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祥瑞
而這邊的武帝聽聞薑嫚等人還未出發，麵色露出一分不悅，他沉著聲音道：“都這個時辰了，她怎麽還在內殿！”說罷，闊步朝著殿內走去。
可是就在此時，剛剛走到大殿門口的武帝卻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大呼。
“曦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禮服讓鳥兒叼走了！快追啊！”
武帝麵露疑惑，他頓時順著聲音抬頭望去，隻見在那藍盈盈的天曦光之下，有一群色彩豔麗的鳥兒叼著一件華光閃爍的衣裙，從半空中撲騰著翅膀飛走，鳥兒的翅膀為碧綠色，中間有如同火焰一般跳躍的橘黃色，它們兩兩相並，緋紅如啼血一般的喙，叼著璀璨華衣的一角，那華衣如同仙子的羽衣一般在晃眼之間便由那些不知名的鳥兒們帶上了那藍瑩瑩的天際上，仿佛仙子偕著祥瑞的鳥兒飛升翔宇。
武帝一幹人等還未能從那驚奇又驚豔的一幕回過神來，那亂成一鍋粥的內殿此刻從門前傳來了清脆的女聲。
“快追！那是陛下給我做的衣裳！快去追啊！”伴著這如黃鶯鳴啼的女聲，一個穿著百花穿蝶衣裳的女子撞到了武帝的懷中。
“曦妃，你在做什麽？”武帝吃驚的看著自己懷中的薑嫚，他伸手扶住薑嫚，目光從半空中收回，問道。
“臣妾的祭禮禮服，讓鳥兒叼走了！”薑嫚見到是武帝，麵上故意露出十分吃驚的神情，她急匆匆的行了個禮，神色緊張，渾身還顫顫發著抖。
而站在武帝一旁的皇後，她始終不發一言，而她的目光卻冷冷的看著那一群正要飛走的鳥兒，眸子裏寒光一閃，隨即又變換了一張麵孔，目光裏閃過一絲驚訝，“那不是陛下吩咐特意為曦妃所做的祭天禮服嗎？怎麽會被鳥兒叼走了！”
皇後身邊的唐嬤嬤在一旁也吃驚的看著，這奇景她也是從未見過，甚至是從未聽過，現下是傻傻愣愣的站在那裏，聽到了皇後的吩咐，才連忙回過神來，急忙喚了宮女，“快點啊！還不快去將曦妃娘娘的衣裳打下來，那可是等下祭天禮要穿著的！快快！快啊！”
皇後身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宮女聞言，都才回過神來，四處紛紛到處尋找棍子，石子要去砸鳥兒。
而宮中卻有一人從旁邊疾步走來出來，她麵上是緊張還有心焦的神色，揚聲阻止道：“皇後娘娘，不可！”
皇後一聽，回過頭來，看見跪在地上大聲呼喊的不是別人，就是那靖王世子妃慕雲徵。她一雙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厲聲斥責道：“世子妃這話是從何說來？怎麽不可！那件衣裳可是曦妃的祭禮服，被鳥兒叼走了，曦妃如何是好！這祭祀如此重大的事情，誰能擔當得起？世子妃你擔當得起嗎？”說完，那眼神已經透露出十分的狠辣之色。
武帝聞言，也轉眸望著慕雲徵，麵色卻已經變得十分的平淡，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定眼看著地上的慕雲徵，似乎等著她的回答。
慕雲徵神情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絲莊嚴神聖，她緩緩的轉身，雙手合十，竟然是朝著那些不知名的鳥兒飛遠的方向舉手行禮，她的表情十分的莊重，語氣之中有著一絲隱隱的誘惑。
