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質問
這其中的一切,都是一件件的連接起來,少一個人,少一個動作都很可能功虧一簣,薑嫚自然是明白,目帶感激道:“慧嬪我自然是要謝的,可若不是寰妃你大方溫和,禮服你亦可不借,也無人能非議。今日之恩,記在心中,禮服待我清洗幹淨之後,再差人給你送過去。”
寰妃搖頭,因為身體不大好的緣故,所以她的動作很輕微,聲音也柔和,好在殿內安靜,倒也聽的十分清晰,“今日之事,曦妃需好好記在心上,萬事皆要小心保重,勿要因事小而不在意,有些事不是時時都會有人提點解決的。”
薑嫚與慕雲徵飛快的在空中交織了一眼,麵露愧色,微微垂首道:“謝謝寰妃提點,我以後自會多多注意。”
言畢,便在心中思索,今日若不是慕雲徵發現端倪到她殿中來,如今被幽禁的恐怕就不是皇後,而是她了。
薑嫚不禁想到慕雲徵所安排的這一切事情,慕雲徵連倉庫裏布料的處理方法都想好了,以先祖顯靈為借口,將布料全部都銷毀,杜絕了日後因為這批布料再生任何事端的可能,方方麵麵,前後左右,都考慮得十分清楚。她日後可要多多學習才是。
“日後你多多注意,多多小心便是,此事已經過了,就當是上了一堂課吧。”慕雲徵笑著安慰薑嫚。很多事,不是一說就能做到的,必須是一步步成長起來,薑嫚這兩個月來沒有受到損傷,已經進步頗多了。
三人的說著話兒,未央宮內一片和睦,而此時的儲秀宮內,則是完全不同的氛圍。
四皇子踏入儲秀宮,便見裏麵的宮女開始有序帶上自己的東西,一個一個接受侍衛的檢查,離開儲秀宮,因為武帝下旨,將皇後幽禁在此,連她身邊的一幹用度使喚之人,都減少三分之二,也就是空有皇後之名在這裏。
他麵無表情的望著這一切,眸中的陰寒散於全身,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生人莫近氣息,仿佛隨時可以將人冷死在他的身周。誰都知道皇後被幽禁了,這位皇子素來性格就冷戾,此時那些路過的宮女內侍望著這四皇子,無不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的提著東西,避開這具移動的瘟神,恨不得腳尖著地,不要發生一丁點的聲音才好。
張蓮站在殿中,對著皇後道:“皇後,陛下讓奴才將鳳印收上來。”他口中依舊稱呼著“皇後”,然而說話卻沒了以往的那份畢恭畢敬,畢竟皇後已經隻是一個廢後,今生是沒有希望再出儲秀宮了,名存實亡已經是不可以改變的事實了。這樣一個皇後是沒有人會放在眼底了,宮中是最見風使舵,捧高踩低之地,何況還是從天堂掉到地獄,再也沒有翻身之地了。
皇後依舊端坐在鳳座之上,她已經洗幹淨哭泣的痕跡,臉上的妝容也重新畫了一遍,全身的衣飾一絲不亂,冷眼看著站的筆直不見恭敬的張蓮,冷冷地道:“張副總管來的真快。”
張蓮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特意吩咐奴才收回鳳印,做奴才豈能不好好執行,還望皇後莫要見怪。”他說的十分客氣,可姿勢卻沒有一絲恭敬之態,身子都未曾躬下,挑眉動眼的明顯未將皇後放在眼底。
“大膽奴才,在皇後麵前如此放肆!”唐嬤嬤是皇後從梁家帶進宮,又是皇後的乳娘,在她心中,皇後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即便被幽禁,依舊是皇後。此時見張蓮這個閹人姿態如此倨傲,頓時見不過眼,怒目斥道。
張蓮橫眼看著唐嬤嬤,眸子裏充滿了輕視,冷笑道:“唐嬤嬤,請問我在皇後麵前如此放肆了,是未曾行禮,還是沒有自稱‘奴才’,若是有,還請唐嬤嬤直說,以不尊皇後之罪告到陛下之前便是。”他說著,還朝著養心殿的方向微微一躬身,以示敬重。
要說他有什麽錯,是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尊敬,可若要真指出他哪裏不敬,還偏偏說不出來。
而且皇後剛被陛下怒斥幽禁,此時就算去找陛下,陛下也一定不會見皇後和她身邊的人,張蓮這是故意說來刺人心的。唐嬤嬤在一旁氣的怒目圓瞪,嘴唇一張一合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擔心的望著皇後,畢竟皇後錦衣玉食長大,出嫁前是梁家貴女,出嫁後又一直身份高貴,除了武帝,哪裏有人給她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是皇後神情始終是平靜而淡淡的,隻是望著這殿中的一切,像是在發呆,又像是留戀這最後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看的唐嬤嬤心裏更加難過。
張蓮在宮中這麽多年,與姚震職位相差不大,但是晉升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姚震是進宮後便分到了武帝身邊伺候,算的上一開始就是有了頭臉的內侍,而張蓮則是由小內侍一步步走到今日,見慣了宮內的殘酷現實,踩著人一步步爬上來的他,現在是僅次於姚震的副總管。皇後現在被幽禁,空有皇後的虛名,實際還不如他一個大內副總管有實權,他還需要有什麽顧忌的。
皇後瞧著他的姿態,往日淩厲的美眸裏露出一絲淡淡的嘲笑,根本就不將他的舉動放在眼中,對著唐嬤嬤淡淡地道:“將鳳印拿給他吧。”
“砰”地一聲……
隻聽外麵的大門一腳被人踢開,偌大的響聲在空寂的正殿之中幾欲刺破耳膜。
皇後皺眉望去,卻看到雕刻了龍鳳牡丹圖案的朱門外,四皇子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
張蓮見到四皇子,連忙收起了一臉不恭的神情,立即躬身行禮道:“奴才參見四皇子!”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四皇子眼眸微微眯起,閃過一絲懾人的威脅之氣,抬起一腳朝著張蓮狠狠地踢了過去,戾氣十足地喝道:“滾!”
