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不安寧的開始
慕雲徵看著她,雖然一個人變得有仇恨不是好事,然而在宮中生活,有這樣的心,對薑嫚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你現在要麵對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東太後的手段。你既然已經入宮了,就安了她的心,她不會再出手段來陷害你。你要麵對的,將是其他的妃嬪的嫉妒之心。這幾日,到未央宮附近來打探消息的宮女可不少。”
曦妃這個位置,帶來的是什麽,薑嫚還是知道的。她曉得,馮露瑩是武帝的寵妃,然而到了今日,依舊沒有賜字,隻是被稱作了穎妃。而她一進宮就得了這個位置,雖然和穎妃是同一等級,但是賜字的妃嬪,和沒賜字的妃嬪,是不同的。
她心裏有著微微的害怕,然而更多的還是要麵對的心情,“陛下讓我帶兩個婢女進宮,我帶了裕兒和米兒,她們是我從青州帶來的。貼身的東西一應讓她們經手。”
慕雲徵點點頭,“貼身的物品自然是不能給其他人沾染的,但是最厲害的害人法子,並不是給你下毒,而是設下圈套,讓你不知不覺就走入了死亡的陷阱之中,而你,很可能還什麽都不知道。”
她嘴唇微微的勾起,揚起一抹弧度,鮮紅的唇像是從窗口露出來的美人蕉,誘惑媚人,薑嫚卻覺得慕雲徵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種微微令人發涼的溫度,她抿了抿略失血色的唇,不大自信的問道:“聽你的語氣,你似乎經曆過不少?”
慕雲徵微微一笑,抬手在花瓶裏的新鮮花瓣上拂了拂,側過頭來,眼波含笑道:“你以為,我一個商人之女坐上郡主之位,就沒有人嫉妒了嗎?”
薑嫚麵色微微一變,心下愕然。當初在千文書院的時候,她天真無知,甚至也拿慕雲徵的身份說過事,那時候還隻是在青州。後來慕雲徵到了京都的一年,從郡君到郡主,這樣的身份,肯定令京都的眾多豪門世族更加的不滿吧。
“其實這件事,你就不應該驚訝的。在這京都生活,比起青州來,更加複雜。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慕雲徵將花瓣上的一滴水珠抹下,花瓣一墜,水滴落到了桌上,成了一個圓點,“我走過來有多麽的不容易,你也一樣。可能比我更艱險。正因為這樣,我才會提醒你,不要陷入到這樣的地步裏去。我並不希望你出事。”
聯想到自己當初,薑嫚確實也不理解慕雲徵身上為何一直有那種淡定自如的神色。人在曆練之後,總會變得有一些不一樣。她望著慕雲徵,一身明蘭色刻絲繡蝶紋的雲絲長裙,烘托出她高貴的氣質,眼如星辰,眸如夏初,一舉一動都讓你賞心悅目,就算在和自己說那些曾經的被陷害的日子,也是那樣的清清淡淡,不會露出一絲怨氣,一絲不甘,就像是風掠過花叢,留下的隻有香風陣陣。
隻有這樣的神色,才能讓人覺得安定。
“我會小心的。”薑嫚鄭重的點點頭,她似乎想通了什麽,眸子裏這一刹那迸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這之後,薑嫚變得更加的沉穩了,未央宮裏依舊每日宮女穿梭,精美的佳肴,上好的用具不時的有人送過來。比起以前的那種渾然不在意,薑嫚還添了一份處事精明,對於宮女內侍也不再是不放在眼底。這些東西,自然有慕雲徵提醒過的,但也有薑嫚自己領悟到的地方。
而這幾天,也有一些宮中嬪妃過來未央宮,臉上的表情或驕傲,或鄙視,或和氣,或巴結,什麽樣的都有。薑嫚也是一概接待了,不卑不亢,始終保持著她那淡淡的樣子,沒有什麽其他的情緒,讓後宮裏有些來探風的人摸不準新進的曦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性格。
“果然是不安寧啊。”薑嫚喝了一口茶,隨即歎了口氣,剛剛又送走了一個嬪妃,她覺得臉都有點木了。
但是這幾天,她就發現在宮中生活,確實是一點都鬆弛不得。昨天從小廚房送來的湯,裏麵就摻了讓人全身長疹子的東西,好在慕雲徵發現的快,讓人倒了。
