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活死人
蘇芷寧臉色立即從白到青,帶上深深的驚恐,睜大了眸子望著趙嬤嬤,好似要從她臉上找出一點兒作假的痕跡來,她看了三四眼後,這才接受了現實,臉上帶著果然如此的神色。
“難怪,難怪,她開始會和我說那樣奇怪的話……”
見她神色如此,口中喃喃自語,慕雲徵觀察著她臉色,問道:“姨母開始和你說了什麽話?”
蘇芷寧嘴唇顫動了幾下,雙手絞著帕子,緩緩的說道:“上午的時候,娘突然到我房間裏,抓住我的手,就開始流淚,我問她什麽,她也不肯說,哭了一陣子後,我看她太傷心,就讓她去休息一下,到了她的房間內,她將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就跟我說了很多話,她說我就快要及笄了,以後就是大姑娘了,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學會當家作主,我當時聽了這話就覺得奇怪,可是想著也許是我爹的忌日快要到了,娘傷心罷了,也沒有注意……後來,我娘又說喜歡喝我泡的茶,讓我衝一杯給她喝,我便是泡了一杯給她,她接過去後,就說她累了,讓我出去,不要讓人來打擾她,我以為她是累了,要休息,便按照她所說的吩咐下人,直到用午膳的時候,才喊了紅藝去叫她起來……誰知道最後……”
她一邊說,淚水如雨一般滂沱而下,聲音都哽咽了起來,便是本來都怨憤的趙嬤嬤都禁不住對她心軟了起來。
紅菊和紅藝更是跟著她哭了起來,隻有慕雲徵沒有被她的淚水所打動,神色如常地望著她。
若說從蘇芷寧的臉色看出什麽來了,慕雲徵除了傷心和淚水,看不出其他的神色,而且蘇芷寧這一段話的確沒有什麽地方有紕漏,和之前紅藝紅菊的話都可以連接上去。
便是蘇芷寧哭了的眼神,都可以理解為為父忌日的傷心,可是慕雲徵就有一種直覺,她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
見蘇芷寧哭的傷心,慕氏在旁邊看了,也要說上幾句話安慰,慕雲徵覺得光坐在這裏不行,於是站了起來,對著蘇芷寧道:“表姐,能不能讓紅藝陪我在外麵看一圈?”
雖然紅藝是慕家出錢買的,可是賣身契都已經給了沈姨母,就是沈姨母的丫鬟了,她理所當然地要問蘇芷寧這個主人的意思。
蘇芷寧半垂著眼,點點頭,“表妹盡管去看,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我娘怎麽會做出那等子的事情,她和老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怎麽會如此,我不相信她會自殺,這肯定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此時她一句接一句,顯得有些語無倫次,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反複說著不相信沈姨母會殺老夫人,不相信沈姨母會自殺,說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慕雲徵仔細在她麵上盯了半盞茶的時間,發現她哭得似乎都有些接不上氣來,那種傷痛到心裏的表情,完全不似作假。
她收回目光,轉身喚紅藝一起走到外廳,“這裏是否有人動過?”
紅藝紅著眼睛搖頭,“沒有,奴婢吩咐不許她們動這裏的東西,以免官府來查的時候,找不出什麽證據來了。”
她當時的第一反應,也是沈姨母被人謀害了。
畢竟沈姨母每日都是一副人家倒黴我逍遙的模樣,怎麽想也不是會自殺的人,更何況紅藝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沈姨母還做了悶死老夫人的事。
慕雲徵環視了一下周圍,典型的客居主廳布置,從門口進來,就是一副名品菊花四屏繡圖屏風,與客院的名字相襯,進門之後,便可看到一副泰山迎客鬆的水彩畫掛在當中,其下是兩把寬大的太師椅,左右兩旁各列了兩把黃梨木交椅,兩旁都放了高幾,上麵擺放著應季的鮮花。
她的視線落在了左邊一張桌子上,那上麵擺放著一隻茶盞,走過去一看,發現裏邊還有剩餘的茶渣,慕雲徵拿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左右看了一眼,對著紅藝道:“把你頭上的銀釵取下來給我用用。”
紅藝雖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依舊拔了下來,雙手遞到了她的麵前。
慕雲徵接過後,將銀釵往茶水裏麵一試,不到一瞬,銀色的釵子接觸到茶水的部分全部變成了黑色。
紅藝小聲地喊道:“這,這茶水有毒!”