四皇子本就是從小習武,此時出腳又快又疾,張蓮一時不防,被踢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後,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他撐起身子,匍匐在地,忍住腹部傳來的劇痛,將怨毒的神情埋藏在驚恐的目光之下,四肢微微顫抖,可憐地求道:“四皇子息怒,奴才也是為陛下辦事,請四皇子息怒!請四皇子息怒!”
他是一介奴才,怎麽也不敢得罪四皇子,不管心裏服不服,口中一定是要求饒的。
四皇子咬緊牙根,眼眸冷森的朝著殿中所有人橫掃而過,最後停到了張蓮的麵上,目光霎時冷了下來,聲音吐字如冰,“滾!都給我滾出去!”
那冷厲帶著煞氣的眼神足足嚇的所有人心頭一凜,張蓮雖然敢對著皇後不敬,但對著這位皇子卻沒有半分輕視,陛下幽禁皇後,但現在還未正式封殿,四皇子是可以進來看望的。待身後的小內侍接過鳳印之後,趕緊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連同其他的人也隨之退下,不敢再在殿中停留,以免這位冷麵皇子將怒意發泄到自己的身上。
唐嬤嬤望著四皇子,她素來就有些懼怕這位冷冰冰的皇子,此時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留下,還是和其他宮女一起出去,皇後感受到她的躊躇,淡淡的擺手道:“唐嬤嬤,你先退下吧。”
唐嬤嬤心中鬆了一口氣,朝著皇後和四皇子福了禮後,退出了大殿之中。
本來廣闊華麗的鳳殿,此時因為人員驟然減少和人心境的變化,頓時顯得空曠寂寥了起來,皇後帶著赤金縷空牡丹鑲紅絡護甲的手輕輕的搭在扶手上,望著四皇子,輕輕地道:“這個時候,你還來儲秀宮做什麽,萬一你父皇知道了,又心生不喜,遷怒於你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冷淡,沒了往日那種飛揚,四皇子看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的母後,那日日穿的端莊華麗,眉頭中帶著高高在上雍容之氣的皇後,此時一個人冷而孤寂地坐在了鳳座之上,此生就隻能呆在這儲秀宮內,不能踏出一步,心頭的痛楚化作了濃濃的怒意,又氣又苦的問道:“母後,今日你禮服上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的一聲質問換來的是皇後的輕輕一笑,那一笑裏有著無盡的冷意和冷漠。
她的目光望著四皇子充滿了怒意的麵容,冷笑道:“怎麽回事?你也看到了,不過就是鳳凰啼血了。”
“兒臣問的是,這件事是誰下的手,母後可是知道?”四皇子站在殿中,雙眸緊緊盯著皇後,今日之事,事發突然,他連一點預兆都未曾知道,那鳳凰啼血是什麽原因,什麽手法造成的,他現在依然不知道。
事到如今,他還一無所知,心中氣悶難愈,焦躁暴鬱。
被兒子這樣的質問,皇後的手指忽然一下緊緊的抓住了扶手,雙眸之中流露出一絲嘲意,望著四皇子冷冷地道:“開始在皇廟之中,我沒有想到是怎麽出來的,但是現在,我卻是知道了。隻怪我技不如人,不如那個貝戔人罷了!”
四皇子一雙極為銳利的鷹眸森寒點點,他本來就是在皇室中長大,對於勾心鬥角見得太多,此時皇後這麽一說,聯係在祭禮上所發生的一切,頓時便聯係了起來,冷聲地問道:“曦妃的禮服,母後在上麵做了手腳對不對?!”所以才會在未央宮發生什麽相思鳥現身的鬼吉兆!所以才會變成皇後的禮服出問題!
皇後冷笑一聲,並不出言,自己的兒子她最是了解,心思深沉,能猜到這一點,她一點都不奇怪。
然而,四皇子在聽到曦妃之後,麵色卻是冷冷的一沉,語氣裏帶著一抹冷嘲道:“母後,她隻是一個新進的妃嬪,無子無女,你又何必去陷害她,弄的現在隻能幽禁在儲秀宮!”
聞言,皇後閉上眼睛,深深的一呼吸,陡然再睜開後,便是一片十足的冷意,目光如劍射向四皇子,寒聲道:“你以為我是要對付曦妃,你以為我想要針對的隻是她!”她忽然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個櫃子裏,一手拖出裏麵的一個匣子,猛地擲到了四皇子的麵前,美目怒瞠,嘶聲呼道:“我針對的是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