慕雲徵淡淡的一笑,“這還隻是一個開始呢。”
“嗯。”薑嫚點點頭,望著外麵的天光,眼眸裏透著無限的靜默,短短幾天,她麵上那種稚氣和天真就褪去了不少,以前若說是一朵海棠花,也隻是半開半合,紅得極嫩,如今卻有一種沉澱下來的感覺,雖然還是那般鮮豔,“明天就是封妃典禮了。”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慕雲徵因為陛下的命令,隻能留在宮中陪伴著,而她的婚事都是慕氏和慕容在操勞。待薑嫚封妃結束之後,她也要大婚了。
想起蕭元璟,慕雲徵的心裏泛起了絲絲甜意,好在她和蕭元璟兩人情投意合,不用單方麵相思苦。隻是這段時間他一手操辦婚禮,又因為剛接了京衛營的事情,兩頭奔波著跑,人大概也瘦了吧。
按照大祈的風俗,大婚前的一個月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麵的,若是見麵了,夫妻以後也許不能琴瑟和鳴,相親相愛一輩子。本來慕雲徵是覺得沒事的,這種說法不可信。但是蕭元璟卻是很鄭重,他說他要和慕雲徵一輩子永遠不分開,既然兩年都等了,這一個月他也能等。
一個宮女走進來,稟報道:“曦妃娘娘,穎妃娘娘來了。”
薑嫚端著茶水的手微微一頓,武帝的妃嬪有好幾人,但是妃子裏最受寵的就是穎妃了。碧修容沒有來,薑嫚認為穎妃更不會來了,據她所知,穎妃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對於她進宮頗有微詞,怎麽這次反而親自來了。
但是人家來了,她自然還是得讓人進來。畢竟她現在還不是曦妃,也不是擺架子的時候。與慕雲徵對視了一眼,薑嫚擺手道:“請穎妃進來。”
宮女應聲,隨後出去傳話。片刻之後,穎妃右手搭在她的貼身宮女彩霞的小手臂上,身上穿著繡著繁複花紋的華麗宮裝,立領的衣服將她白皙的小臉襯得越發的小巧,杏眸裏閃著光彩,紅唇灩灩,臉上帶著她一貫的倨傲,眼眸看向她人的時候,暗含著一抹輕蔑。
她這般的姿態,慕雲徵是見多了兩次,也習以為常了。隻不過在她進來之後,身後還跟了一個人,便讓慕雲徵有些許的驚訝。
秀麗的容顏帶著一股詩書氣息,百褶裙上繡著連綿的梨花,柳眉細致,而眼眸微窄,麵容上帶著些微的笑意,進來之後,便邁著細碎的步子,對著薑嫚和慕雲徵行禮道:“陳念秀見過曦妃娘娘,見過佳瓊郡主。”
陳念秀是陳次輔的孫女,和慕雲徵見麵兩次,就起了兩次的衝突。第一次竊詩,第二次被打,按理來說,她見到慕雲徵就應該兩眼生怒才對,可此時她態度溫和,完全不同於前兩次的模樣,倒是讓慕雲徵微微挑了挑眉,有點期待下麵會發生的事情。
穎妃走進來之後,嘴角帶著一抹笑容,眼神裏卻沒有半絲笑意,先是將未央宮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都環視了一圈後,目光停到了左邊擺設的一對藍玉花瓶時,才曼聲道:“妹妹真是受陛下寵愛。這對花瓶可是齊木國進貢的好東西,全國都隻有這一對呢。”
她雖然說的平和,然而眼眸裏沒有忍住那抹嫉妒。
這對藍玉瓶當日她也向陛下要了的,因為穎妃最喜歡的便是玉器,但是武帝卻隻是笑笑,沒有開口。如今卻看到擺在了未央宮,讓她擺好的麵孔一下子就有些繃不住。
薑嫚也不起身,臉上並沒有擺出什麽特別的神情,望著穎妃道:“這些都是陛下準備的,我也不懂。裕兒,給穎妃娘娘和陳小姐上座。”
穎妃可以對她張口就喊妹妹,薑嫚卻做不到喊姐姐。誰都看出穎妃來這裏明顯是沒有好意的。
陳念秀待穎妃坐下了之後,才坐下,微微含笑道:“曦妃娘娘初初進宮,身邊有佳瓊郡主陪伴,看臉色倒是越來越美麗了。”
她這話,倒有些示好了。慕雲徵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果然見陳念秀是對著自己在笑的,那麽今天陳念秀來未央宮的目的,是針對她來的,她淡淡的一笑,道:“陳小姐自護國寺後,也變得美麗多了。”主要是嘴巴沒那麽討嫌了。
