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寰妃
既然武帝有請，蕭元璟自然是要去的，可蕭元璟眼內帶著不舍望著慕雲徵，在這祭祖禮上呆了太久了，他都感覺好久沒和徽兒說話了。
姚震知道他們是新婚夫妻，可沒想到世子此時眼底流露出來的依戀，就像是小孩子一般，對世子妃這麽的喜歡。
雖然他是內侍，然而也知道什麽是新婚甜蜜期，得體的笑了笑，退了幾步，讓出距離給兩人說上幾句悄悄話。
蕭元璟朝著姚震微微頷首，表達自己的謝意，然後轉過頭來，狹長如月的眸子望著麵前的小妻子，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的握住慕雲徵軟軟的小手，柔聲道：“今日起的這麽早，到現在你應該累了，要不你先坐馬車回去休息。”
他一邊說著話，手卻是帶著不舍的握著慕雲徵，顯然是不願意鬆開讓慕雲徵走的。
慕雲徵心內暗笑他這心口不一，稚氣的舉動，雖然她也有很多話與蕭元璟說，但是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不舍，拉著他在這裏耽誤時間，又明白蕭元璟想與她一起回去，心內又擔心她沒休息，才有拉著她手的這般動作，便朝著蕭元璟微微一笑，道：“你先去陛下那，我還要去看一看曦妃，待你出來之後，再使人來喚我，我們一道回家。”後宮之地，蕭元璟雖然是皇親國戚，但是屬於外男，不可以隨便進出，到時候也隻能派人來喚她了。
從慕雲徵口中吐出的“我們”兩個字讓蕭元璟如月般的狹眸露出了滿足的神情，他淺淺的一笑，也不管自己的笑容迷倒了多少過路的宮女，使得多少宮女頓時失了放心，隻專注地望著慕雲徵溫婉的小臉，點頭道：“那我先去養心殿，你自己多注意。”
聽著他的叮囑，慕雲徵會意的點頭，皇宮裏處處機關，步步驚險，她自然是要小心的。看著蕭元璟與姚震一前一後的身影往著養心殿的方向而去，慕雲徵這才朝著未央宮的方向行去，還未行到未央宮之前，便看到宮門前已有人提著禮盒進入。
她緩緩地一笑，本來薑嫚蒙受聖寵，就讓人巴結了，此時又多了協理六宮的權利，不管心裏對她是羨慕還是嫉妒的人，都不得不上門來交好。
“世子妃也在這裏。”旁邊一個虛弱又溫和的聲音傳來，慕雲徵聞聲望去，隻見寰妃正從八人所抬的肩輿之上走下來，麵上帶著柔軟的笑容，雙眸注視著自己。
宮中至少要嬪位以上才可有肩輿，寰妃是四妃之一，又身子柔弱，武帝早就賜了肩輿給她用來代步。
慕雲徵轉過身來，對著她行禮道：“寰妃娘娘。”
寰妃攙扶著宮女的手，緩緩地行到了慕雲徵的麵前，微微一笑道：“早聽聞曦妃與世子妃同是青州人氏，感情頗深，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想起和薑嫚一段相識的過程，慕雲徵亦是發出內心的微笑，感歎世事的變化無常，她如玉的麵容展開一點笑容，輕輕的點頭道：“我與曦妃是同鄉，亦是好友，今日多謝寰妃今日為曦妃解圍。”
寰妃隻是緩緩的一笑，望著前方的花圃道：“未央宮中此時人員繁多，世子妃不如陪本妃先行走一走。”
慕雲徵聽她話中有話，又覺得今日寰妃無緣無故出手相助，顯得有些突然，雖然說五皇子和四皇子一直是屬於對立的兩人，但是這麽多年來，寰妃都未曾出手助過五皇子或者為五皇子爭取什麽，何以今日出來插手幹預了皇後的事。心中存著疑惑，慕雲徵自然是點頭，和寰妃朝著前麵的百花園行去。
百花園裏綠蔭森森，繁花似錦，茂密的樹叢之上有鳥兒不時傳來啾啾的鳥聲，歡快悅耳，像及了一首動聽的歌曲。
寰妃與慕雲徵走在精心挑選過的晶石鋪設的小路上走著，寰妃目光在左右的花兒身上停留，輕笑道：“如此暖和的天氣，走在花鳥之間，真是心情舒暢之事。”
慕雲徵笑了笑，卻是沒有接話，她與寰妃之間也不過是一麵之緣，要說相談甚歡，隻怕是有些過了。此時尚且不知道寰妃的目的，她更是不會輕易開口，要知道，當你不清楚對方究竟是敵是友的時候，沉默比多話要好的多。
寰妃也不在意慕雲徵搭不搭話，她十分愜意的欣賞著周圍的一切，側過頭來，含笑的望著慕雲徵，溫和道：“世子妃的戒心很重。”
慕雲徵微微一笑，“方才寰妃說了，景色如此之美，讓人心情暢快，我便認真欣賞百花園的美景，未曾料到給寰妃留下此等印象了。”
