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明哲保身
慕雲徵也任他握著，“忘惠今日本來是被梁國公買通了來對付我的，結果最後功虧一簣，反而讓梁國公貼了一個女兒進去，按照梁國公盛氣淩人的性格，又不能立即對我出手，忘惠必然會成為他第一個泄恨的對象，若是這個時候，你去救了他，他肯定很感激你。”
蕭元璟挑了挑兩道長眉，覺得有趣地轉了一下眼珠，“不單單是要他感激我這麽簡單，你還想讓我告訴他，今日我能救他，可是明日，後日呢？梁國公不殺了他，隻怕也不會放心，所以我要給他指點一條明路，一條可以永遠保著他性命的路。”
“沒錯，”慕雲徵笑了笑，很高興蕭元璟的思維和她在一個節奏，或者說，其實他早就想到了，不過是願意聽她說出來而已，“他被梁國公追殺，自然是恨死梁國公了，隻要能有一條路保住他的命，以後他必定會報複回去的，這位大師，可不是茹昕海洋般寬廣的高僧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接，彼此都看到眼底的那一抹心意相通，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陽光從窗口斜照，灑在屋中紅木桌案上，牆上的花卉圖栩栩如生，香爐中青煙升騰，仿若香氣從畫中透出，帶著幾分朦朧的夢幻，屋內美人塌上的男子和女子手兒牽握，彼此相望，如同一副最美麗的畫卷，定格在秋日午後的陽光下。
蕭元璟寵溺的一歎，望著慕雲徵水亮的鳳眸和唇角狡黠的笑意，“我經常在想，你滿腦子就在盤算這些事情，到底什麽時候有想過我啊。”
說到最後一句，嘴唇微微一翹，竟然撒起嬌來了，慕雲徵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在我麵前，還想你做什麽！”
蕭元璟雙眼發亮，抓著慕雲徵的小手，觸手柔潤細膩，拇指在手背上細細摩挲，黏糊道：“那你都什麽時候想我的？”
“嗯，這個啊，你要不在我麵前後，我才知道哦……”慕雲徵眯眼，慵懶如午後剛睡起的貓兒，眼角眉梢都是清淡的笑意，語氣裏卻說不出的歡愉。
一把將小貓摟在懷裏，蕭元璟紅唇微勾，壞笑道：“狡猾的徽兒，你想哄我走，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紅吟站在門前，聽著裏麵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笑聲，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聽小姐的笑聲，是真的很開心，靖王世子果然很適合小姐呢。
日升月落，初十的夜裏，月兒如同一張被人咬了一口的薄餅貼在墨藍色的天空上，偶有幾顆星子點綴在一望無垠的夜空。
因為宵禁時間就要到了，大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道過去，也是匆匆忙忙的走向歸家的路途，小巷中一個姿態悠然，腳步從容的身影在一步步的前行，在這寂寞的夜裏，身影拉的很長，從腳跟一直延續到青牆上，顯得高大又格外的脆弱。
他一步步的往著裏頭走去，沒有發覺身後有人在跟隨著他，那光如鏡麵的頭頂反射出月光清華，讓人絕對不會看錯目標。
“是他吧？”一個黑影在陰暗處壓低了嗓子問道，眼底透著陰冷的光線，在黑暗中如同一道冷光，讓人望之不寒而栗。
“沒錯，他就是忘惠，今天我看到他了，再說這時候，京都裏還會有其他和尚嗎？”另外一人同樣低聲回道，目光在他身後跟隨的兩名侍衛上轉了一圈。
忘惠是賢國公請去的客人，自然不會像其他人，在宴席散後便走，馮老太君特意派人給他重新做了齋菜，下午的時候，又和他談了佛法，吃了晚膳後，才剛從賢國公府回來，身後是賢國公府的侍衛送他回居所。
他走在路上，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平日裏顯得高泊的臉上還留著餘悸，腦海裏浮現著白日裏所生的一切。
