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禍國妖女
那嘯聲長且清，從半空之中傳來，如同一道鋒利的刀芒刮進每個人的耳中，武帝一抬頭，便看到天空之上，一隻蒼鷹正撲翅從長空翔來，武帝深幽的雙眸微微一凝，望著那突然出現的蒼鷹。
這個時節，怎麽會在京都裏出現蒼鷹這種野生鳥類，眾人看武帝望去，也都抬頭去看，紛紛在心內感歎。
就在這時，蕭元璟突然從跪拜的姿勢站了起來，從腰間抽出一張弓來，對著那蒼鷹便射了過去，箭勢疾快，動作迅速，幾乎是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將蒼鷹射了下來。
這一個動作惹得周圍的人都震驚不已，他們震驚的不是蕭元璟高超的箭術，而是在禦前，蕭元璟竟然就直接拔箭，這在禦前隨意亮出武器，是非常不敬的行為。
而四皇子和穎妃兩人此時的眼眸裏，寫滿了震撼，她們策劃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這最後的一步，竟然到了這裏被蕭元璟一箭射了下來，這如何能甘心，若是如此，那剛才的簽語又如何作數，那前麵辛苦所布局的一切都白費了嗎？
就在人們都覺得蕭元璟會受到譴責的時候，隻見他從容的將箭收起，然後走上去，將那隻蒼鷹撿起，然後走到武帝的麵前，大呼：“皇伯伯，真是恭喜啊！”
武帝自然看到了蕭元璟拉弓射箭的行為，在他麵前亮出武器，還是在內院中，不由臉色冷沉，道：“你射死了蒼鷹，這有何喜？”
蕭元璟麵色如玉，分毫不變，嘴角的弧度卻是越發的高，一雙鳳眸裏露出點點的歡喜，“皇伯伯，你看，這鷹爪上可是抓的什麽？”
武帝見他說的那般篤定，將目光移到了死鷹的身上，卻意外的發現，在那隻死鷹的爪上，還有一條食指大小的金黃色蛇啊，便是這鷹死了之後，還沒有鬆開爪，那小蛇還在掙紮著想要逃開。
“這不就是條蛇嗎？”穎妃看到那蒼鷹腳上的蛇，不甘心計劃就這麽被打敗，反問道。武帝倒是知道這蛇的名字，可到底還沒看出這蛇和恭喜有什麽關係。
“皇伯伯，黃金蛇還有一個名字叫龍蛇，在民間的傳說之中，也就是說是有仙氣的蛇，經過修煉和上天的考驗之後，活過千年會長出角來，變成真正的龍，今日這蒼鷹突然出現，抓了龍蛇，是邪氣太盛，而眼下一箭將這蒼鷹射下，龍蛇得以獲救，正是我皇龍氣鼎盛，邪不壓正的象征。”
蕭元璟捧著那隻死鷹，侃侃而談，麵色如春風刮過，華麗璀璨，若不聽他所說的內容，還以為他正在討論山河美景。
“噢，還有這麽一說嗎？”武帝輕輕地一問，目光則是轉向他身側的忘惠大師身上，詢問他的意思。
聽到蕭元璟的說法，忘惠大師眼底露出一點高深莫測的意味，目光與望過來的穎妃對視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雙手合十道：“陛下，靖王世子所說的龍蛇一事，在民間的確有此說法，龍蛇經天劫後，可以化去蛇身，變成真龍，據說乃是上天讓有罪的龍子下凡曆劫鍛煉的。”
聽他這麽一說，武帝臉上的陰沉褪去了不少，蕭元璟的說法得到了忘惠大師的承認，那他在禦前射箭的行為也是為了陛下，就沒有了關係。
梁國公卻不甘心自己的計劃就這麽破掉，抬起頭來，望著武帝道：“便是有蒼鷹出現，陛下身邊還有侍衛，靖王世子明知道今日陛下會出現，身帶弓箭，心懷莫測。”