她的目光沉著的環視著在場的眾人，又看向那遠處的鳥兒緩緩的開口道：“陛下，方才你可看清楚那一群銜著祭天禮服的鳥兒嗎？那些鳥兒嘴尖如朱，頭羽為綠黃色，毛色華麗，飛起而兩兩相依，鳥喙相扣，正是那相思鳥。”
她收回望向相思鳥的目光，看向了前方的武帝，繼續道：“臣婦記得，開國曌帝在宮中種下相思樹之後，便吸引來了這一種鳥兒，它們休憩於相思樹之下，成雙成對，雌雄雙鳥形影不離，相親相愛。當年曌帝曾說過，相思鳥和他們之間的愛情相似，並做了詩一首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因此，相思鳥常年居於相思樹上，在乾坤雙帝駕崩之後，太華皇帝便說過，相思鳥便是乾坤雙帝的精魂化成，才如此恩愛。今日是曌帝的祭禮，這麽多的相思鳥出現在這裏，雲徵將這傳說和今日聯想在一起，不免鬥膽猜測，今日的相思鳥出現一定是因為感受到曦妃對陛下你的一片真心，所以顯靈於未央宮！”
而武帝聽完慕雲徵的這番緩緩相述的傳說和故事，並沒有說一句話，而隻是側頭望著站在身邊的薑嫚，而此時的薑嫚眼中淚水盈盈於睫，將落未落，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讓看得人都忍不住心生憐憫之情，她咬了咬朱紅的櫻唇，看向武帝的眼神越發的哀傷自責，她凝噎著，撲在武帝的懷中哽咽道：“陛下，都是臣妾不好，不小心弄了點灰塵在禮服上，臣妾想著祭祖是隆重的場合，不得不半毫髒汙，便讓人脫下，原本……原本婢女們想去外麵除塵再讓臣妾衣著，可，可誰知……”
薑嫚說著，便提著裙擺跪了下來，麵露戚戚然，讓看的人已經心生不忍，“陛下，是臣妾一時大意，將陛下賞賜的華服丟失，懇請陛下責罰！但請陛下饒卻一幹婢女的罪責，隻懲罰臣妾一人便可，臣妾，臣妾甘心承擔所有的罪過。”
她的這番話說得極狠，又極為讓人憐愛。
但薑嫚的心內依舊是有些忐忑的，然而此時卻不見一絲逃避之態，滿口的認罪幾乎都要讓薑嫚覺得自己真的是如同她所說的那般，她心中十分的明白，成敗在此一舉，是生還是死就在於武帝的一念之間。她一雙明眸垂下，長長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慌亂，茹昕擂鼓，深埋著頭等待著武帝口中吐出的最後判決。
片刻之後，武帝沉穩而溫和的聲音傳入了薑嫚的耳中，“曦妃，你無需自責，剛才世子妃也說了，這相思鳥是先祖乾坤雙帝的化身，是被你的一片真心吸引來的，先祖顯靈必定是被你所感動，也是祥瑞，在今日朕應該高興才是，這祥瑞是因為你才出現的。”
武帝溫和的眼角掛著笑意，他上前用自己手蓋在了薑嫚的手之上，和聲道。
薑嫚依舊低頭不肯起來，而她的心其實已經慢慢的恢複了正常的心跳，在武帝說出那番話之時，頓時的放鬆，甚至讓她的腿又有些發軟，但腦子卻是越發的清晰。
此時她必須再接再厲，於是薑嫚一雙美目下依舊掛著兩行剪不斷的清淚，低聲道：“若不是臣妾不小心，那禦賜的衣裳也不會飛走了，臣妾知道，祭禮禮服是陛下吩咐人為臣妾準備的，辜負了陛下的一份心意，是臣妾的罪過，陛下不怪罪，臣妾的心卻是難安。”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遠遠的一陣春風徐徐吹來，吹起了薑嫚頭上的金紗蝶，那美麗的金紗蝶在發間瑩瑩起舞，被春風吹起的裙角柔柔的揚起，在百花之中不住的搖擺著，舞動著，如同簇擁著薑嫚在繁花似錦的花圃之中緩緩盛開的一朵嬌嫩的鮮花，更顯得風姿卓越，身姿楚楚，勝過萬紫千紅。