“是的,這茶水裏麵的就是砒霜。”她今日頭上戴的是青玉簪子,所以隻有用紅藝的銀釵來測試,砒霜與銀子的反應最劇烈,隻要一接觸含有砒霜的東西,銀子瞬間會變成黑色,依照釵子變色的劇烈,這茶杯中的砒霜含量絕對不小。
“那夫人就是喝了這杯茶才中毒的嗎?”紅藝看著那隻盛著殘茶的茶杯,眼底說不出的驚懼,她隻是一個丫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心裏害怕得不得了。
慕雲徵將茶杯放在桌上,然後四處查看了起來。
她微微低頭在桌底發現了一張紅色的紙,紅藝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張紙,彎腰將它拾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對著慕雲徵道:“慕小姐,這正是奴婢買的那包砒霜的藥包紙,因為砒霜是劇毒物品,藥店特意用大紅色的紙包好區分開來的,以免和其他藥材混雜在一起。”
慕雲徵的視線落在那張紅紙上,慕雲徵認出上麵沾染的白色粉末,正是砒霜無疑。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沈姨母讓蘇芷寧泡了一杯茶後,自己去取了砒霜放在茶杯裏,順手將包裝紙丟在了地上,然後喝了下去,接著就自己走到床前睡下,默默等著死神降臨。
不管是丫鬟的說法,蘇芷寧的說辭,還是現場的情況,都證明了沈姨母是在以為自己悶死了老夫人之後,自己畏罪自殺的。
慕雲徵望著那剩餘著黃褐色殘茶的瓷杯和紅色的包裝砒霜的藥紙,陷入沉思,以至於慕氏和蘇芷寧,趙嬤嬤,紅菊從偏廳走出來的時候,她都沒有發現。
當蘇芷寧看到紅藝手中的紅紙時候,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流下來。
“這……娘就是喝了這些砒霜嗎?”
紅藝看著蘇芷寧,手中如同握了一塊熱炭,不知如何開口,慕雲徵更是什麽都不想說,一言不發的望著茶杯。
紅藝沒有辦法,隻好道:“也許是的,這個茶杯裏麵就有砒霜。”她一邊說一邊拿出那根銀釵放在眾人的麵前,“你們看,銀釵一放入到茶水中,就變成了黑色。”
“這茶是我泡的那杯,我泡的時候裏麵沒有放砒霜啊,怎麽可能有砒霜……”蘇芷寧捂著嘴痛哭。
慕氏歎了口氣。
“她讓你泡茶,大概是還想再喝一杯女兒親手泡的茶吧。”
慕氏從自己的角度分析,若是她知道自己要走了,最舍不得的也是女兒和兒子了,沈姨母那時對蘇芷寧說的話,倒是真像臨死之人的交代之語。
內廳的簾子掀了起來,小丫鬟引著大夫走了出來,蘇芷寧望著大夫,急切問道:“我娘怎樣了,大夫,我娘還有沒有救?”
大夫抬眼望著她,隻見她哭的體力不支,雙眼紅腫,神色焦急,暗道真是個好女孩子,隻可惜……
他遺憾道:“蘇夫人喝下的砒霜數量太大,劑量足以毒死兩頭牛,幸而發現的尚早,雖然毒已經到達內髒,還未全部侵蝕,經過催吐之後,胃中剩餘的砒霜全部都出來了。可是這也隻是讓她沒有性命之憂,尚有一口氣罷了。具體情況還是要看,大概三天之後,她若是醒來了,也算是命大……”
“那若是不醒呢……”蘇芷寧似乎聽不得大夫的長篇大論急忙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