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伴君如伴虎
蕭元璟邁著步子，剛掃過的地麵上又出現淺淺的腳印。
“雖然他將京衛營交於我，並不代表他就不防備我了。而越是如此，他就越害怕有一日，會有起兵造反的事情出現。如今大祈朝中，是明顯的重文輕武，能夠當得起一麵的武將又更少。陛下是一麵擔心無可用兵將之才，又害怕因為擁兵而導致爭亂再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八個字兵書，權謀之術，都是反複提及，顯然十分，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是非常難的。武帝本就是經過奪嫡之亂上位的皇子，對於這一點，更加的忌諱。他在放權的同時，也要不斷的攬權，一鬆一緊，就會出現今日這樣的情況。
大概是因為她今日為了避開四皇子與流言之事，在武帝麵前展露了暗藏的見解，所以武帝將這份疑心，從她身上聯想到蕭元璟身上。
她挑唇一笑，目光裏帶著森然的冷諷，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確實是明智。
蕭元璟伸手拉住她的手，慕雲徵抬頭道：“所以，當聽到你為了我可以拋棄一切的時候，他便去了心底的疑慮，認為你不過是個看重美色之人，這樣的人，難以成大器，也順水推舟的饒恕了我。”
望著麵前巍峨雄壯的皇城，那飛簷走獸，層疊殿閣，這一切，從來都不是他的追求。蕭元璟眸光悠悠，“不是認為是個看重美色之人，而是對於我來說，王爺也罷，指揮使也好，都比不過和你在一起。縱然有一日，他真的要將皇位給我，我也不會要，那位置，坐上去，就什麽都沒了。”
世人都抬頭仰望那金龍盤踞的位置，滿心以為坐在上麵，就能擁有全天下，卻不知道那個位置一旦坐了上去，不僅過程艱難，經過明爭暗鬥，傾軋相殺之後，又會繼續失去很多的東西，最後變得身不由己，日複一日不能安寢。
在京都多年，他已經看多了這其中詭譎和陰森，從來都沒有想過那無比寒冷的座位，隻是人的疑心，是言語不能打消的。
“今日陛下所做的一切雖然是試探我，可是當時我還是很害怕。”他牽著她的手緊一緊。
慕雲徵一怔，不由望向蕭元璟。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表明對那皇位的態度。
要知道，其實他身為靖王，先帝第九子的兒子，是有皇位繼承權利的。
也正是如此，武帝對他一直都提防著，生怕有一日，他會造反，其實在武帝的心中，蕭元璟是很優秀的，否則他也不會有如此多的顧慮。
很多人，就像四皇子，三皇子他們，為了這個皇位，可以做出許多令人唏噓唾棄的事情來，可蕭元璟卻從來對那個位置都沒有任何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麽，慕雲徵覺得眼前的蕭元璟，比起往日裏，在他那一層風流肆意之下，還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麵，也許她現在看到的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罷了。
但是不得不說，蕭元璟今天給與她的，是許多女子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心情漸漸放鬆起來，養心殿裏那種時時刻刻需要警惕的氣氛慢慢的褪去，慕雲徵彎眼一笑，“你就這麽篤定，萬一陛下看到你和四殿下兩人因為我起了爭執，執意要將我拉下去杖斃了，那你可該怎麽辦！”
一霎那，慕雲徵看到蕭元璟的麵色陡然變深，梨花清淡的麵容上狹眸一瞬間異光乍現，亮過紛揚雪花，薄薄的唇瓣挑起，吐出的話語卻如同刀尖鋒銳。
“若是有人敢拿你試驗我的耐心，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讓他血債血償！”
白色的世界裏，那兩瓣優美的唇瓣說出來的話語卻是深深的印入了慕雲徵的心中，如同羽毛輕落在心頭，卻留下了恒遠的印跡。
到了靖王府，青吟便出來告訴慕雲徵，慕夫人過來了。自慕雲徵生病後，沈氏這是來了府中幾趟，若不是礙於女兒已經嫁出去，她何止來幾趟，恨不得天天都來。
等看到慕雲徵的時候，便迎了上來，見她氣色紅潤，才放心道：“看樣子你的身體已經好全了。”
“讓嶽母操心了。”蕭元璟此時又十分溫和有禮，對待慕雲徵的家人，他一直都是表現出最好最斯文的那一麵，討好嶽父嶽母那是必須的。
他剛說完，就聽到兩個胖乎乎的身影朝著他撲過來，大聲喊著：“姐夫，姐夫！”
蕭元璟看見那兩個小胖墩，彎下身一手接住一個，那軟綿綿的奶香味頓時彌漫在身邊，他笑著在兩人的軟軟的發上摸了摸，“陌哥兒，瑄哥兒好像又長高了。”
“是啊，爹說我們以後會長得比姐夫還要高呢！”陌哥兒也學著蕭元璟的樣子，去摸他的頭頂，沈氏扯了一下他的小手，“不要沒禮貌。”
陌哥兒撅著嘴，“我想摸摸姐夫有多高……”