“朕當然不怪你，莫要再跪著，春日地濕，小心受寒。”說著，武帝神色憐惜的伸手將薑嫚拉起，這一切薑嫚也不再推辭，順著他的動作緩緩地站起。
武帝九旒冕前赤黃青白黑的玉珠將他的容顏遮的亦明亦暗，然而眼底的關切卻是那麽得明顯，那份情真意切甚至讓慕雲徵產生了一種感覺，武帝的確是真心的對薑嫚好，連眼神都那樣的柔和，甚至連憐愛都不加以任何的遮掩，若是做戲，也實在是入戲太深了。
得了武帝這句話，慕雲徵心中的唯一一絲擔憂和顧慮都煙消雲散了，她知道，隻要武帝從心底不責怪薑嫚，今日之事已經解決了一半了。
然而一直沉默在旁的皇後並不打算將這好好的機會錯失掉，她的眼眸微眯，麵上有忿色閃過，忍住心中的不悅，麵上卻嘴角含笑道：“這可真真是巧得很啊，陛下和本宮一來，便看到了相思鳥銜衣而飛這種難得見到的景象。這真的是祖先顯靈嗎？”
皇後自然是不會相信什麽銜衣而飛，祖先顯靈的說法，她一手設出的局她怎麽會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這所謂的祖先顯靈也好，相思鳥也罷，通通不過是慕雲徵和曦妃想出來的詭計罷了。
可是相思鳥的確是皇宮內受到保護的鳥兒，而那慕雲徵所將的那些傳說句句皆屬實，而天空上飛翔的相思鳥也是真實的出現在眼前了，她不可能公然的去指罵相思鳥就是一隻普通的鳥兒，這是對乾坤雙帝的不敬。她隻能旁敲側擊，讓武帝發現事情太過巧合。
薑嫚此刻的笑容坦然又嫵媚，她含情脈脈的凝望了武帝，柔聲道：“臣妾亦不知會如此，想來是陛下和皇後是國之君，國之母，乃天下之尊，又是乾坤雙帝的子孫，如此，他們才肯顯靈於人前，若是陛下和皇後沒出現，隻怕臣妾都看不到如此神奇的景象。說到底，這相思鳥必定是先祖給予陛下和皇後娘娘的，臣妾可不敢居功。”
她開始還有點心有戚戚然，而如今卻淺笑細語，柔情深情，一樣不缺，像是她天生就是這般。莫不是慕雲徵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說不定還真的會以為如同薑嫚所說一般呢。
慕雲徵雖然是鬆了一口氣，卻又在心中不禁看到如今也偽裝的如此完美的薑嫚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所謂選擇，所謂人隨環境而變化，大概就是薑嫚這樣吧。
“哇，好厲害啊！父皇，兒臣從沒看到過鳥兒會銜衣服呢，相思鳥小小的，又是雙雙對對，能這麽多隻一起飛來，當真是好神奇哦！”十公主一雙大眼睛露出天真和驚喜的色彩，她一直都追著那飛遠的鳥兒看，直到看不到影子了，才又噔噔跑過來說道。
慕雲徵看著活潑可愛的十公主，不禁露出一絲淺笑道：“可不是，臣婦長到這麽大，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奇景呢！十公主年歲尚幼，已能見到如此景象，定然是有福之人啊。”
十公主被人誇獎，很是開心，得意洋洋的對著武帝和皇後道：“父皇，母後，你聽世子妃誇兒臣了嗎？這一次，兒臣可是托了父皇和母後的福了，兒臣也是有福之人呢。”
武帝心情不錯，不過他的目光掃了皇後一眼，又不著痕跡淡淡地一眼望過去，道：“既然是先祖有靈，皇後與朕一同這麽多年，參加祭祖這麽多次，倒是從未見到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