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老來得子
簡貴妃這種看不得人家好,一看別人不好就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性格可是一點兒都沒改。
慧嬪呆在另外一旁,看到旁邊這些宮嬪都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知道薑嫚這一年來太過受寵,即便是她為人並不如何驕橫,女人的妒忌心還是忍不住想要看她倒黴的樣子。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著薑嫚道:“曦妃,十公主說讓我送個東西給你,不如你到我這邊來坐吧。”她指著身邊的一個空位。
其實大家都聽得出慧嬪是為薑嫚解圍,可簡貴妃好不容易能看到薑嫚吃癟,哪裏會輕易甘心,雙眸橫著慧嬪,似笑非笑。
“慧嬪,你那位置偏僻的很,如何讓曦妃坐,還是坐我這,這兒視線好,才看的清楚啊。碧貴嬪,你說是不是?”
碧貴嬪掩著嘴一笑,眼波流轉之間充滿了諷刺,“可不是嘛,這位置真好,有曦妃姐姐坐這裏,也許我腹中的龍胎都會感覺好一些呢!”
薑嫚心裏看著這兩個女人很快拉成一線,想著平日裏簡貴妃對碧貴嬪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這宮中的人,真是一時敵一時友,讓人惡心的緊。
簡貴妃愈發得意,指著台上的戲道:“曦妃還不來坐,這一出《霸王別姬》不是你最喜歡看的嗎?莫要誤了好時辰啊……”
那戲台上飾演楚霸王的戲子已經念白:孤,西楚王項羽。自出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可恨劉邦任用張良,聘請了韓信與孤鏖戰。將孤困在九裏山前,設下十麵埋伏。是孤誤入龍潭,殺得孤丟盔卸甲。幸遇魏豹將孤放出陣來,才得保全了性命。蒼天嚇,天,不料孤五載功勳竟要付與流水!
雖然平日裏這英雄美人的悲壯戲曲是薑嫚愛看的,可此時卻刺耳之極,就算坐下了她也沒那心思欣賞到底演了什麽東西。
到了此時,大概是覺得鬧的有些過分,惹得一下命婦都看了過來。
東太後那莊重的瘦削麵龐上,幹癟的嘴唇緩緩地起合,“坐哪都隨心意,能看戲的都是好地方,有什麽好爭的,莫浪費了那戲子的唱腔了。”
她的語氣並不重,然說話聲音沉沉如重鍾,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出來,有一種自骨子裏沉澱的威嚴。
簡貴妃在東太後的手中是吃過虧的,如今後宮之事,東太後也是說得上話的人,她斜睨了薑嫚一眼,覺得今日已經過足了癮,掂量事情不要做得太過分了,也微微笑著住了口。
那台上的楚霸王,他身著白黑色武將靠子,前後兩片滿繡魚鱗紋,腹部繡一大虎頭,背上更有三角形的靠旗四麵,一身裝束威風凜凜,卻比不過那楚霸王雙眼灼灼如虎,舉手投足王者霸氣盡現,一走一行之中,將楚霸王表現的淋漓盡致。
這戲子真是不錯,不像是在唱戲,完全就像一個真正的霸王。
碧貴嬪欣賞了一會,朝著東太後道:“這戲班子臣妾倒是第一回見到,感覺和以往的那些都不同呢。”
東太後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點點頭,“是不一般。”古井般幽深的垂皮眼裏,劃過一抹老謀深算的光點,沉在無盡的深淵之中,根本就無人能察覺。
坐了半晌之後,開始薑嫚說去請的禦醫已經到了,碧貴嬪本來也不是多喜歡看戲,不過能慪一慪薑嫚,覺得心裏暢快而已。
這叮叮咚咚的響聲聽了她也覺得不舒服,便順勢站起來,走到天籟閣旁邊的琳琅閣去讓禦醫給她請個平安脈。
碧貴嬪站起來,擦著薑嫚的位置走過兩步,突然回頭一笑,語氣嬌軟柔和,道:“曦妃姐姐,那位置我已經空出來了,你可以去坐了。”說罷,轉身就走,留下一路隱忍的笑聲。
薑嫚額頭神經氣的一跳一跳的,什麽叫位置空出來,她可以去坐了,那明明就是她曦妃的位置。
她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將碧貴嬪那副得意的嘴臉扇得稀爛,卻偏生這宮中最忌諱的就是暴怒,再者這個時候碰了碧貴嬪,她定然會拿著肚子裏的胎兒裝腔作勢,反而對她不利,隻好猛然的深呼吸,控製自己的情緒。
可一看到那處本來是屬於自己坐的位置,她便覺得刺眼的很,再也看不下去,喚了米兒扶著她出去透透氣。
馮玉靜坐在另外一邊的台子上看到那邊的爭吵,有些不明白的蹙起眉頭,“雲徵,你瞧曦妃和碧貴嬪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前一後兩個人都走了?”