他這麽說，就是懷疑蕭元璟帶著弓箭來的用心了，暗地裏就是想說蕭元璟帶著弓箭有行刺的嫌疑了。
豈料蕭元璟聽了他這話後，含笑的狹眸裏露出一絲譏諷，望著梁國公道：“既然國公你知道陛下身邊有侍衛，那又何必如此懷疑侍衛的能力呢，你這是對新上任的蘇統領不滿嗎？”
他一句話偷換概念，便將事情的發生的一端拉到了蘇平武身上，之前京都七夕之夜發生的黑衣人案件，武帝不可能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目的，隻是他不會將這一切擺到明麵來，暗地裏卻還是用了在京都裏麵人際關係不夠複雜的蘇平武，這說明武帝對一切都很清楚，他也不會把負責京都安危的這一職位，交到哪一派的人手裏。
如此一來，梁國公今日又來說禁衛軍統領的不是，這必定會讓武帝不悅，加上皇後如今被軟禁在儲秀宮，這個多疑的帝王會以為梁國公是在對他的所為不滿。
果然，武帝的眼眸雖然平靜，但是看著梁國公的眼神冰冷了一些，語氣冷漠道：“元璟射下蒼鷹這等邪物，是為我朝著想，若是讓那蒼鷹抓蛇丟到眾人之中，豈不是壞了馮老太君的壽宴，不過……”武帝秉著各打五十大板的語氣，又望向蕭元璟，“以後切莫帶這種東西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很好了，梁國公手握雄兵，武帝不可能太過責罰他，所以也要說一說蕭元璟，蕭元璟嬉笑著應下，毫不在乎的把蒼鷹和蛇遞給了旁邊的侍衛。
而梁國公則是氣得暗裏咬牙，表麵上還不得不說武帝說的是。
看到梁國公應了下來，武帝的臉色才重新掛滿了笑意，望著一直跪在前麵的馮老太君，親切道：“老太君請起。”
從武帝進來後，一直到現在，起碼去了兩柱香的時間，眾人無不是跪的膝蓋發疼，馮老太君年紀偏大，更是差點站不起來，還是賢國公夫人梁氏和馮夫人兩人趕緊上去攙扶著她，其他人才趕忙的站了起來，按照各自安排的位置坐了下來。
慕雲徵冷眼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剛才那蒼鷹和蛇絕對不是突然出現的，而且看蕭元璟當時將蒼鷹第一時間射下來後穎妃和四皇子眼底迅速閃過的暴怒，隻怕這裏麵藏著什麽奪命的危機。
連穎妃都一起出手了，這一次馮玉櫻是想要徹底整死她，到底他們用的什麽手法，為什麽剛才會出現鷹和蛇呢，慕雲徵端著手中的茶杯，迅速的分析著一切可能，細細的回想著從開始在偏廳裏發生的一切，再到剛才的一幕，將所有的一切都連接起來。
隨著武帝的到來，宴會正式開始，武帝自然是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而他的左邊和右邊，分別是穎妃和馮老太君，而忘惠大師，則坐在武帝的側後方，因為他乃出家人，所以馮老太君特意讓人給他準備了素彩，並且為了表示尊重，沒有和其他客人安排在一起。
隨著一陣音樂流水般的叮咚響起，場上的舞女全部撤去，露出了巨大的場地，兩旁的樂人所撥的曲子比起剛才的也要高上幾許。
“這是表演什麽節目？”穎妃一見這樣的陣勢，便恰如其分的對著馮老太君問道。
馮老太君嗬嗬一笑，對著武帝道：“是玉櫻這丫頭，說是今兒個乃老身的大壽，她這個做孫女的，要送一個與眾不同的禮物給老身。”
