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太後召喚
“廖充容所言無錯。”慕雲徵微笑地抬手將頭上的簪子抽了出來,放在手心,看著廖充容因為得意而挑起的眉峰,笑的更加溫和,“但廖充容顯然不知道,這根簪子是陛下賞賜給佳瓊的物品,佳瓊進宮來,自然是為了顯示隆重,而將這跟簪子攜帶,我想,廖充容是知道的,雖然首飾不可越級,但是由陛下欽賜的,是可以佩戴的。”
廖充容顯然沒想到這點,當日武帝雖然沒有特意賞賜大量物品,但是卻賞賜了慕雲徵不少的東西,其中有幾件便是越級的飾物,這樣的首飾,慕雲徵自然是了解其佩戴的要求,平日裏她是不會戴的,但是今日進宮要麵對的絕對不是和風細雨,帶上這樣一個簪子,適時的可以提醒一些人,她雖然曾是商人之女,但是在武帝和天下人麵前,她還是曾經為了帝王舍命而救的女子,佳瓊郡君這個封號,絕對不是假的。
廖充容沒想到慕雲徵溫溫和和的,雖然麵容美麗,但是看起來性子卻是極好,沒想到幾句話便將話題挑開了,不過,她也不是如此就不會說話的人,便順著慕雲徵道:“原來如此,這是陛下賞賜的,那你越矩的戴了也沒有關係,隻是日後還是謹慎點的好,畢竟不是逢人你就可以說出這番話來的,你知道宮中的人最是注重規矩了。”
簡直是強詞奪理,明明自己說錯了,還要將過錯說到慕雲徵身上,真真是當自己是個軟柿子了嗎。
那隻能說這位廖充容看錯人了。
“廖充容真是個極重規矩的人,在對別人提要求的時候,證明了這一點。”慕雲徵微微一笑,惹得廖充容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我說廖充容你是一個隻要求別人有規矩,而你自己有沒有規矩都無所謂的人。”慕雲徵似乎怕廖充容沒有聽清楚,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著,在偌大的花園中極為清晰。
這時候正是清晨,也有其他的嬪妃在花園裏靠攏,看到此處有人在吵架,居住在宮中單調枯燥的她們便站到了一旁,圍著看兩人的情形。
其中一個看起來容貌不俗,氣質淡雅的宮裝美人手裏拿著團扇,蓮步款款地走了過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眸望了慕雲徵一眼,然後收回,嘴裏笑道:“怎麽了,廖充容,你也在這裏?”
“華昭儀,你來得我又如何來不得?!”看來廖充容和這位華昭儀似乎很不對盤,看到對方,眼底便有著寒光,十分不客氣的回話。
那華昭儀被如此無禮對待,並沒有發怒,用扇子捂了嘴,依舊笑得很嬌美,道:“廖充容真是好大的火氣,我不過問一問而已,你又何必生氣呢?”她說完之後,轉過來對著慕雲徵,故意往前行了一步,然後款款行禮道:“佳瓊郡君。”
慕雲徵見她行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的笑,看起來這後宮中的爭鬥可真是時時刻刻存在,就她和廖充容衝突的這一下,就有其他人攪合了進來。
昭儀和充容同為後宮正四品的品級,華昭儀此時出現這麽一行禮,不就是配合著慕雲徵的話,諷刺廖充容在此說了這麽久,都不知道對三品的佳瓊郡君行禮。
“華昭儀果然是懂禮之人。”慕雲徵避開一步,淺淺笑道,目光卻停在了廖充容的身上,靜靜的望著她。
她並不是要對廖充容怎樣,隻是借著廖充容這個機會讓眾人知道,她慕雲徵不是個好惹的人,不要沒事就拿著她來挑釁,上來之時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到底夠不夠格。
廖充容未曾料到慕雲徵剛才竟是轉著彎在罵她不懂禮儀,如今看華昭儀都對著慕雲徵行禮,自己呆站在旁邊這麽久,不由又惱又怒,望著慕雲徵哼了一聲,瞪了華昭儀一眼,轉頭便朝著另外一邊走了。
“她就那個性子,在家是寶貝,進宮陛下又喜歡她,自然是驕縱了一點,希望佳瓊郡君不要介意。”華昭儀望著廖充容消失的背影,轉過頭來對慕雲徵解釋。
她看起來倒是眉目平和的樣子,隻是從剛才她和廖充容的一番對峙來看,兩人之間矛盾也不小,而且慕雲徵也認為,自己在宮中沒什麽巨大的影響力,這個華昭儀突然前來賣好,倒是比剛才那個直來直往的廖充容,更顯得可疑。
皇宮裏的人,以利為上,沒有利益的事,誰會冒冒失失地站出來為你說話。如果真有的話,也許還有更大的陷阱在裏頭。
“廖充容的性子直率,也沒什麽不好的,大概她這樣才更令人放心討巧吧。”慕雲徵微微挑了挑眉,溫婉和氣的說道,仿若沒聽出華昭儀話語裏示好的意思,不動聲色地回複了過去。
華昭儀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眼底閃過一抹奇色,這慕雲徵剛才說的話,看起來沒什麽,實際上細細去想,則是暗示廖充容這般直闖的人比起陰險的人要好的多,暗指華昭儀居心不良。但是若不是心底有鬼之人,又很難想到這個意思,便是被人暗指了,也不能說出來。
看來這個慕雲徵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升到今日這個郡君的位置來了。
