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身份
劉媽媽垂著眼,“老奴知道真正靖王妃被埋在哪處,王爺可以吩咐人去查一查。除此之外,關於靖王妃和如今王妃的區別,老奴隻熟悉如今王妃的一切,真王妃的都不清楚。但是老奴料想,就算是雙胞胎,也會有不同的地方,你可以問問嶽嬤嬤。”
靖王吸了一口氣,讓劉媽媽將當年埋屍的地點說出,然後側頭對著博文吩咐道:“你找一名仵作,按照劉媽媽的地址,挖出骸骨之後仔細檢驗!”
博文領命而去,大廳裏一下無聲,靖王拂袖坐在椅上,他一隻手放在膝蓋上,眼眸定定的望著一處,內裏目光深沉莫測。
時間滴答滴答的漏走,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博文終於從外麵回來,身後還跟著四個侍衛,抬著一具木棺材放到了門外,他帶著一個穿粗布短衫的男子走了進來,稟報道:“王爺,在劉媽媽所說的地點,的確挖出了一具骸骨。”
當時並沒有棺材,還是博文吩咐人從棺材店裏先買了一口將屍骨裝進去。
隨後他對著身後的男子道:“你去將驗屍的情況跟王爺說一遍。”
那跟在後頭的仵作向前一步,先行大禮之後,恭敬地道:“經過小的驗屍結果,逝世時間在二十年前左右,死者為女性,年齡十七到二十二歲之間,從其髖骨可以看出曾經生產過胎兒。而其骨頭見黑色痕跡,深入胸口肋骨,乃是服用了慢性毒藥所留下的痕跡,死因應該是中毒虛弱而亡。”
聞言,蕭元璟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慕雲徵察覺到他這一刻情緒的變化,輕輕的將手扣到了他的手中,十指緊扣。
蕭元璟看了她一眼,胸口的憤恨被一種和暖的氣流所掩蓋,緊了緊手指,握的更緊。
靖王猛地站起來,走到擺在外麵的木棺之前,像是想要打開棺木一看,卻又猛然地停住腳步,轉過身對著博文道:“即刻傳靖王妃!”
此時靖王妃正在荷心苑裏,安慰著一臉焦躁的蕭風鬆,他正在極為不耐煩地喊道:“母妃,你不是說義父會想辦法幫我奪得世子之位的嗎?怎麽到了現在,反而是我們被趕回肅北,他到底有沒有認真想辦法啊?”
靖王妃兩隻手緊緊相疊,臉色也有些不好,她已經和修則說過,今日便是靖王給出的最後期限,下午就要動身往驛站而去。
明明當時恩公答應了一定會想出辦法讓她們不用走的,怎麽到了這個時辰還沒有人送信來,也沒有一絲其他的動靜呢?
她耐心道:“鬆兒,你等一等,你義父既然答應了母妃,一定會將事情處理好的。”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了一陣聲音,博文闊步走了進來,目光在院子一掃,低頭道:“王妃,王爺有請!”
靖王妃正十分焦急,看到博文進來,那眉眼裏換上了平日的端莊,徐徐地道:“下午我就要回肅北了,現在正在清點物品,王爺此時喚我過去是有何事?”
博文不管她言語裏的推辭,隻堅持道:“王爺喚屬下請王妃到大廳,具體何事屬下不知。”
大廳?
這個時辰也到了用膳的點了,莫非王爺是要讓她一起過去用膳?她心中思量,見博文站在前方,如同一根標槍般,不執行靖王的命令,便一副打算不要走的模樣,想到恩公若是來了,必然會在此處等自己,現在也不用急的這一時,便淡淡的蹙起眉毛,緩緩地道:“嗯,我知道了。”
“母妃,我也要去!等會見了父王,再跟他求一求情,我不想回肅北!”蕭風鬆跳起來,站在靖王妃的身邊,他實在是不想去肅北,世子的位置都沒有到手,他怎麽甘心呢。
再說,這京都繁華,比起肅北來新鮮玩意也多的是,就連青樓的女子都更有風情一些,他舍不得走。
慕雲徵看到靖王妃和蕭風鬆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大廳,目光裏劃過一絲淡漠的笑意,望著兩人臉上的高傲自貴,平日裏覺得做作,今日隻怕大家都覺得像是笑話了。
靖王妃進來之後,見大廳裏氣氛隱隱有些不對,桌上膳食未上,不由暗暗皺了皺眉,“請問王爺找我來,是為何事?”
靖王臉色緊繃著沒有一絲笑意,整個人如同雷雨爆發前的陰沉天氣,讓人望之胸口沉悶。
他緊緊盯著靖王妃的那張臉,像是要將那一張麵皮撕下來揉碎一般,最後一字一字的從喉中低沉的迸出,“匡薔,你裝得可真像!”
