大好，身體比較弱，費了大量錢財給慈安宮修建通風幹燥之處，即便是春日裏到慈安宮，也不會覺得潮濕，讓西太後的風濕不會因此而發作。
冬日氣候本就幹燥，若是有火星落在易燃的物品之上，麻煩不小。雖然不敢相信慈安宮怎麽會走水，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燃起就十分危險。
武帝快步走在人前，到了慈安宮的時候，才發現火勢並不大，沒有燒到西太後所居住的主殿，隻是將旁邊的一間小偏殿燒了起來，不少內侍和侍衛都提著木桶在澆水，借著綿綿細雪，不多一會就撲滅了。
武帝幾步走進主殿中，看到榻上的西太後合著雙眸，一臉安詳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移步到了殿外，掃視了一眼眾人，“走水是怎麽回事？”
那邊禁衛軍中有一隊長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經微臣查看，此殿是供奉神佛之處，香火不甚被吹到蒲團之上，火星濺上棉布，再蔓延到木桌，引起走火。”
如此就不是什麽大事了，如今火也已經滅了，小偏殿上灰煙嫋嫋升上天空，窗欞處透著幾分焦黑，武帝朝著下麵的人道：“此次走水，將慈安宮的所有人打三十大板，日後若是有人再疏於職守，加倍懲罰！”
東太後等人都一一進去探望了西太後，表示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便行了出來，畢竟西太後在靜養不能打擾太久，而且說到底，她們的心思也沒有在西太後的身上，等著就是來看薑嫚倒黴下場的。
等一行人又重新浩浩蕩蕩回到琳琅閣的時候，前後大概花費了大概一個時辰，看武帝的臉色，也知道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否則的話，不會回來的這麽快。
武帝進來之前，薑嫚已經站了起來，朝著他行了一禮，滿臉的淚痕已經擦去，留下素淡的一張麵容，那般豔色的衣裳與她此時淡而無波的麵容，形成了鮮明而深刻的對比。
“陛下，你回來了。”碧貴嬪一直臥在塌上休息，此時看到武帝，掀開身上蓋著的厚厚錦被，便要下來行禮。
武帝一手扶著她，語氣帶著責怪，“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亂動，好好的休息。”
碧貴嬪嘴角帶著隱隱的笑意，握著武帝的手瞬時站了起來，“禮不能廢，雖然臣妾痛失孩子，可也不能失了禮數。”
她這般懂事的原因自然不是她真的覺得禮數有多，而是要讓武帝在被走水一事打岔之後，重新記起剛才的事情。
武帝望著薑嫚，她一身紅色的衣裙在清淺的陽光裏，神色平靜，麵容素淡，那雙大而明亮的丹鳳眼裏帶著絲絲的倔強，雖然沒有表現出被冤枉的模樣，可看過去，就讓人覺得這件事不會是她做出來的。
可是證據都擺在麵前，他一想到若是薑嫚做的這事，幾乎就不能忍受！
“曦妃，朕最後再問你一次，碧貴嬪的胎兒是不是你下的手，若是你承認了，朕可以給你一個輕處！”
武帝走到她的麵前，用手抬起那張素淡卻偏又明媚的麵容，目光深邃，似乎要將薑嫚的靈魂都看穿，最後還是再問了一次。
薑嫚知道，自己和淳後的性格很多地方都相似，她與寰妃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問淳後的事情，淳後並不是文靜靜雅的女子，也不是端莊雍容，反而性情活潑直爽，用寰妃的話來說，就是比較真性情。
她就是拿捏了這點，表現出倔強的樣子，贏得武帝的不舍，此時武帝的問話，使得她內心一喜，卻落落大方的抬起眼來，眸子也抬起，柔軟的睫毛下，一雙瞳仁似浸了雪光，化在一片水影之中，“就算陛下再問臣妾千次，百次，甚至萬次，無數次，臣妾都會告訴陛下，臣妾沒有，絕沒有！”
簡貴妃看她還在狡辯，急切道：“陛下，曦妃自然是會說她沒有的，哪個殺人犯做了惡事之後還會主動承認的！”
曦妃瞟了簡貴妃一眼，將她那醜陋的嘴臉看在眼底，冷笑道：“簡貴妃，如今是陛下在問我話，我自然是將事實告訴於陛下，一切自會有陛下來做主，你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判我的罪名，實在讓人以為是你嫁禍於我呢！”
“你！”簡貴妃氣怒，看了一眼武帝後，平了平息，才道：“我隻是看不慣你狡辯而已，既然做了，就要有膽子承認！”
東太後看著簡貴妃的樣子，眉頭輕蹙，淡淡地道：“簡貴妃，陛下問話，你就不要再插嘴了。”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還指不定還等到什麽時候去，旁邊的妃嬪們也看著簡貴妃，眼底露出輕視，眼看曦妃就要倒黴了，還吵這兩句嘴皮子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