華昭儀手腕輕扇,“看佳瓊郡君是要往太後的慈寧宮去吧,那便不打擾你了。”
旁邊的宮女一直垂頭聽著她們的對話,沒有開口阻止的意思,直到此時才道:“佳瓊郡君這邊請。”
從廖充容出現開始,這位西太後宮中的宮女便一語不發,什麽話都不說話,難道她就不擔心自己時間不夠而去的遲了,還是說她也和廖充容一樣,是別人安排好了的,在這裏要讓慕雲徵先來個下馬威。
能買通西太後身邊的宮女,又讓廖充容來為難的人,不多,隻怕這是西太後指使的,要廖充容來攔一攔的。
聽說西太後出身卑微,所以當上太後之後,便最是重規矩,一言一行都要求按著律法那樣,來表示自己太後的尊嚴,方才廖充容字字句句都在說規矩,是在暗示慕雲徵,要她知道這番去太後那,也不能少了規矩,要記住自己商人之女的身份。
慕雲徵笑了笑,便覺得這等行為真是可笑,不過相對於這個太後派出的廖充容,那個華昭儀的出現更耐人尋味,若是要廖充容出醜,慕雲徵接下來便會說出廖充容不守禮節了,華昭儀完全可以在一邊看戲,不需要衝出來讓人討厭,除非她是想對慕雲徵賣個好。
對著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賣好,不是為了利益,就是別有企圖。這個華昭儀,所為實在可疑。
帶著這個疑惑,慕雲徵終於在宮女的帶領下,到了慈寧宮前。慈寧宮坐北朝南,是內宮中裝修的最為華美的宮殿,比起皇後的儲秀宮來,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按照最好的規製來建造的。
一來是西太後喜歡這樣的布置,她喜歡金碧輝煌,華麗富貴的東西,二來也是武帝的孝心,西太後當初所吃的苦,到了如今都要化作享受的福。
一進門,便可以看到整個宮內所有的擺設,都是價值千金的名品,從大門到窗欞,做工無一不精致,八幅的屏風上麵是蜀繡而成的仕女圖,遠看栩栩如生,宛若女子在上遊玩一般。
太後高高地坐在位置上,一身墨藍色織金繡延綿不斷壽字紋的長袍在身,頭上梳著整齊的圓髻,上麵插著金色鳳銜珠步搖,左右兩隻手上帶著四隻碩大的碧玉戒指。麵上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嚴肅,雙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在偌大的殿內,宛若廟中供起來的老菩薩一樣坐的無比端莊。
“雲徵見過西太後。”慕雲徵上前行禮,一舉一動都非常的標準,垂首等著西太後喚她起身。
西太後這是第一次麵對麵的見到這個慕雲徵,她知道這個商人之女,因為她一人的功勞,讓全家都封了爵位,這在本朝還是第一回。
雖然慕雲徵救了武帝,但是在西太後看來,這個爵位的封賞,已經滿足了慕雲徵的要求,這個救命之恩也等同於沒有了。
當然,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等價交換的,慕雲徵也不必武帝心心念念著這份情,隻是有時候有一份情比沒有還是要好些。
西太後並沒有故意讓慕雲徵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而是擺手讓她起來,然後便在她的麵容上端詳了一番,鳳眼柳眉,瑤鼻朱唇,處處都透著一股極致的美麗,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刺目,神情中帶著一股溫和婉約,看了便覺得舒服。
西太後端詳著,慢慢的眼中就露出了驚奇的光芒,甚至連眉宇間的嚴肅也褪了下來,問道:“你祖上一直都是江南人士嗎?”
“回太後的話,慕家一直都居住在江南一帶,直至臣女父親,才移居到離越城。”雖然不知道太後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慕雲徵還是恭敬地作答。
她回答的聲音不高不低,態度不卑不亢,姿態從容,落到了西太後的眼中,便透出幾分滿意來,在聽到慕雲徵的回答後,眼底的光芒漸漸的換成了一種關切的慈愛,想到世界上相似的人也不少,偶然遇到一個有五分相似的也無甚好奇怪的。
隻是不知道皇帝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還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西太後暗裏想,當初選秀的時候,武帝提都沒有提起慕雲徵的名字,大概是已經忘了那人吧。想到西太後這裏又不免有寫唏噓,曾經發生的那些事又一幕幕的浮上腦海中。
慕雲徵在回答了西太後,見她一直都不開口,便一直站在那候著,一動也不動的,從始至終沒有露出一丁點不耐煩和躁動的樣子,眉宇間平和的宛若春風時時舒展在此處。
西太後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被風霜侵蝕的麵上也帶上了一份笑容,緩聲道:“哀家聽人說,江南美景,十裏水連天,碧青青的很惹人喜愛,哀家生在北方,長在北方,一直都很想去南方看看,無奈身子骨不便行動。既然你家一直都在青州府,不如你和哀家說一說,關於南方的情景?”
