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世子上書
七月初八,這一天,駱君衡早早起床,穿好朝服,發冠高束,整個人呈現一種長久以來未曾看到過的精神奕奕,連帶永安侯府中的下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天上到底掉下了什麽餡餅,將八少爺喜成這樣,比起做新郎官的,還要得意。
駱君衡嘴角的弧度很高,努力克製著自己的得意,不要讓其他人覺得太過了,灰蒙蒙的天色下,那朱紅宮牆,似乎也在向他慶祝。
昨夜和二公主一番雲翻雨覆之後,二公主趴在他的胸口,柔情蜜語的說了,今兒個一回宮就去跟皇後求賜婚,雖然皇後聽到這件事後,會有點生氣,但終究還是會原諒自己親生女兒的,屆時他尚了公主,做了駙馬爺,四皇子對他的疑心也會隨之消失,再和以前一樣重新用他,那他的前途豈不是妙不可言。
“駱郎中,看你今日精神不錯啊!”
駱君衡抬頭,便看到一張眉目如畫的絕秀麵容,蕭元璟正和他打著招呼,這平日裏甚少和他打交道的靖王世子,也主動和他打起了招呼,他抬頭望了一眼日出漸明的天色,隻感覺果然是要翻身了,也非常矜持地和蕭元璟拱手道:“世子精神看起來也不錯。”
蕭元璟望著駱君衡,嘴角的笑意味深長,他當然很不錯啊,昨夜可是和徽兒定情了。
早朝時間到,文武官員按照各自的品級,分別列為兩列,站在最前麵的是超品的公爵貴胄,為首的一人,是皇後的父親,梁國公。
武帝坐下之後,將昨日處理的事情結果宣布之後,又聽眾臣稟報昨夜七夕夜晚突然而來的殺手襲擊。
京兆尹趙嵐出列道:“陛下,昨夜的刺客,據查一共為四十二人,當場死亡二十人,逃竄十一人,抓獲十一人。”
武帝手中握著明黃綢封的折子,深邃的雙眸在折子上掃過,抬起眼皮問道:“那問出什麽結果了嗎?”
京兆尹趙嵐往刑部尚書嚴振宇處望了一眼,嚴振宇低頭想了想,也站了出來,對著武帝道:“啟稟陛下,此次在七夕夜上出現的黑衣人武功高強,早有準備而來,在被兵士抓獲之後,押送到刑部大牢的路途中,咬破牙中的毒囊自盡。”
“這就是你們給朕的答案?”武帝雙眸在刑部尚書,京兆府麵上掃過,語氣略微冷淡的問著。
昨夜的事情,朝官裏無人不知,今日上朝便做好了將此事大議一番的準備,此時聽到刑部尚書說抓獲的黑衣人全部都服毒自盡,麵上的表情比起剛才來要精彩了許多。
在黑衣人出現在東大街之後,暗衛出現的快,而四皇子,五皇子等都盡力出手相援,所以死亡並沒有,但是受傷的絕對不少。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天子腳下,這些黑衣人竟然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出現了,大刺刺的鬧了一回,然後又走了。
此等行為等同在挑戰帝王的權威,所以武帝才會有如此一問。
刑部尚書和京兆府兩人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此時武帝一發話,便相互對視了一眼,刑部尚書低頭回道:“陛下,雖然黑衣人早有準備,服毒自盡,但是微臣還是發現,昨夜的這些黑衣人來的十分的蹊蹺。”
“蹊蹺?嚴大人,黑衣人如何蹊蹺?”禁軍統領也在朝上,初聽刑部尚書一話,便開口先行問道。
雖然刑部未曾審問出黑衣人的來源,可是作為京都的禦林軍,他們昨天的確也有責任,這京都的治安全部都歸於他們旗下管理,這麽多黑衣人突然出現,也有他們巡邏不力的指責,所以他先開口詢問,以表示自己對這樁案子的關心。
刑部尚書嚴振宇在他問了之後,接著道:“根據昨日京衛軍和黑衣人交手的情況來看,這些黑衣人身手都屬上等,東大街上昨日因為七夕緣故,人員遍布,黑衣人卻沒有真正對其中的人下手,而是拚打廝殺,傷人多,而死無一人,這等行為,若說他們是有意來刺殺,有些說不過去。”
“按嚴大人的意思,那那些黑衣人來攪合這麽一出,究竟是為了什麽,那麽多人受傷,幾乎命喪刀下,難道隻是為了小打小鬧一番?”