忘惠在世間行走了這麽長時間，從開始的小和尚到後來受人尊敬的大師，他所接觸的人等級也越來越高，今日是他第一次接這麽大的活，幫的是京都的梁國公，本來他是不太想接這筆生意的，因為梁國公的勢力實在太大，但是同樣的，開出的價錢也十分的誘人，整整五萬兩的黃金，這麽多黃金，足夠養活一個個小鎮裏麵所有的居民豐衣足食一輩子了，忘惠在這樣的價錢下，動了心，他想接完這筆生意就直接離開京都，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錦衣玉食一輩子就可以了，誰知，竟然失敗了，當時那位九五之尊的怒意，簡直讓他差點嚇暈了過去，不同於其他人，武帝是真龍天子，是真正主宰一切的人，幸虧，幸虧那賢國公夫人自己承擔的快，否則現在他在哪已經說不定了。
果然大錢還是不好賺啊，既然京都不是這麽好呆，他還是早日收拾了東西，離開此地。白日裏所做的一起，就當作是白做了，說起來好歹也見過一回皇帝，長了見識，日後傳出去，也能為他的聲名更上一層樓。
就在他沉思之際，隻見他身後跟隨的四名黑影雙足點地，開始朝著三人迅速的逼近，腰間的長劍也唰的一下拔了出來。
兩名侍衛聽聞兵器之聲，立即轉頭，腰間的佩刀也隨之拔出，和三名黑影戰到了一起，但是很顯然，實力的懸殊，讓他們根本沒有拚殺幾十招就倒下。
忘惠轉頭望著那些黑影，神色驚駭，喊道：“你們是什麽人？要幹什麽！”
黑影冷笑道：“死禿驢，死前還那麽多話，現在就送你上西天，去問你的佛祖吧！”劍光撥動，在黑夜中格外澄亮，如同冰一般沁到忘惠的瞳仁裏，他腳步磕磕絆絆的退後，眼瞳睜大，高呼道：“你們要殺我，為什麽要殺我！我一個出家人，和你們無仇無冤的！”
“你是不是出家人我不管，可惜有人認為你不夠專業，壞了人家的好事，還讓人家賠了一個女兒，所以隻好讓你以命相拚了！”黑影說完這一句，已然沒有耐心，縱身躍去，舉劍對著忘惠殺去。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旁邊掠出，翩然若驚鴻，從半空中落下，一手拍在黑影的背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對著另外兩個黑影橫腕而出。
夜色下，劍鋒凜冽，隻覺得寒光閃爍，再一眨眼，便看到那四名黑影齊齊倒下，而一名雪衣男子正拍著手，緩緩轉身，輕軟的雪袍隨著他的動作在夜色下宛若一抹雲霧，那人微微一笑，望著忘惠驚駭，懼怕，詫異的麵容，緩緩道：“大師，讓你受驚了。”
麵前的人容色絕麗，狹眸邪魅，隻要見過的人，絕對不會忘記。
今日到賢國公府參宴的雖然很多，忘惠還是記住了這個人，此時方回過神來，將麵上的表情整理成平素高超淡然的模樣，收拾了剛才慌亂到驚恐的心情，單手合十，道：“多謝靖王世子出手相助，否則貧僧今夜可能要枉死刀下了。”
蕭元璟見他用極快的速度收斂了神色，雖然眼眸深處還有些餘下的情緒，但是表麵已經看不出什麽，對這位忘惠大師的表現更加的滿意了，他舉步向前，走到忘惠麵前三步之地，雙眸望著忘惠，在月空之下似乎印下了冷冷的光輝，笑意中的鋒利讓人無法忽視，道：“大師，是不是枉死，你心裏肯定有數。”
“靖王世子的意思是？”忘惠心頭一跳，望著麵前笑得高深莫測的青年男子，知道對方肯定得知了事情的一切，急促的問道。接著又有些後悔，自己這般說，豈不是露了底牌了？便補充道：“貧僧想，靖王世子也不會剛好經過這裏吧。”
他的神色變化在月色下掩飾的並不算完美，蕭元璟揚唇一笑，眨了一下魅惑的狹眸，抬頭望天，歎道：“不，我就是剛好經過這裏，但是大師已經會不會剛好還能遇到我這種熱心的人，那就很難說了。”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蕭元璟還特意收回目光，在地上六具屍體上略微一轉。
空氣裏的血腥味即便在空巷之中，還是揮散的很慢，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忘惠，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忘惠的麵色先是一僵，這位靖王世子，他也算是聽了無數傳言了，出身高貴，容貌傾城，但性格最是邪魅，做事隨心所欲，今日在宴會上看他當著武帝的麵亮出兵器這樣大膽的舉動，便可看出其性格的端倪，此時再聽他說話，更是讓人不知道如何回答，雖然真真假假，漫不經心，可一語切中了重點。