西太後的話鋒轉了轉,便讓慕雲徵說起了關於南方的事,慕雲徵心底明白,此時是在為後麵發生的事情做鋪墊,不由覺得皇家人做事真是喜歡做盡表麵功夫,討得天下人的好名聲。麵上卻仍舊是帶著得體的淺笑,回答著西太後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西太後開始還很有精神的問著,漸漸便有些乏了,不過她也不讓慕雲徵走,隻讓人倒了醒神的茶來,直到將慕雲徵留下來用了午膳,又拉著她說了許許多多其他的事情,到了下午,又讓人捧了經書來,要慕雲徵讀給她聽,就這樣一留,就將慕雲徵留到了用晚膳之後。
直到這個時候,西太後才開口道:“你陪了哀家一天,大概也累了吧,真虧得你有這份耐心,今日已晚,你便留在宮中吧,哀家遣人給康樂伯府送了口信。”
“是。”慕雲徵低頭應了一聲,從一開始就知道是為了將她留下,見西太後滿臉的疲色,卻打起精神說話的樣子,隻覺得好笑,其實真正以太後之尊,就算要留她,也不必一直讓她陪在西太後的身邊,就讓她在這呆著,慕雲徵也不能不從。雖然如今已經是太後之尊,但是到底對於皇家這一套東西,西太後還是不那樣習慣。
當然慕雲徵不會將這點說出來,西太後是武帝的生母,在後宮中的地位可謂是最高的,隻要沒有觸及她的底線,廖充容那樣的試探和警告,算不得什麽大事。
西太後似乎有些太疲憊了,她今兒個早起,中午又沒有休息,眼看天色將晚,等會還有安排的事情要進行,看了下鍾表,差不多還有一個時辰,她揉了揉眼,還是休息下,等會以免精神不濟,不好對付,便對著慕雲徵道:“你先休息一會,哀家有事,今兒個月圓之夜,天高雲少,等會你陪哀家到禦花園內去賞會花。”
“是。”慕雲徵恭聲應了,看西太後在扶著嬤嬤的手,往左邊的偏殿走去,嘴角微微的一勾,真是辛苦西太後了,這麽一大把年紀為了小輩的拚一拚。
待西太後進了偏殿後,慕雲徵才轉身出了慈寧宮。今日一天都悶在裏麵,腦子不停的想事情,嘴巴不停的說,真正是覺得有點悶壞了,她沿著慈寧宮周圍的花圃慢慢的走著,散一散步,而身後的宮人則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跟隨在後麵。
既不會太近,也不至於看不到慕雲徵的動作,果然是宮裏訓練出來的,舉止相當有度。
漸漸的走到了一處小花園內,周圍桂花香送十裏,在漸漸爬升起來的月光中,金黃色米粒大小的桂花如同在綠葉間的精靈,一簇簇的擁擠在一起,十分可愛。
慕雲徵忍不住的靠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長長的睫毛輕覆,在月色和日光交錯之中,臉上散發出來一種如同霞光般的流朱之色,整個人好似站在花間的精靈。
她妃紅色的長裙在一片綠葉之間,隨著晚風輕送,飄逸如九天之上的晚霞煙霞,那桂花的香風中看到絕色的人兒,唇角帶著的笑容是那般晶瑩美麗,讓人想要將那抹笑容掬在手中,永遠都不放開。
四皇子被召進宮,剛好就看到這樣一幅美景,他在這銀色的光芒之中,看到那份從未在他展現的容顏笑靨,隻覺得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東西,迅速的胸腔裏撞擊了起來,竟讓他半步都無法挪開,直至旁邊的宮女低聲道:“奴婢見過四皇子。”
這一聲,立即將那副美景破壞,隻見慕雲徵從桂花樹旁轉過臉來,方才閉著眼時那種天真恬美的感覺瞬間被疏離和清冷替代,鳳眸望著他時,讓他感覺到那眸中暗藏著的一分不喜歡。
不知怎麽,四皇子心頭便覺得惱怒,又覺得十分可惜,“你怎麽此時還在宮中?”他隻是一句普通的詢問,但配合著那種冷厲的眼眸和冷峻的麵容,讓人便有一種被居高臨下質問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