梁國公在那冷笑幾聲,望著刑部尚書的眼裏都是寒意,馮玉櫻昨夜受傷,一身狼狽他已經耳聞,最喜歡外孫女受了這樣的傷,他怎麽能輕易罷了。
刑部尚書卻不被梁國公的氣勢嚇倒,望著梁國公道:“梁國公你且讓我將話說完。”
然後他仍舊是不急不緩地朝著武帝將他所查到的事情說出,“再者,微臣又讓人在黑衣人他們身上仔細的巡查過,他們身上的衣裳是普通布料,全國皆有流通,而手中所執的兵器,也是一般的鐵匠鋪中所有,並無任何特殊之處,所以,臣覺得,這次的刺殺,目的隻是想將我們的注意力轉開。”
武帝在上麵聽著刑部尚書的話,手指在奏折上點了點,略微沉吟了一會,武帝將手中奏折丟在麵前的案桌上,目光掃過在大殿而立的臣子們。
“眾卿對此事的看法,有沒有其他的意見?”
見狀,站在下列的眾臣們,餘光皆在其他人身上轉上一圈,沉默寡言,而蕭元璟含著笑意的雙眸則在在場的人身上都掃了一眼,看著站在對麵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眼底的笑容越發的深重。
三皇子一直低頭在想著什麽,最後抬起頭來,望著刑部尚書問道:“若是這群黑衣人是為了引開我們的注意力,那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沒有目的的事情,誰會去做,而且還讓這麽多的黑衣人出現,又不導致實質性的威脅。
“三皇子,此事刑部還在調查中,具體的……”
“調查,調查些什麽,不說你們刑部如何了,便是京都的巡邏也實在是令人覺得不安,幸虧本皇子已經是有了妻室之人,否則昨日到東大街上,豈不是也要被那些黑衣人襲擊。”三皇子打斷了刑部尚書的話,言辭裏的指責非常犀利。
說實話,雖然昨日沒有人受傷,但是上街的無不是閨中的千金,嬌養的公子,被嚇的腿軟暈過去的,被紮上幾刀的,也不是沒有,回來之後哭的滿臉糊塗,發高燒的都有不少,大臣們心裏都是有害怕的,不管黑衣人究竟殺沒殺人,在他們心裏都是覺得十分危險,就如同三皇子所說,這樣的治安,誰能放的下心來,隨時上街可能就有人拿刀竄了出來。
但是這話,也有人不喜歡聽,禁衛軍統領便第一個站了出來,一雙銅鈴大眼緊緊地盯住三皇子,呼道:“殿下此話可是對京衛兵的能力不信任了?”
三皇子哼了一聲,“統領大人,不是本皇子對京都治安不信任,而是你要知道,這天子腳下,來的都是世家貴胄,且不說個個都是重臣,是大祈的社稷之臣,萬一哪日父皇上街遊巡,又發生這樣的事,那父皇的安危又誰來負責?”
這可是將武帝的安危弄了出來,氣的禁衛軍統領振聲道:“微臣任禁衛軍統領一職也有五年,其間可有出現什麽大事,昨夜黑衣人之事,微臣的確有失職之處,但絕不會像殿下你所說,京衛兵一直都勤勤懇懇。”
“平日裏無事自然沒事,一發生事情你們便控製不了了!昨夜事情發生多久你們才出現,受傷的豈是幾人?若不是有四弟,五弟他們在,如今傷者肯定更重!”三皇子冷聲斥道,“到時候真的發生了什麽,你們便是一死都不能謝罪了!”