慕雲徵一直在注意那邊的動靜,此時聽到她問話,根據自己的推斷,簡單地道:“碧貴嬪仗著肚子裏的龍胎,占了曦妃的位置,曦妃估計龍胎不得不相讓。碧貴嬪走的時候,大概跟曦妃說了什麽,讓她心裏很不舒服,所以她也不想看戲,出去透氣了。”
因為在宮中,周圍都坐著人,慕雲徵和馮玉靜都沒像私下裏叫薑嫚名字,而是喚她曦妃。
馮玉靜一臉佩服的望著慕雲徵,“你和我一樣都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如何能猜的出所發生的一切,聽你這麽說,好像剛才你就坐在現場一樣。”
慕雲徵微微一笑,“沒有那麽誇張,我也隻是根據她們臉色的變化,動作,以及現在在宮中所處的位置,和每個人的性格所猜測出來的,這就像看戲一樣,每個戲子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一個角色又有自己的固定思想和動作,揣摩久了,也就看得出了。”
馮玉靜知道慕雲徵說的隨意,可這世上多少人看戲聽戲一輩子,也永遠做不到慕雲徵這一點。
慕雲徵一邊說話,一邊望著坐在台上最前麵位置的東太後,她穿著一襲深棕色的繡卍字福的長袍,邊角都是簡單不失大方的方形回紋,因為今日的場合,她脖子上掛了一串碧綠色的項鏈,遠遠看起來,自有一方大氣,是旁邊簡貴妃雍容所不及的沉穩,這是一種年歲的沉澱。
她想起東太後當初為逼薑嫚進宮而做的一切,那般的手段淩厲迅速,根本就讓人來不及反應。
如今薑嫚進宮得寵,卻不將她放在心裏,東太後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的懷疑嗎,還是說她早已經知道,隻是在找個機會,將薑嫚一舉除掉呢?
她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起身道:“玉靜,我有事出去一會兒,等會見。”
沒過多久,便聽那台上嫵媚動人的虞姬正甩著長袖,聲音淒淒道啟稟大王:看夜深了,倘若那賊暗地埋伏,豈不中了他的詭計?況且大王飲酒帶醉,今晚暫息一宵,明日再與他鏖戰。
她抑揚頓挫的腔調一落,便聽到琳琅閣方向傳來一聲淒厲恐怖的慘叫聲,驚得正在全神貫注看戲的福貴嬪全身一抖,用手捂著心口回頭望去,“聽這聲音,好像是碧貴嬪的,她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這下,莫說是看戲了,碧貴嬪出事事小,她肚子裏的胎兒事大,東太後領著簡貴妃,婉妃,福貴嬪等幾個位分高一些的妃嬪便朝著琳琅閣走去,其他的妃嬪被責令留在位置上,不許妄動。
眾人到了琳琅閣前,慕雲徵也正巧從另外一邊走來,朝著東太後行了禮,便隨著眾人一起進去。
琳琅閣是一處三層的精致小閣,精巧玲瓏,每層有三間廂房,在裏麵可以看到禦花園中的江北景區,而這時,便看到碧貴嬪身邊的宮女驚慌的朝著眾人跑過來,口中大喊,“太後娘娘,太後娘娘……”
卉嬤嬤板著臉兒,望著那宮女道:“進宮這麽久,沒學過規矩嗎?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那宮女才收了收心神,眼中充滿了驚恐:“碧貴嬪,碧貴嬪她流產了!”
東太後眼中一閃,麵色依舊淡而平靜,朝著宮女問道,“哪間屋子?”
那宮女爬起來,帶著眾人朝著左邊第一間廂房走去,剛好撞見薑嫚從裏麵出來,她臉色蒼白,看到所有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手指都忍不住發抖,“碧貴嬪流了很多血!”