靖王妃麵色巨變,她定定地望著靖王,雙眸裏寫滿了震驚,壓抑著胸口澎湃的情緒,矜淡的一笑,“王爺,你在說什麽?什麽匡薔,難道是王爺新看上的姑娘,要納入府中嗎?”
慕雲徵望著她的表情,嘴唇淺淺的勾起,輕笑道:“匡薔,你的演技真的不錯,即便是被揭穿了身份,依舊可以從容不迫的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難怪你可以裝扮靖王妃這麽多年,讓人沒有識穿,真的是比戲子還要會演。”
靖王妃若是剛才還在假裝,此刻臉皮都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她幹脆收斂了笑容,冷笑道:“雲徵,自從你嫁到王府以來,整個王府就被你弄的沒有寧日,今日你終於將問題指到了我的身上!什麽匡薔,那個到底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休想誣陷於本王妃!”
“是不是誣陷,老奴自然清楚。”嶽嬤嬤其實已經不是王府的奴婢了,早在趕她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把她的賣身契一起給她了,她隻是保留著自稱,以顯對老主子的尊重。
此時看到她從一側的屏風後走了出來,靖王妃,不,應該說是匡薔的臉色終於克製不了的流露出巨大的震驚。
即便隔了二十年,她還是能一眼認出,這個當初在匡薇身邊的老嬤嬤!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又猛地頓住了腳,意識到自己正站在眾人的麵前,隻要露出一點端倪,就會被人指認,很快的,她調整了麵色,雖然沒有起初那般自然,也再沒有震驚之色。
“嶽嬤嬤,你當初偷了金簪子被我趕了出去,二十年後你又站在這裏指證我。王爺,一個犯了偷竊罪的奴婢所說的話,你也相信嗎?”
慕雲徵淡淡的一笑,搖頭道:“那匡薔你覺得,劉媽媽說的話,王爺能相信嗎?”
劉媽媽同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毫無愧疚的看著靖王妃,“匡薔小姐,我已經把事情全部都說出來了,如今王爺他們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你再狡辯也沒有用處了。”
看到劉媽媽整個人完完整整地站在麵前,匡薔的目光中再次露出了震驚之色,義父不是說已經派人將劉媽媽殺了嗎?
那眼前的這個人又是誰,那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劉媽媽啊!她的事情,府中沒有一人知道,除卻劉媽媽,隻要她一死,就算身份被揭穿了,沒有證人,靖王也不會輕易相信這種荒謬的說法!
可她怎麽也想不到,劉媽媽竟然會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麵前!
她止住內心的顫抖和絕望,咬牙道:“劉媽媽,你現在是朝廷的罪犯,私自逃出京兆府的牢中,就是為了當初我未借錢給你買宅子的事情而這般報複,實在讓我太心寒了!你還是及早回頭,莫要讓人利用了才好!”
劉媽媽在牢中看到了修則無情的一麵,早就對匡薔死心了,她對她一心一意,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結果卻要幫她頂罪,還要被她殺害,這樣無情的人,跟著她遲早都是死!“匡薔,你將真正的靖王妃的藥中下毒,又活活的將她餓死在暗室之內,你以為這件事情瞞得住嗎!你怕靖王妃身邊的人發現你的不同之處,讓老奴將一根金簪偷偷的放在了嶽嬤嬤的屋內,故意說是嶽嬤嬤偷了你的東西,找了借口趕她出去,還派了人去殺她……”
“你住口!”匡薔終於忍不住,氣急敗壞的低吼道。
劉媽媽越說膽子越大,根本就不怕匡薔的訓斥,在她的眼裏,匡薔的身份被揭露,隻有死路一條。
靖王的臉色陰沉如雪,“匡薔,你給我閉嘴!劉媽媽,繼續說!”
劉媽媽點頭道:“她不僅將嶽嬤嬤趕了出去,還派了人追殺她,除此之外,以前在靖王妃身邊伺候的煙月,紫月也都被她找了各種理由嫁到了偏遠的鄉村裏,讓人給她們下了毒,沒多久都死了。但凡是靖王妃從匡家帶來的老人,這些年,都被匡薔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打發,打死,發賣,總之到現在為止,她身邊留下的都是新換上的人!留下的也是那些對靖王妃不了解的,離的遠的小丫鬟!”
匡薔聽著劉媽媽說的話,臉色慘白,這一切的確是她做過的,她不能留著那些人在身邊,萬一給他們看出來自己與以前的靖王妃有什麽不同,就會惹來災難!