寰妃搖了搖頭，嘴角淺淺勾起，“其實你這麽做，也沒錯，畢竟宮中人人都勾心鬥角，說話行事小心為上，才是生存的必要之道。本宮隻是告訴世子妃你，我並無惡意。”
若是有惡意，她完全可以不必要出手相幫了，任薑嫚沒有禮服而不能參加祭禮便是。但是這一條說法，並不能使慕雲徵的戒心完全的散去，有時候人出手相幫幾個小忙，使得你感激涕零，也許不是因為她心腸好，隻是因為她為了接近你，尋找一次完美的機會，一擊擊倒，讓人再無法站立起來，比如上一世的蘇芷寧便是如此，平日裏幫些小事，換取她的信任和感情，最後害的她慘死府中，又或者，出手幫忙，是因為這件事情有著對自己有利的角度。
慕雲徵眸子裏噙著一抹微笑，櫻唇微啟道：“今日寰妃出手相助，你也有得益，不是嗎？”若說薑嫚是今日祭禮上的贏家，那麽寰妃才是真正的大贏家，她沒有出手安排任何事情，亦也未曾開口說過幾句話，但是皇後倒台後的後宮攝理大權，落到了她的手中。
寰妃望著慕雲徵，眸子裏漾著一點點動人的笑容，額頭仿佛雪山雕砌，白的冰似，毫無血色，她繼續朝前走著，目光望著前方，道：“你說的沒錯，這攝理六宮大權落到了我的手上，是今日所有事情中唯一讓世子妃覺得意外的一件事了，是不是呢？”語畢，寰妃便停足了到一株君子蘭前，手指在那蘭花上輕輕的撫摸著，“世子妃策劃的這一場鳥銜衣飛，鳳凰啼血，以本宮在宮中數年，見過無數爭寵手段的資曆，也不得不說，其設計大膽而機敏，讓人無從想到是人為而成。”
慕雲徵並不否認這件事是自己所為，麵前這位寰妃，看起來清淡淡薄，實則有一雙銳利的雙眼和敏慧的心，被她看穿這件事，也不是意外之事，她淡淡一笑道：“寰妃娘娘不就看出來是人為了麽？”
寰妃細長的手指輕輕的一折，拈了一朵雪白的蘭花在手中，淺笑道：“雖然不知道是如何設計的，然而這宮中知道是人為的人，並不少。你知道嗎？在這後宮中活了許多年，就再也不相信什麽巧合了。”她將花放在鼻子下輕輕的一聞，麵上露出十分歡悅的笑容，淡淡的煙眉舒展開來，複又道：“隻是別人不信，我不信，都沒有關係，關鍵是陛下相信了，它便是真的了。”
一句話輕渺如那幽幽的蘭花香，卻道盡了後宮女子的無數心酸，呆的久了，也就不相信巧合了，因為這後宮裏的巧合，大多數都是害人的，又大多數都是人設計的，巧合這個詞語，含著無數的血淚在其中。
慕雲徵心裏微有感觸，頷首道：“寰妃娘娘見解不凡，雲徵受教了。”
寰妃拈花一笑，清淺道：“你不必對我心存戒心，幫曦妃，我自有我的道理。讓你陪我出來走走，是因為看到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她回過頭，目光注視著慕雲徵，那輕輕的眸光裏帶著一種懷念和回憶，還有一些貪戀牢牢的鎖在了慕雲徵的麵龐上，即便慕雲徵這麽多年，已經學會了去識人眼神的真假，然而寰妃的目光依然讓她覺得是真心而發的。
她被那樣的目光看得久了，也有微微的不適，淡笑道：“寰妃娘娘的故人必定是身份高貴之人。”
被慕雲徵這麽一說，寰妃仿似從夢中驚醒一般，她收回眸光，麵上的表情帶著一點回憶的歡愉，點頭道：“我識得她的時候，比你現在的年紀還要小上一點，看到你，我便想起她，可惜歲月無情，芳華之年，她便香消玉碎了。”
慕雲徵心裏有著一瞬的疑惑，寰妃剛開始與她說似故人的時候，她並不曾在意，以為她隻是隨口說過，然而寰妃卻在接下來透露出其他的消息。讓她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她抿了抿唇，有點遲疑自己的猜測，而寰妃已經緩緩的開口，目光停在手中潔白的蘭花之上，“你不需要猜測了，本宮所講的好友便是純後。”
果然是如此，昔日與寰妃關係十分之好的人，又已經故去的人，便是純後了。如此一想，以前覺得有些疑惑的事情，頓時便解釋了開來，為什麽皇後會看到自己第一眼就有莫名的敵意，為什麽寰妃第一次看她的目光便有停滯，還有初次見麵時，武帝眼中裏的那種帶著莫測意味眸光，這一切原來是因為她生的似純後而惹來的。
慕雲徵不禁的挑了挑秀眉，笑道：“純後美貌動人，名傳天下，雲徵不敢。”