禁衛軍統領是名武官,口齒本來就不伶俐,平日裏一句話不說的人,從剛才起就有些語無倫次,此時再被三皇子如此指責,隻是吭哧吭哧的出著氣。
三皇子將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轉而著武帝道:“父皇,且不論刑部未查出那批黑衣人的來曆,如今還有部分黑衣人逃脫,若是他們再卷土重來,那又會發生,難以預料,兒臣懇請父皇更換禁衛軍統領一職,以保京都平安。”
三皇子說完後,長順侯也同樣附議,“昨夜之事的確對百姓離越的治安有質疑,還請陛下深思。”
陸續又有官員站出來附議,支持三皇子所言。
蕭元璟望著這朝上的一幕幕,朱唇淺笑,眸中光芒暗暗閃爍。
禁衛軍統領是個背景空白的武官,他油鹽不進,在京中是有名的鐵麵閻王,曆來夜晚都有宵禁,但是京都高府裏都知道,宵禁不過是針對普通百姓,真正的世家子弟哪裏會當作一回事,隻要是不鬧的過分,連武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他不同,有時自己還會帶兵去查,查到官家子嗣,也不會輕易饒過,必定要按照律法來上這麽一出,所以讓很多人都頭疼不已。所以在職幾年,不管哪派的官員他都得罪了,而且因為他性格過於堅硬,導致禁衛軍這幾年來,裏裏外外都討不了好,各色上訴的折子也不少,但是武帝卻一直壓而不發。
而昨晚的這一出,經過此時這麽一番熱議,倒顯出眉目來了,有人上演一出黑衣人暗襲,表麵上是看是襲擊,其實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找尋借口,將禁衛軍統領換下來。
做官其實是個技術活,皇帝喜歡是必須的,但是與臣子的關係,有時候也很重要,武帝即便覺得他還不錯,但是此時也不得不考慮一下。
而各派的人支持這個舉動的原因是,禁衛軍統領掌握著離越城的安危,若是能將現任的禁衛軍統領拉下去,放進自己的人,絕對是再好不過。
武帝當然也會思忖這等事情,不過此時他的麵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而是極為冷靜地將每個大臣臉上的表情都看在眼底,目光裏的光芒帶著意味深長。
“此昨夜之事,禁衛軍確實有失職之處,禁衛軍統領做為統帥,自當有過,就降為東門衛衛長吧。”武帝說完,轉頭看著吏部尚書,“吏部將合適此職人員的名單三日內列出,遞交朕一份。”
本來聽到武帝說前麵一句的時候,不少人都蠢蠢欲動,打算直接上前推薦人員,而在武帝說出後一句的時候,心底卻有了別的想法,看來武帝今日並不想聽誰適合此職了,在朝堂混了這麽久,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於是閉口不談此事。
接著有其他官員說了各省報上來的大事之後,武帝商議完後,姚震便問是否還有事情上報。
蕭元璟身穿紫色的世子服,走出隊列,對著武帝道:“臣有事要奏。”
他一開口說話,便迎來了眾人的目光,蕭元璟雖然帶著官職每日上朝,但是極少開口,除非武帝偶爾去問他的意見,或者他自己特別有興趣的事,才會說上那麽幾句,難得看到他還主動有事要上奏的,所以大殿之內的眾臣都紛紛好奇他究竟要說什麽。
“有寫奏折嗎?”看來從不發表言論,武帝還特意問蕭元璟是否有奏折呈上。
“有。”蕭元璟從袖口抽出一封奏折,遞給內侍,呈交給武帝。
武帝將奏折接過,打開,視線在上麵的內容上瀏覽了一遍,隨著視線停住的時間越長,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差,而站在武帝身後的姚震,餘光瞟了幾眼奏折上的內容,臉色也略微變了變,將自己的視線趕緊收回。
“元璟,將你在折子上的東西,再口述一遍。”武帝將折子往桌上一丟,啪的一下,聲音並不算大,在大殿裏卻又格外的清晰,在眾位臣子的心上敲了一響。
大臣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奏折裏麵寫了什麽東西,武帝看完後,不讓內侍念,卻要讓蕭元璟再口述一遍,這奏折裏麵到底寫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