從剛才刺客說的話裏，忘惠已經得知，這些人是誰派來的了，因為他今日所為失敗，酬勞沒有，反而樹了一個權勢滔天的敵人，他避得開今晚的追殺，那麽明晚，後晚呢，就像蕭元璟所說，沒有那麽“剛好”遇到的人來救他了。
而蕭元璟的出現，很顯然是一開始就算好了的，等到黑影真正要殺他的時候再出手，並且現在還站在他麵前點出重點，他覺得，對方也是有所求的。
“靖王世子若是有什麽需要貧僧幫忙的，隻要世子能夠讓貧僧避開這次災難，貧僧一定竭盡全力的報答世子。”忘惠垂著頭，單手合十，態度十分的恭謹和真誠。
識時務。
蕭元璟輕笑，目光流轉之間已然轉過許多心思，能在短短時間內想通這些事情，也不自作聰明，很好。
“大師的話實在是太高看我了，梁國公是皇後的父親，是國舅爺，是手握雄兵的國公爺，他的權勢可以說在京都是遮住半邊天下，你這次讓他最喜歡的小女兒受了釘刑，他肯定不會放過你，大師能不能活著出京都都很難說，這天下，沒有梁國公不能去找的地方，隻有他沒有權利去找的地方，要是在那樣的地方，就沒有人能動得了大師你了。”
“你是說……”忘惠幾乎是有些不確定，心中忐忑的不敢將那句話說出來，梁國公是皇後的父親，自然有皇後罩著，這天下能壓下皇後的人，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武帝！
想到這裏，忘惠覺得心都在沸騰了，他是喜歡受人敬仰的感覺，否則的話也不會行走這麽多年，還未收山，如果能在武帝身邊，那簡直是出家人最登峰造極的待遇。
人年紀越大就越相信鬼神之說，何況大祈一直信奉佛教，帝王為了維護統治，也宣傳佛教。當初先帝便很信佛，在宮中修了一座皇家寺廟，當時最有名的高僧智明大師被是被先帝請去，在寺廟裏做主持，作為帝王的佛前替身，和帝王一樣的尊貴，受到萬民的敬仰。
當然，如果不是梁國公這件事情，忘惠是不會往這裏想的，但是如今機緣巧合，他要避開梁國公的追殺，不要一輩子在逃亡和追捕中渡過的話，那麽攀上武帝是一個很好的出路。且今日在壽宴上，忘惠能察覺到武帝對他還是極為尊重和相信的，否則當時便不會為了他的佛簽而對著賢國公夫人和馮玉櫻發怒了。
雖然說伴君如伴虎，但是危機，危機，危險和機會一直都是並存的，他覺得如果都是一條死路的話，還不如搏一搏，也許未來更加美好，也是他的一個契機呢。
隻是，忘惠考慮好一切，略帶疑惑的開口道：“貧僧如何能進宮？”
“這些你放心好了，明日自然會有機會的。”蕭元璟知道忘惠已經做好了選擇，笑的越發的親切，“大師隻要按我說的做，保準你能進皇宮，隻是能不能成為‘智明大師’一樣德高望重的佛前替身，還就要看大師自身的佛性了。”
話說到這裏，忘惠哪能不明白的，機會在身邊，他隻要抓住就好了，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於是眼底帶著深深的渴望和期待，“靖王世子今夜的救命和提點之情，忘惠不會相忘。”
不錯，會說這句話，就代表忘惠是個可以利用的人。
如果忘惠今晚始終都不提救命恩情，蕭元璟會考慮殺了他，因為這種人，是一個小人到極點的人，這樣的人，一旦登上了高位，就忘恩負義，不知天高地厚，搞不好就會反咬別人一口。
忘惠雖然也是個小人，但是還算是小人中的好人，知道蕭元璟出手救他，提點他都不是白幹的活。
欲取之，必先予之。
知道這句話的人，很多，但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不見得很多。
“大師是個明白人，我也不客氣了，今晚你安安穩穩的睡，等著明日被召進宮吧。”蕭元璟微笑，語氣非常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忘惠明白，蕭元璟既然要讓他做事，今夜就不會讓他處於危險之中，雙手合十，彎腰行禮道：“貧僧先在此謝謝世子。”
蕭元璟轉身，聲音宛若風般輕飄，“大師早點歇息吧，明早可有得你忙的。”
他抬頭望著前方的大街，燈光撒在青石大路上，宛若漂於石上黃布，在風的搖晃下，不停的移動，一個又一個的接著往遠處的皇宮延伸。
今夜，必定是個不平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