劉媽媽還在說,“而匡薔生了二公子之後,就更加憎惡世子,她派人在世子的食物中下毒,派人暗殺世子,而且還對二公子說世子其實是妾室所出,是沒有資格繼承世子一位的……”
“夠了!”匡薔突然咆哮一般的大吼了一聲,雙眸充滿了血絲,渾身發抖道:“劉媽媽,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這世界上哪裏有什麽匡薔,匡家的大小姐隻有一個,叫做匡薇!也就是我!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假的,這麽多年,王爺發現我是假的嗎?其他的人又發現了嗎?他們沒有發現,因為我就是匡薇!”
嶽嬤嬤歎了一口氣,慢慢地道:“二小姐,當年你和大小姐出世的時候,老奴是看著你們兩人一起的,老奴記得,二小姐右耳後方,有一塊蝴蝶形的胎記,而大小姐是沒有的。”
匡薔聞言眼眸一亮,唇角帶著一抹冷笑道:“嶽嬤嬤,你盡管來檢查,看我耳後這裏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她站在那裏,背脊挺的筆直,紅吟和桑若打了一個眼色,上前站到了匡薔的耳後一翻,果然是潔白無暇,沒有一塊胎記。
“有嗎?”
“沒有。”桑若淡淡的一笑,手指卻飛快的將她頭上的金釵一扯,翻了一下後腦勺濃密的黑發,立即將她扣倒在地,冷聲道:“王爺,世子,世子妃,匡薔的後腦上沒有疤痕!”
“放肆!既然沒有胎記那就快點放開我!”匡薔一下本摁倒在地,頭發披散大聲狂吼,那樣子再也不複之前的高貴端莊,整個人如同一個市井潑婦一般狼狽。
慕雲徵冷眼望著匡薔,“嶽嬤嬤要看的根本就不是什麽蝴蝶胎記,匡薔,因為你不是真正的匡薇,你不會知道,她三歲的時候曾經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上,後腦有一條小小的疤痕,就算長大了,那條疤痕還存在頭皮之上!”
“是的,大小姐小時候很頑皮,老是撞傷,最重的就是這條傷疤了。但是那時候她年紀小,根本就不記得痛。二小姐,你沒想到,大小姐什麽都跟你說了,但是她不記得的事情,老奴卻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親手帶大的小姐,就像是嶽嬤嬤的孩子,就算老了,她還記得那些細節。
之前嶽嬤嬤是說那蝴蝶形胎記可以區分兩人。但是世子妃與她說,匡薔伺候了靖王妃這麽久,對於王妃身上會有的痣,胎記等等,她肯定了解的清清楚楚。
既然要假冒一個人,依匡薔的性子,定會做的徹徹底底。那顯眼的胎記恐怕早就沒了。
所以嶽嬤嬤苦苦想了一天,終於想到了匡薇三歲時候碰到的這個疤,因為年代太久,又沒造成傷害,她一時沒想起來。
果然,如同世子妃所分析所說的一樣,匡薔耳後的胎記早就去除了。
她悠悠地望著容色美麗,氣質優雅的慕雲徵,心底暗暗點頭,這樣的好女子,聰慧機敏,美麗無雙,才配的上大小姐的兒子啊。
“匡薔,事到如今,你還要怎麽狡辯!你真是心腸狠毒,就連自己的親生姐姐也不放過,甚至還要殺了她的孩子!”
“親生姐姐?”匡薔突然怪笑了起來,那端莊的眉目在這一刻終於猙獰扭曲了起來,“笑死人了!她是我的親生姐姐?她是高高在上匡家的大小姐,我是什麽?我是從河邊撿來的野種,一個被賣給人家做丫鬟的賤種!你們說她是我的親生姐姐,那為什麽我們區別這麽大呢!”
她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張麵容因為截然不同的表情而呈現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氣質,這一刻,她終於不再像靖王妃,而是做了真正的匡薔。
嶽嬤嬤皺著眉頭,恨聲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怪大小姐啊,她根本就不知情!”
匡薔無聲的一笑,聲音卻越發的尖利憤恨,“是啊,她是那麽的純真高貴,甚至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她又有什麽錯呢!可是我呢,我又有什麽錯!我和她的父母都是一樣的,我和她留著一樣的血!可我為何要做被拋棄的那一個,就因為我比她遲出生那麽一刻嗎?她在花樓撲蝶,我是廚房燒火,她在挑選新裳,我在洗刷馬桶……”
慕雲徵她所知道的靖王,並不喜歡靖王妃,娶她,也隻是因為被武帝逼得不得不娶,然而在他心中,靖王妃始終還是他的妻子,在她生下蕭元璟後,他給不了他的一顆專心,卻給了她整個王府的大權和極度的包容。
但是今天卻知道,這個他一直盡量原諒著她,就算知道她想要害最心愛的兒子之事,他也隻是阻攔,並未戳穿的女人,竟然是個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