房門推開,所有人都看到碧貴嬪正躺在美人塌下,整個人縮成一隻蝦米般,雙手捂著小腹正在痛苦的呻一吟,她桃色的裙子下一灘灘紅色的血跡將身下名貴的駝毛毯染得一片暗紅,讓人看了不由地皺起眉頭。
簡貴妃等人一見,就拿帕子捂住了唇鼻,皺起眉頭往後退了一步,暗道晦氣。
東太後見此,朝著宮女道:“碧貴嬪的身子一直是誰照顧的?”
“回東太後,是曹禦醫一直負責娘娘的胎兒。”宮女低頭道。
“趕緊宣他過來!”東太後一身吩咐,立刻有內侍咚咚的跑下樓去宣旨,其他人則將慘痛的碧貴嬪扶到了床上,等著禦醫前來,不過那地上那一大灘的血跡,宮裏的女人都明白,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處理好這邊的事兒,東太後緩緩轉過身來,老而幹瘦的身軀並不因為年齡而顯得孱弱,她撥了一粒手中的佛珠,望著站在一旁的薑嫚,緩緩地問道:“曦妃,你為何在此處?”
此時薑嫚視線還落在那一灘血跡之上,隻覺得頭昏眼脹,心中發虛,那豔麗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慌亂的蒼白,細聲細氣的回答。
“回太後娘娘,臣妾方才聽戲聽的頭有些暈,便打算出來走走。正巧走到了琳琅閣下,便被上麵丟下來的東西砸到了頭,臣妾一看,正是碧貴嬪靠在窗頭,用吃了的栗子殼砸臣妾,臣妾一時氣不過,便上來和她論理,誰知道剛和她說了兩句,她就倒在了地上,說肚子疼,然後就流了許多的血,臣妾十分驚慌,想要出來,便看到了太後娘娘您來了。”
她也不知道碧貴嬪怎麽會突然流產,自己上來都沒和她吵架,隻是讓她不要如此囂張。
可是突然碧貴嬪就倒了下來,自上一次人熊襲擊的事情後,她見到血總有暈眩感,見到那麽一大灘的血,一時反應不過來,現在思緒還有些混亂。
不過那時候,她反應再快,走出去也隻是碰到東太後她們,結果都一樣。
東太後並不多說,聽完她的話後,隻讓人將武帝請來處理。曦妃是武帝的寵妃,碧貴嬪肚子裏的孩子又沒了,還是武帝來處理的好。
薑嫚站在慕雲徵的身旁,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臉色極為緊張,“雲徵,怎麽辦,剛才沒有任何人在這裏,我該怎麽辦?!”
她的手冰涼且潮濕,慕雲徵能夠清晰的感受她的害怕,越在宮裏呆的久,就越明白,有時候沒有證據便等同有證據。
剛才薑嫚進來的時候,隻有她和她貼身的宮女米兒,所有人都看到她剛才在這裏,而碧貴嬪又是流產了,真是百口莫辯,說不清楚。
她輕輕拍了薑嫚的手背,“不要緊張,若不是你做的,你就跟陛下說不是,總不能冤枉你去的。”
這件事,怪不得薑嫚,換做任何一個人,被人用栗子殼砸頭,那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況還是比自己要低級的嬪妃呢。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首當其衝的是一襲著明黃色的龍袍的高大身影,武帝走進來,眸光落在地毯上的血跡上猛然一緊,隨即走過去站到了碧貴嬪身邊。
跟在他身後的曹禦醫見一屋子的主子,要跪下行禮,武帝厲聲喝斥,“都什麽時候了,還不過來救人!”
“是!”曹禦醫一個跪拜的動作立即收起,幾步走到床前,細細的把脈之後,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情況如何?”武帝垂眸望著他,聲音冷沉。
曹禦醫轉過身來,恭謹地回道:“碧貴嬪肚子裏的胎兒,隻怕是保不住了。”
縱使進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武帝還是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暖和失去子嗣的痛心,才緩緩睜開那雙威嚴的龍眸,聲音冷如刀鋒,“怎麽會保不住的?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曹禦醫吩咐旁邊的宮女去端補氣湯藥給碧貴嬪喝下,聽到武帝問話,接著回答道:“回陛下,碧貴嬪的胎兒一直都很安穩,可是根據臣剛才診脈發現,碧貴嬪的腹部似受過重創,胎兒兩月正是不穩之時,若遭重擊,實在難保。”
“重擊?”武帝目光驟然一冷,“怎麽重擊的?是誰重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