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如臨大敵
馬車到了靖王府的垂花門前,停下來卻看到從門內有人正闊步走出。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袍子式樣簡單,僅袖口和勾勒出雲紋,他背手而出,姿態英挺,麵容在陽光的照耀下,看的十分的清晰,大約四十到五十歲之間的年齡,身材壯實,五官立體,一雙眼眸如同看不到的黑夜,有一種深藏的陰霾,頭發用布條束起,簡單利落,抬步緩緩走了門前,望了慕雲徵一眼,卻沒有任何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像是朝中人。
而站在他身邊的,竟然是身份高貴,甚少會親自出來送客的靖王妃,她看到蕭元璟和慕雲徵後,嘴角的弧度矜淡到看不見的略微勾了起來,喊道:“你們回來了。”
蕭元璟和慕雲徵遵照禮節道:“見過王妃。”
“這便是王府的長子和他的妻子了。”靖王妃對著那灰衣人介紹道,說罷,轉首又道:“這位是鬆兒的救命恩人修則先生。”
兩者介紹時的親疏真是高下立分,蕭元璟叫做“王府的長子”,蕭風鬆叫“鬆兒”,可惜聽著的這兩位已經是毫不在乎了,微微一笑後,對著那修則道:“原來是修則先生。”
那修則先生麵上疏朗的一笑,他的模樣並不老,然而說話時候音色蒼老像是一把生鏽的刀,“早就聽聞世子和世子妃的大名,如今得以一見,當真是一雙璧人啊。”
蕭元璟和慕雲徵沒見過這個人,倒是曾經聽說過,當初在肅北的時候,蕭風鬆小時起碼去打獵,馬兒突然發狂,撒蹄亂奔,就是被這位修則先生救下來的,為了感謝修則的救命之恩,靖王妃讓蕭風鬆認了他做義父。
此時見他舉止得儀,說話也十分溫柔,可是看他的人,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讓人想要遠離他。
蕭元璟對著他彎唇一笑,之前在車上那醉醺醺要休眠的模樣似乎從未出現過,雙眸清亮,“聽說修則先生四海為家,浪跡天涯,現在到京都裏來,莫非是來看二弟的?”
蕭風鬆剛受傷不能動,修則就出現在這裏,其中的意圖還不是明顯的很嗎?蕭元璟不過是睜眼問瞎話,一點都不知情的樣子,好似蕭風鬆受傷他也不知道一樣。
靖王妃看到他那副看似溫和實則散淡的樣子,恨不得抓爛他的笑臉才解恨,可是她想到那一日蕭元璟打蕭風鬆時的那種可怖的模樣,實在是沒那個膽量,隻能在心內暗罵賤種。
“收到王妃的信,聽說風鬆受了點內傷,我便過來看看。”修則笑道:“不過是兄弟倆的打鬧,沒什麽關係,休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慕雲徵看著修則的模樣,此人收到靖王妃的信立即就趕來了京都,心中對蕭風鬆定然是多有重視,然而麵對蕭元璟的時候,還是這般的淡然自若,說話間有一股瀟灑和意,一點兒都看不出他究竟對蕭元璟和自己是不是心存芥蒂。
靖王妃站在一旁,見他如此,除卻眼神微有不悅的閃過,麵色沒有一絲兒反感。靖王妃既然請了他來,就早就與他說過自己的事了,這證明修則比起靖王妃來,城府更加的深沉。
“我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改日再見!”修則對著兩人一拱手,瀟灑地朝著王府大門走去。
靖王妃目視修則離開了之後,斜睨了蕭元璟和慕雲徵兩人一眼,開口道:“回來了,就進去吧。”
慕雲徵輕輕的一笑,並沒有回話,她便自顧自的走了。
蕭元璟凝眸在修則所走的方向看去,狹眸裏閃過一道極暗的光,濃眉微皺,像是在思考什麽。
“別看了,人都走遠了。”慕雲徵微微一笑,惹得蕭元璟回過頭來,斜睨著她,“聽你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看美人,看得你吃醋了。”
他表情轉換的很快,那一縷若有所思即刻就換上了耍賴的模樣,慕雲徵失笑道:“看美人我倒不會喊你了,不過那個修則,大概比美人的看頭,要多那麽一點點。”
“嗯。”蕭元璟聲音微沉,“他那身氣質,並不像常年在江湖裏的人,舉手投足之間大氣渾然,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會是普通浪者。”
這一點,慕雲徵自然是知道的,修則從見到他們起,說話和動作都很自然,絲毫沒有見到王族會有的緊迫和扭捏。隻是她的疑慮,自然不會表現出來讓人知曉,“而且我看靖王妃對他的態度,實在不單單像是對一個恩人。”
從修則和靖王妃出來開始,對話的主人就一直是修則,雖然他並沒有過分強調主導位置,然而靖王妃卻是沉默了許多,這是隻有經常觀察人與人之間交流相處方式的人才會看得出的。
就看那修則和靖王妃在垂花門前所在的位置,兩人身子都是左右偏內,證明相互十分信任,並且關係很好,而靖王妃站在靠後方,這證明她內心很尊重,甚至聽從這位修則的話。
“能查出他的身份嗎?”