“不錯，穎妃，朕記得你這妹妹在京中一直都頗具才名啊。”武帝點頭一笑，轉頭望著穎妃問道。
“連陛下都知道，玉櫻也算的上有一二才華。”穎妃嫵媚的一笑，舉杯與武帝共飲，眼底卻是說不盡的不甘，隻想今日這布局被破壞，等下要如何才能讓那慕雲徵倒黴，陛下可不是時常都會出宮的。
隨著音樂的漸漸改變，從舞台的一角上來了一群粉衣麗人，她們蓮步如水，嫋嫋娜娜的走到了場中央，舞步翩躚，如眾星拱月一般，漸漸的彎下腰來，露出中間一個穿著大紅舞裙的少女來。
樂聲就在此時一停，然後少女盈盈一拜，音色如黃鶯，“玉櫻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祖母福壽延年，歲歲有今朝。今天，孫女特意給祖母獻上一曲舞蹈，希望祖母能希望。”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樂起，馮玉櫻的水袖隨著音樂的節奏，緩緩的動起，水袖如同一波流水一般，在金色的陽光下抖動，隨後其他的舞女開始往著旁邊站去，而將中間的場地全數留給馮玉櫻表演。
而樂聲也在此時變得更過複雜，一陣風吹起，無數的花瓣宛如一場花瓣雨一般，朝著她飄來，落在那秀美的雲鬢上，踏著花瓣緩緩而舞，整個人如同仙子一般，飄逸靈秀。
慕雲徵淺淺一笑，似乎很有趣味的欣賞著麵前的舞蹈，現在馮玉櫻的舞姿比起兩年前又要進步了不少，腰如軟柳，麵如芙蓉，身子如同風中柳葉一般，輕盈飄飛，可是這還沒到最精彩的時候，馮玉櫻的舞蹈一般都要到最後之時，才會看到精髓。
因為她貴為賢國公的嫡女，很少會在人前表演，一旦表演出來，便是拿手的“掌上花開”，如今她所表現的，正是花瓣緩緩綻放的時候。
在場的人都被她的舞蹈漸漸的吸引了過去，就是馮老太君，也甚少看到馮玉櫻如此慎重的表演舞蹈，目光裏也有著淺淺的驕傲，而賢國公夫人更是滿臉的得意，不時在場上那些夫人和小姐臉上望去，欣賞著她們的陶醉和羨慕。
當然，馮玉櫻今次在人前特意表演這個舞蹈，不僅僅是為了給馮老太君賀壽的，主要是這段時間，馮玉櫻在京中的風評已經漸漸走下坡路，甚至已經成為了京中閨秀的反麵教材，這讓賢國公夫人不能夠接受，所以趁著今日達官貴族全部都在場，讓馮玉櫻表演最拿手的舞蹈，從而將那些不好的評論都去掉。
畢竟，馮玉櫻的舞姿還是京中少能看到的。
當樂聲再次拔向高一潮的時候，馮玉櫻裙衣翻飛，烏黑的秀發開始緩緩的旋轉，那為了掌上花開特意製作的多層的裙擺，開始隨著她踮起的足尖而慢慢的展開。
舞蹈中最美麗的時刻到來了。
在無數的花兒映襯下，馮玉櫻飛快的轉動了起來，她整個人化作了一根不斷旋轉的軸心，纖細窈窕的身姿如同定在了地麵，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動作，隻有那飄起的舞衣，讓她整個人呈現了花開的極致美景，如同真正的花兒在人們麵前綻放，翩然美麗，豔麗奪目，不斷的搖曳出婀娜的身姿。
眾人都開始讚歎，甚至有小姐開始在下麵數著馮玉櫻轉動的圈數，而武帝顯然也被這樣的舞姿吸引，雙眸裏流出欽讚。
隨著她轉的圈數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了平日裏所轉的二十六圈，連慕氏都低聲讚美，“馮小姐的掌上花開，讓人覺得如蝶如蜂，輕盈若飛。”