寰妃笑道：“其實也不是很像，初看上麵容有著三分相似而已，再看便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你和她的不一樣，絕不會令人混淆。”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頭上的步搖插在高高束起的發髻之上，生出淡薄的光暈，“本宮極少出宮殿，與本宮相識的人也並不多，今日能想到請慧嬪借禮服的人，本來我以為是曦妃，後來見到世子妃你，便明白，一切都是世子妃所設計。這宮中生存，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難免會被諸多事牽扯到其中，一個人是孤掌難鳴的，更多的時候需要團結才是王道。”
這便是寰妃明確的在示好了，如果寰妃肯與薑嫚做盟友，自然是好的。雖然現在皇後已經被幽禁了，然而簡貴妃這次沒有掌權，必然不會甘心，又因為簡貴妃對慕雲徵心有不滿，她要想下手，不會挑寰妃先開刀，首先便會選擇根基尚淺的薑嫚了。
寰妃今日邀她來說這些話，其實就是因為看穿了今日這一切都是由慕雲徵設計的，比起薑嫚，慕雲徵的心思更深更沉，要想和曦妃結成聯盟，必定先要讓慕雲徵放心才行，寰妃顯然也不想有慕雲徵這樣的對手。
慕雲徵抬頭望著一隻隻在樹枝上跳躍的小鳥，從此以後，薑嫚才是生活在這金絲籠一般皇宮裏的鳥兒，如何避開暗中之手，爭取在鳥籠裏活的更愜意一點，是薑嫚必須自己做到的。
她今次出手幫忙，並不是要事事都幫薑嫚，而是因為這件事涉及了慕家，牽涉到自身，不得不插入到後宮中的事情，未曾想到給寰妃留下這樣一個印象。但是有了寰妃這個助力，薑嫚在宮中會更舒暢一點，因為薑嫚要的隻是常立後宮不倒，保得性命周全，對於其他的並不在乎，而寰妃以目前的身體，對於寵愛，隻怕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輔助五皇子了。
利益不相衝突的人，才能真正的結盟。慕雲徵微微一笑道：“我隻是一個命婦，宮中之事並不能插手，寰妃與曦妃一見投緣，我替曦妃開心。”
寰妃一聽話中的意思，目光裏露出一絲明了，知道這靖王世子妃果然是一個心思玲瓏之人，她既說出了她對自己放下心來，其次又是表明了自己和曦妃之間的關係，能對朋友如此上心的人，在這京都名利場中實在是太少了，三則也說明了她的立場，她不是宮中的妃嬪，不可能事事都顧到，寰妃要合作的人是曦妃，她們兩人才是盟友。
寰妃微微的咳了兩咳，麵色雪白單薄，沒有一絲兒血色，隻有那青色的血管在額角浮現，“此時已近午時，想必未央宮的來客已經散去，不如我們現在去看看曦妃吧。”
一般人是不能時時進宮的，更何況是隨意出入後宮，隻有宣召或者武帝給與特別待遇才可以進來探視，今日因為祭禮，慕雲徵才得以見到薑嫚，自然想和她說一說話，等會蕭元璟出來，便要出宮了，這一次以後，隻怕又有段時間不能見到薑嫚，便點頭道：“好。”
到了未央宮的時候，果然如寰妃所說的一般，殿中已經沒有了其他人，薑嫚走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上了平日著的衣裙，看到寰妃後對著她行了一個禮，寰妃扶住她的手，還了禮笑道：“曦妃無需要這樣客氣。”
薑嫚請了寰妃坐下，這才道：“今日承蒙寰妃的幫忙，薑嫚才有如今協理六宮之權。”她說完朝著慕雲徵一笑，讓慕雲徵坐下，自己則坐到上首的位置。
寰妃搖頭道：“協理六宮之權，那都是陛下對你的信任和寵愛，你要謝的，是陛下，若是說禮服之事，我還能沾上一些功勞，但是最大的功臣還是慧嬪了，若不是她到我那去跟我說了此事，我也不能及時的趕到，將禮服送過來了。”
薑嫚點點頭，頭上的翠玉鳳首簪子有著冰冷潤澤的光亮，對著慕雲徵一笑，原來今日是慕雲徵想好了計策之後，薑嫚便請了向來關係好的慧嬪，讓十公主想辦法將陛下引到了未央宮來，要知道這飛鳥銜衣雖然是奇特，若是武帝沒有親眼看到，也不是覺得神奇和驚歎，進而不再深究這件事情。
十公主素來得武帝的喜愛，又活潑動人，年歲不大，不會讓人覺得是刻意而為，剛巧和薑嫚以前又是陪讀的關係，說起薑嫚的事來也顯得理所當然，不會突兀。而禮服的事，則薑嫚一時疏忽了，是慕雲徵讓宮女去與慧嬪提出來，慧嬪進宮多年，宮中的人際關係比起慕雲徵和薑嫚自然是要好一些，又因為寰妃為人處事素來給人是溫和不爭的印象，慧嬪才求到了她的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