陳念秀臉色微微一僵,看眼眸仿佛就要發怒的樣子,但是很快她還是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道:“哪裏比得過佳瓊郡主,曦妃娘娘,穎妃娘娘明豔動人。”
她一說完,穎妃就冷笑道:“是啊,曦妃娘娘如今可不是明豔動人嗎?!”她的語調帶著刻意的拉長,明顯是對陳念秀將薑嫚的名號排在她的麵前而有所不爽快。
慕雲徵是一品的郡主也就罷了,薑嫚還沒封妃,別人就將她排在自己的麵前,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
陳念秀哪裏會想到這些,她又沒有慕雲徵那般麵麵料到,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神色,但是更多的則是不滿。
她姨母可是簡貴妃,穎妃算個什麽東西!在宮中這麽多年,還混不過人家一個剛來的女子,連個封號都沒有,怪得了誰!
但是在宮裏,她也不會真的將心中所想說出去,穎妃有品級,她沒有品級,一個大不敬之罪,到時候打了她,就算姨母再給她找回來,還不是已經挨了打了。
在這方麵,陳念秀還是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開口道:“穎妃娘娘豔冠宮中,宮中妃嬪無人不羨慕。”
豔冠宮中……
這句話若是平日裏聽來也就罷了,如今薑嫚和慕雲徵兩人坐在這裏,她們兩人的容貌,一個似海棠,嫵媚美豔,一個像牡丹,高貴淡豔,平心而論,比起馮露瑩來,不論是年齡,還是外貌,都更勝一籌。
馮露瑩覺得陳念秀的這句話充滿了諷刺,雙眸中掠過一抹寒意,想起今日來的目的,忍住滿肚子的怒意,緩緩的開口道:“本宮哪裏比的上曦妃二八年華,正是青春美貌呢。”
她端起一杯茶,眼眸又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含笑道:“妹妹這裏裝飾格外漂亮,日後姐妹兩人多走動走動,我也好到這裏欣賞欣賞呢。”
薑嫚也微笑,滿臉親切和歡迎,“姐姐有這樣的好意,妹妹真是受寵若驚呢。”
陳念秀這回學乖了,在薑嫚和穎妃打機鋒的時候不插嘴,隻是轉過頭對著慕雲徵道:“郡主就快要大婚了,到時候一定我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這樣的態度就實在是太明顯了。慕雲徵略微想了一想,心裏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陳念秀本人肯定是對慕雲徵有十分大的意見,否則的話也不會有上次在護國寺中的挑釁。然而陳次輔和簡貴妃卻不是這樣想。
隨著蕭元璟開始手握京衛營的軍權,慕雲徵不日就要成為靖王世子妃,三皇子一黨的人便需要拉攏慕雲徵,至少不要讓其他黨派的人捷足登先。
若是讓其他的人來,顯得就有些刻意了,而陳念秀與慕雲徵年紀相仿,打著道歉的名號,拉近兩人的關係,倒也是十分合適。
她心裏暗笑,這還沒有嫁過去,人家就已經開始有想法了,朝廷上真是瞬息萬變,是友是敵,有時候隻是利益的變化而已。
慕雲徵看著陳念秀略帶討好的親近,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在人不得罪她的時候,她其實也是很和氣的人。陳念秀的眼眸裏有著些許的期盼,她雖然是陳家小姐,在外麵是很有麵子。然而實則隻不過是陳家的一枚棋子。將來要嫁的人,也是陳家要拉攏的人。若是不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其他的孫女隨時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原本因為她有才名,又生得好,所以陳次輔格外疼愛她,可是損了名聲之後,陳次輔比起以前也將她看的淡多了,所以陳念秀這一次,很希望自己能和慕雲徵拉近關係。並覺得自己在護國寺做的那等行為真是愚昧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