而男賓那邊，已經有人鼓掌了起來，禮部尚書林新的小兒子甚至站起來，喊道：“好看，好看，那裙子上麵有龍誒！”
燦燦的陽光之下，隨著馮玉櫻的腳步，她的裙子上開始顯露出一種金光燦燦的顏色來，眾人以為她隻是在群上加灑了金粉，以添加舞蹈炫麗的效果，並沒有太加留意，直接聽到這句話後，再去看時，便見那一條金粉在陽光下由於不斷旋轉中，顯露出一條騰飛的巨龍景象。
這等奇特的心意，讓眾人在心裏暗暗羨慕，隻道賢國公府今日可謂是費勁了心思，便是連舞蹈也能想到如此別出心裁的地方，用不斷的旋轉表現出騰飛的巨龍來。
而與其他人那帶著羨慕，驚訝，嫉妒的眼神完全不同，此時梁國公，賢國公夫人，穎妃她們的眼中皆流露出一種驚懼的神色。
武帝握著酒杯的手陡然握緊，一雙深幽的雙眸裏透著濃濃的古怪，望著馮玉櫻不斷旋轉的身影，“姚震，把剛才大師所批的簽語拿出來。”
姚震恭敬的應了，從袖子裏掏出那張簽語，遞給武帝。
穎妃強忍了心中的害怕，勉強笑著道：“陛下，這簽語大師說要天降旨意後才能看的，若是冒然打開，豈非不靈。”
武帝看了她一眼，卻是未曾開口說話，從姚震手中將一張佛簽接了過來，認真的將紙張打開，仔仔細細的看了上麵的一句話後，臉色從剛才的麵無表情，直接變成了鍋底一般的黑色，手指緊緊的捏在佛簽的邊緣，幾乎是在控製那即將暴怒的神情。
姚震站在武帝的身邊，目光在佛簽上一瞟，縱使修養已經到家，還是經不住的一變，眼睛在馮玉櫻身上停留，從開始的驚豔變成了現在的憐憫。
方才忘惠大師在替武帝測今年的運程時，給出了一句鳳穿牡丹龍飛天。
這句簽，從表麵上看，是很好的一句簽，武帝問忘惠大師，它的實際含義，忘惠大師說上天將會給與解釋，忘惠大師接著又給了武帝一個佛簽，叮囑，當解釋的這一幕出來之後，再打開佛簽，裏麵則會顯示出這一句運程的解釋。
剛才馮玉櫻所跳的那個舞，她便如同一朵綻放的牡丹，在不斷的旋轉，隨著轉動的舞姿，金粉在陽光之下，呈現出一條巨龍騰飛的景象，正是應了鳳穿牡丹龍飛天這句話。
而令姚震吃驚的是，在那張佛簽上所寫的四個字，每一個拆開來，都是極為普通的字，便是筆法也是非常平和的佛家字體，但是合在一起，卻能讓一個帝王絕對震怒！
因為那上麵寫著：女代蕭興。
蕭是大祈朝的國姓，女代禦興的意思便是會有一個女子取代蕭家成為新的皇帝。
穎妃望著武帝臉皮都是隱忍的跳動，全身都嚇的顫抖起來，她很清楚武帝此時是什麽心情，可她現在又不能求情，若是求情的話，則代表她早就知道佛簽裏所說的一切了，到時候罪名隻會轉移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和賢國公夫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馮玉櫻一曲完畢，笑意盈盈地對著眾人一拜。
馮老太君沒有察覺到旁邊這般詭異的氣氛，對著馮玉櫻招手道：“好孩子，跳的真好看，到祖母這裏來。”
馮玉櫻巧笑嫣然地走上來，眼眸在坐在一旁的蕭元璟身上一掃，看他墨玉一般的雙眸也正望著自己，眸中奇光轉動，似是為她的舞姿而讚歎的模樣，心內如小兔碰碰亂跳，含羞地垂頭拜在馮老太君的前麵。
就在馮老太君要拉起馮玉櫻的時候，隻看武帝忽然站起，對著兩旁的人喊道：“給我把這個妖女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