修則這個名字,多數是一個化名,江湖上很多人都不用真實的名字。
蕭元璟點頭道:“查是一定要查的,就是不知道他這一次進京,究竟是要做什麽,肯定不是單單來看蕭風鬆這樣的簡單。”
若是如此,剛才到了垂花門前,靖王妃根本就不需要介紹他們兩人。
回到了安夢閣裏,紅吟看到她回來,放下手中的活就跟上來,先是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桑若一眼,轉而問慕雲徵道:“世子妃,今日你們去宴會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啊?”
跟在慕雲徵身邊久了,紅吟已經習慣了很多時候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今日慕雲徵去參加宴會,蕭元璟說帶桑若在身邊會好一些,於是紅吟就留在了院子裏。
這也是出於安全方麵的一個考慮,畢竟靖王妃留在了府中,紅吟跟在慕雲徵身邊多年,應對之間已然有了慕雲徵的風範,在安夢閣內看著,也比其他人要安全了許多。
出了折蓮的事情之後,整個院子裏麵的人對慕雲徵更加的敬畏。雖然不怕再有其它的什麽事情發生,然而防人之心總是不能沒有的。而晚兒和緋若兩人也提高了警惕。
對於這一點,慕雲徵隻是淡淡的一笑,她想起今天宮中的事情,針對她的的確是沒有。不過,她若有所思的道:“我回來的時候,在街上看到有一個人在街上猝死,大夫說他是是因為死於鼠疫。”
“鼠疫?”紅吟的輕輕的皺起兩道秀麗的眉毛,先是一愣,後是一驚,圓圓的眼睛眨的飛快,聲音響亮,“鼠疫怎麽會到了京都呢?那人還是死在大街上死了,那種東西可傳染得厲害呢。”
“是啊。”慕雲徵點了點頭:“鼠疫這種東西傳播速度之快,傳播的方法也十分的廣闊,今日那人倒在了路上,也不知道是第一個在京都發現的案例,還是已經有許多人在他前麵,但是沒有給人知曉,或者是說這個人他的家人也許現在也正發熱發寒或者有其它的症狀。總之,這讓人感覺很不安寧,而且今日那麽多人看到了,也許不出幾日,整個京都就會傳出來,這個鼠疫的事情。恐怕又是一大驚慌。”
紅吟道:“那王府裏要如何處理?”
慕雲徵想了想:“這個暫時不說罷,今日大夫診斷過了,京兆府尹的人很快會收到消息,到時候宮裏麵也會注意,隻要沒有擴散開來,就沒有什麽事情。”
口中說著,然而慕雲徵卻覺得有些奇怪,這難道是說閩州,福州那邊的堤壩崩塌了之後,災民移到了京都導致的嗎?鼠疫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伴隨著各種災難而來的。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們府中也要多注意,這段時間讓她們不要出去行走,以免沾染了病氣。”
紅吟目光明亮,點頭道:“是。奴婢現在就下去派人告訴她們。”
“嗯。”慕雲徵淡淡的點了點頭。然而心中卻是有一點覺得不對勁,然而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蹙眉細細思忖。
接著,整個京都裏,鼠疫這件事情傳播了開來。每一家每一戶都開始大麵積的清理防瘟工作,包括王府裏也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靖王妃更是如臨大敵,生怕鼠疫傳到她和她的寶貝兒子蕭風鬆身上,幾乎每日裏都叫人噴了禦醫院配下的消毒液在居所的每一個角落,整個府中都是人心惶惶。
據說,除了慕雲徵那天看到的那個人以外,又在街道上和住宅區裏發現了三四個得了鼠疫的人,整個京都裏的人都小心謹慎的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個治不好的病惹到自己身上。
原本每日裏喜歡東家走西家竄,開茶會、宴會、酒會的夫人小姐們也都紛紛收斂了,日日在了府中繡花彈琴,絕不出府。
這樣清淨的日子在京都是少有的,慕雲徵坐在房間裏,手裏捧著一本書,正在拿著一味中藥,與那書上的藥正在相互核對。
她和聞老醫正在這段時間碰過一次麵,聞老醫正說這一次的鼠疫來得古怪,和以前解開鼠疫的方子有所不同。
早在開國的時候,曌帝就配出了鼠疫的方子,這麽多年,就算不是百分百治愈,也能控製得七七八八。然後這次的鼠疫,就算喝下去,人也不見有絲毫的好轉,反而病情越加越重。
他讓慕雲徵在家裏的時候,也幫忙看一看這病毒的解藥,而他自己則帶領著禦醫院的人,都在為研究這個鼠疫的解藥而努力。
就在全城都被鼠疫鬧的人心惶惶,街上幾可羅雀之時,商鋪,當鋪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震蕩,生意一降千裏,不少商鋪幹脆也放假關門。
而靖王府裏同期也出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