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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身世

  到了花廳中,巫芙柒站在屋中,身後的丫鬟好似也被打發走了,見到慕雲徵之後,目光中透出一絲不明的神色,卻是徐徐地行禮道:“婢妾見過世子妃。”


  巫芙柒自從撕破臉麵之後,見到慕雲徵都是愛理不理,視而不見,今日難得的低姿態讓人覺得頗為意外。


  慕雲徵施施然地坐下,然後才慢悠悠地道:“哦?巫姨娘剛才在此處無事,現在這麽突然來找我,可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巫芙柒卻是目光中露出一絲恨意,慕雲徵卻看的分明,那恨意卻不是對著她而來的。


  巫芙柒淒淒地道:”世子妃,婢妾與你之間,也沒有客氣話要說,今日前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這個時候,巫芙柒出現必然是有什麽的事情。否則的話,她不會來慕雲徵的安夢閣裏,這一點慕雲徵早就已經知曉了。


  她依舊是不急不緩,鳳眸裏露出一絲極為銳利的光芒,明爍的星光在她的瞳仁裏跳動,讓她整個人顯得清華而高貴,如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月華動人心魂,便是巫芙柒再妒忌,也不得不承認在外貌氣質上,她比不過這個耀眼的商人之女。


  “巫姨娘有什麽事情請說。”


  巫芙柒望著慕雲徵那始終平和的神色,看不出她心中到底是如何做想。


  她想了想後,旋即道:“我想世子妃對此事一定會感興趣的。你肯定在心中猜測,你嫁進靖王府也有半年了,看到靖王妃對蕭元璟和蕭風鬆兩人明顯的詫異,難道你心中就沒有疑慮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慕雲徵的心中微微的一驚,然而麵色卻不露出一絲分毫來,依舊是那副從容的樣子,唇瓣微微的勾動:“哦?巫姨娘是想要告訴我有什麽差異嗎?”


  眼前慕雲徵並沒有想象的那般激動,巫芙柒似乎也不意外。也許在這麽多場鬥爭中,看著別人失敗,而慕雲徵一直是場場必贏,她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對於慕雲徵的雲淡風輕,她也不過是稍稍不悅地挑了挑眉,然後道:“世子妃,我相信你也會與我一樣,會覺得既然都是一個母親生的,為何靖王妃對蕭元璟是步步殺機,不肯放過,對蕭風鬆則是包容寵溺,珍惜如寶。雖然你是沒有做過母親的人,但是這世界上每一個母親對待自己的兒子雖有偏心,然則能到生死差異這一步的,實在少之於無。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蕭元璟他不是靖王妃的兒子嗎?”


  想過,自然是想過,從嫁進來開始,慕雲徵早就在心中想過了千萬遍。她問過蕭元璟,也讓人去查,然而事情總是顯得模模糊糊。


  畢竟,蕭元璟如今已經二十一歲,這麽多年,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證據大部分已經隨風飄散了。而且靖王府從搬到了肅北也將近二十年了,這麽多年,很多東西在搬遷之中就消失了。


  慕雲徵一直都在等待一個契機,但是她沒想到今日巫芙柒也來了。巫芙柒從小就是寄居在靖王府內,也許她能知道一些什麽事情,這並不奇怪。


  她微笑道:“我記得你現在是蕭風鬆的姨娘,那麽你的生死榮譽都會是和蕭風鬆有關的,為何今日會想起來和我說這樣的事情?”


  巫芙柒嗤地笑了一下,麵容上露出一種絕望,像是自嘲的笑,那樣的眼神早就失去她往日的驕傲,像是活生生的就變成了一個寄人籬下的哀怨和怨毒的神色。


  她摸著自己的臉頰,望著慕雲徵那關節白皙紅潤豐滿的臉頰,輕輕地道:“你看看我,我現在的樣子,算是什麽呢?說是姨娘,這姨娘又是怎麽得來的,你的心中不是比我更清楚嗎?我本來已經認命了,嫁給蕭風鬆也好,不瞞你說,我覺得日後他如果有靖王妃的相助,也許也能做上世子,當上王爺,做一個王爺的侍妾,我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的。特別是懷上孩子的時候我十分的開心,至少,我還能生下未來世子的長子,這樣我的身份也許會變得不同,不說當上正妻,至少也是一個側妃吧。但是,她竟然容不得我肚子裏的孩子,從孩子出現開始,就告訴我,這孩子隻是一個用來利用的物品。”


  她說著,嘴角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那孩子已經在我的身體裏待了快有三個月,我幾乎與他血脈相連,一天一天感受到他的成長,他生下來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孩子,可是她竟然不能容他啊!她表麵上對我和和氣氣的,實則不過是把我當成一個棋子,也許你覺得我很傻,但是,至少我還知道靖王妃和蕭風鬆兩人,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人看,以前也是,現在更是!”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種愴然,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惜。可是落在慕雲徵的耳中,不過隻是輕輕的一聲歎息而已。