自從蕭元璟抓著兩個小家夥教他們喊姐夫後，這兩人是一喊一個順溜，不知道蕭元璟是男的緣故，還是很有小孩子緣，現在兩個小家夥更粘他，一見到就纏著要玩這個那個。
“好了，給你們摸一摸，以後長的比姐夫還高。”他抱著兩個小家夥護在手臂上，低下頭讓他們摸，似乎覺得站的高高的很有趣，小家夥咯咯笑個不停，瑄哥兒還好，陌哥兒還讓蕭元璟抱著他往上一丟一丟的，笑的口水流的衣襟都是。
慕雲徵看他一上一下的拋著，心都懸起來，趕緊喊道：“你還扔，萬一沒接到摔著了怎麽辦？”
“哪裏會摔，連娃娃都接不住，我豈不是白混了。”雖然口中如此說，蕭元璟到底還是停下來了，陌哥兒估摸也笑累了，趴在他肩膀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大概又在找什麽好玩的。
瑄哥兒早在他們兩人玩的時候，就坐到一旁為他們準備的小凳子上，拈著碟子裏的糖糕塞得小嘴巴滿滿都是，手中還不甘寂寞地拿了兩塊。
“瑄哥兒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吃點心了？”慕雲徵瞧著他小嘴巴一鼓一鼓的，還朝著她笑，眼底都是憐愛。
“自從長好了牙齒，就特別愛吃東西，你看，又去拈東西吃了，隻要看到吃的就要跑過去。”沈氏歎了口氣，走過去給瑄哥兒擦沾滿了點心屑的嘴巴。
瑄哥兒將手中抓的變形的點心伸到沈氏的麵前，“娘，這個好吃，你也試試。”
沈氏看他那小胖爪子，輕輕的在上麵咬一口，“娘不吃點心，娘看瑄哥兒長得胖乎乎的像小白豬，這手肯定好吃。”
瑄哥兒睜大了眼睛，使勁搖頭，“瑄哥兒的手不好吃，一點味道都沒有，沒有點心好吃的。娘吃點心，很甜。”
沈氏好笑道：“還甜，再吃多點甜的，以後你和陌哥兒人家一看就能分辨出來了。”她拿著帕子，望著賴著和蕭元璟玩的陌哥兒，對著慕雲徵道：“瞧，現在一個胖一個瘦，倒也省事，一下就能辨認出來誰是誰。”
慕雲徵抿唇一笑，其實陌哥兒的眸色和瑄哥兒也不一樣，他的偏淺，有點像紅櫻色，但是比紅櫻色又要深一點，“長大了就更好辨認了，性格都不同呢。”
沈氏歎了口氣，“可不是，我聽人說，雙胞胎的性格都不一樣的，農夫人家的兩個女兒，一個文文靜靜的，一個就活潑的很，完全不同。”她說著，卻是朝著慕雲徵看了一眼，視線落在蕭元璟身上，低聲道：“他很喜歡孩子。”
“嗯。”慕雲徵點頭。
沈氏看了一眼慕雲徵的腹部，又朝著周圍擺放素淨的裝飾看了看，眸子裏些微的惋惜，“好在你嫁過來也沒多久，遇到孝期守孝也沒人會說。”沈氏白皙的麵容有著微微的黯然。
早年為了給慕家添丁，慕長琛找了那些妻妾，雖然現在兩人感情很好了，但是那幾年留下的磨痕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
慕雲徵端了一杯茶放在沈氏麵前，望著沈氏深藍色的袖口繡著兩枝梅花，“這些還早，等過了明年再說。他許諾我，絕不再娶。”
沈氏心內一驚，麵色卻是喜悅的，嘴角浮著一抹由內至外的笑容，“那便好。”
做母親的當然希望女兒幸福，一輩子和小妾爭鬥，就算最後贏了，也談不上美滿了。她沒有過到的好日子，希望女兒能得到。
慕雲徵點頭，見蕭元璟抱著陌哥兒，瑄哥兒到了另外一間屋子裏去，知曉他是特意留下一片清靜的空間給她們母女說話。
眼眸中漫上了柔軟的情意，他對於她一直都是如此體貼，有夫如此，還有何求。
不過，她想起四皇子這一次的所為，散播流言，造謠生事，說到底還是針對她！慕家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如此費心？
她重生後私底下查了這麽久，始終沒有摸到頭緒。再這麽下去，始終是太過被動了，要是能先找到那樣東西，把握了主動權在手上才好。
思及此處，她朝著桑若望了一眼，桑若點頭，表示這裏沒有其他人在。
慕雲徵整理了一下思緒，決定不再像以往那樣十分含蓄的問，而是挑了一個比較明白的方式，雙目望著沈氏溫柔的眼眸，細聲道：“娘，我們府中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意義非常重大，影響相當深遠的？”
沈氏本在品著新端上的雪山淬羽，聞言，疑惑的轉過頭來，“為何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慕雲徵蹙著眉尖，“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說是曾經有一樣的東西，流落在民間，而這樣東西，很有可能就在我們慕家。它的性，甚至會影響到慕家的安危，所以女兒不得不問問你，若是有的話，還是及早處理的好。”
她說完，便細細的觀察著沈氏的表情，但見沈氏臉上充滿了疑惑，似乎不明白慕雲徵說的是什麽，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半晌之後，她突然抬頭望著慕雲徵，目有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