  這世界上的許多事,看起來是別人逼你所為,其實很多時候都是自己選擇的,很多時候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路,選擇自己要做的事情,卻偏偏要去選擇一條看起來光明華彩,實則毒藥遍布的,不屬於自己的道路。


  所以,巫芙柒如今的處境也不過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她沒有興趣聽巫芙柒說這些幽怨的心事,而是直切主題道:“你今日到我這裏說出這樣的話,必定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隻怕你的日子不單單是不好過了。”


  巫芙柒今日到了她這裏,雖然肯定是瞞住了眾人,慕雲徵想知道,巫芙柒到底是有什麽樣的證據,敢來對她說出這番話。


  巫芙柒咬了咬牙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並不敢肯定,我自小在靖王府長大,根據多年的觀察,靖王妃對蕭元璟幾乎是不聞不問。在肅北的時候,除了我們早期進府的人知道有蕭元璟的存在外,其他人都是不曉得的。靖王妃從不會跟別人說她還會有一個長子,不僅如此,她還有技巧的換掉當年的老仆人,消滅蕭元璟在肅北存在過的痕跡。我一直在細細觀察,蕭風鬆在說話的時候,一直對蕭元璟都是十分的不屑,但是有我在場的時候,靖王妃還是會對他稍加訓斥,所以我有些猶疑,以為不過是蕭風鬆嫉妒蕭元璟。直接有一次蕭風鬆喝醉酒了到了我的房間裏來,罵蕭元璟是貝戔人生的賤種。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此明顯的一句話,誰也聽得出來,若是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再怎麽也不會罵是賤種,這明顯就是在貶低蕭元璟的身份。


  想到這裏,慕雲徵的嘴角勾出一抹悠遠淡漠的笑意,淡淡的道:“這就是你要說的發現嗎?”


  巫芙柒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以為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慕雲徵會覺得十分的激動,沒有想到慕雲徵隻是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不禁反問道:“怎麽,沒有用嗎?”


  這樣的消息,若是她在一個月之前來說,也許還有效用。現在慕雲徵已經不需要了,很多事情她已經明了,而且她已經設下了一個大大的圈套,等著人鑽進來,巫芙柒的話不過是讓她更為確定蕭元璟不是靖王妃親生兒子的猜想罷了。


  慕雲徵微笑道:“你無憑無據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想要我去找靖王告狀嗎,你當我是一個傻子嗎,貿貿然去說這樣的話來。巫芙柒,你還是過高估計了你自己的智商。”


  巫芙柒的挑撥,早在她開口時慕雲徵已經聽得出來,她不會上當,也不會覺得可以憑借這麽句話就扳倒靖王妃。


  巫芙柒為什麽會選在今日來和她說這樣的話,不僅僅是因為靖王妃對巫芙柒的行為讓她心生怨憤。更重要的是,巫芙柒覺得慕雲徵在今天看到靖王妃的所作所為後定然會心中含了怨憤,肯定是處於震怒之中。


  所以,她此時再來添上一把怒火,也許慕雲徵會一時衝動找到了靖王。一旦慕雲徵將此事揭開,那麽不僅僅是靖王靖王妃會犯了混淆王府嫡庶血脈的大事,就連蕭元璟的世子之位都會麵臨被撤之險!

  巫芙柒見自己的想法被慕雲徵識穿,麵色一僵之後,便退了出去。


  紅吟望著她的背影,輕哼了一聲,“到了如今這地步,還想要來騙人,真是討厭!”


  慕雲徵輕輕搖頭,“巫芙柒剛才說的話,應該是真的。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不需要再說假話惹禍上身了。”


  紅吟微微吃驚,“那這千萬不能讓王爺知道了,若是王爺知道世子是被人掉包的……隻怕……”


  “不,事情沒那麽簡單。隻怕有更大的秘密。”慕雲徵站起來,走到窗前,仰目眺望天穹,這一點她早就想過了。


  若是蕭元璟是被掉包的,靖王妃早就應該可以將嫡庶之分拿出來與靖王說了,就算靖王妃會被處罰,然而私下裏靖王可以想出辦法來,去掉蕭元璟的世子之位,但是靖王妃一直沒有這麽做,就算被逼得請來了其他人大動幹戈的動手,她也沒有想要揭露蕭元璟的身世,慕雲徵認為,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紅吟心頭一跳,看了慕雲徵一眼。此時天光映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泛出珠光淺暈,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想什麽,隻覺得明光爍爍,不能逼視。


  荷心苑裏,華美的錦緞折射出奪目的光彩,屋內的沉香嫋嫋如白絲消散。


  所有的下人都被靖王妃差遣了出去,整個院子都被侍衛守衛了起來,除了每日送餐的丫鬟可以進出外,其他的人都隻能呆在院子裏。


  屋裏長按上點著兩盞琉璃梅花燈,映著大廳一側暗紫色的長簾,明明溫暖的光澤卻生出幾許陰暗的色調。


  一道光影悄無聲息的越過侍衛的監視,偷偷的潛入了荷心苑中,靖王妃在焦急的等待中看到那人,一陣輕風從敞開的窗口進入,她急急上前呼道:“恩公。”


  來人正是之前到府上來的修則,他看了一眼靖王妃,肅聲問道:“今日之事敗在哪?”


  看到趙嵐帶著劉媽媽和福生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經失敗了,然而他計劃如此周詳,從他一到京都,便給人下了蠱毒,操控著蠱毒在大街上發作。


  這種藍蠱所發症狀與鼠疫相差無幾,必定會讓人以為是瘟疫傳來,全城恐慌,再讓靖王府的一名丫鬟死亡,傳出得病流言,從此得來可以進入那守護得密不透風的安夢閣的機會,再而下手將高利貸的賬本放入其中,安排好其中一名下屬來指認。


  在他看來,這樣的計劃是毫無破綻,完美無缺,不可能會失敗。所以他進來,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究竟。


  靖王妃歎了一口氣,她要怎麽說才好呢,這個計謀她左思右想,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漏洞。


  事實上,她在研究了慕雲徵以往的動作之後,杜絕了任何可以給她在賬務上翻盤的機會。可是現在想來,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慕雲徵竟然可以令死人複生,將粒兒提出來作為罪證。最後自己都栽了進去。


  雖然沒有和劉媽媽一般的下場,然而此時,她也好不了多少。這一切,到底都是慕雲徵的陰謀,她明明早早就知道了一切,卻等著他們鑽進去。


  她心中悔恨不已,對著修則道:“恩公,這都是我的錯,我讓劉媽媽對粒兒下手的時候,沒想到,鬆兒也會跟著她一起去,反而被那丫頭在耳後戳出了印跡。若不是為了保住他,我也不需要將劉媽媽推了進去,差一點都誤了大事啊。”


  說著,她袖子裏麵的指甲緊緊的掐入了肉裏,用力的克製住自己心中的悔恨。她自持出身名門,身份高貴,又嫁給靖王為正妻,性格高傲自負,對一般人都是瞧不起的。


  可是麵前的這個男子,是自己的恩人,若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自己。可是自己到了京都後,屢次失手,逼得恩公不得不出麵幫忙。


  恩公為了幫她,將京都隱藏多年的放高利貸的下屬都已經調動了,然而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她不由想到了一件事,緊張地道:“恩公,高利貸的那些慕家的賬冊,現在還在嗎?”


  修則目光平靜而溫和,似乎看不出什麽,他望著靖王妃,歎了一口氣道:“到底還是低估了他們,那賬本我剛才吩咐人去取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我想,大概蕭元璟他們早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已經將那賬冊取了去,我吩咐人將那些放高利貸的人已經處理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剛才說,鬆兒跟著劉媽媽一起去處理那丫鬟了?這件事,是劉媽媽承認的嗎?”


  靖王妃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她抬起眼來,搖頭道:“不,這是當時那丫鬟所說之言,慕雲徵說是要驗明正身,我恰好看到了鬆兒耳後的傷疤,當時為了保住鬆兒,我便將劉媽媽推了出去。”


  經修則這麽一問,靖王妃隱隱覺得,這其中好像有什麽問題。修則聽後,突然發出了兩聲低笑聲,與麵容不符的,蒼老到極點的聲音透著一股莫名的味道。


  他望著靖王妃道:“這個慕雲徵心機深沉,難怪你不是她的對手。你可知道今日你中了她的計了。”


  靖王妃震驚地看著對方,她不解的問道:“恩公,此話是何意?”


  修則淡一笑,搖了搖頭:“根本就沒有其他男人跟著劉媽媽到了丫鬟處,這不過是慕雲徵使的詭計罷了。她救了那丫鬟,那丫鬟自然什麽都聽她的,鬆兒定然是沒有跟著她一起去那丫鬟的住處,否則的話丫鬟怎麽又會輕易的開門而沒有發出驚叫聲呢。我相信,你看到鬆兒耳後的傷疤,不過是慕雲徵讓人偷偷弄上去的,特意讓你發現,你自然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將劉媽媽推了出去。”


  靖王妃聞言一怔,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修則笑了笑,那笑容之中仿佛帶了三分嘲意,斜睨著靖王妃:“她的目標不是你,而是劉媽媽。依她的心機深邃,聰慧機敏,隻怕現在已經看出了你的不對,她現在想要逼迫劉媽媽講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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