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歸去來兮
翌日,天色稍暗,雲朵集在天空中,漂浮不定,陽光透過雲層投在地上,留下大朵棉花般的陰影。
雲氏和蘇韻寒兩人也到了慕府來,之前他們也曾經來看望過慕氏,後來見府中事務多而繁忙,便沒有再上門。
慕氏請他們坐下之後,蘇韻寒先給慕氏行了禮,然後坐在一旁。
雲氏臉色已經好了許多,如今站著也無需人扶,就連蘇韻寒脫去了原本的菜色,如今麵目清朗,俊俏的容貌配著清瘦的身姿,好一個翩翩公子。
幾句平日裏的客套話後,雲氏端著茶盞,便開口道:“不知夫人可有幫雲徽挑好入贅的女婿?”
聞言,慕氏一怔,眉頭蹙了起來,雲氏前來問此話的意圖是什麽,難道說……慕氏狐疑的看了一眼蘇韻寒。
雲氏將她的神色收於眼底,她將茶盞放下來,又接著道:“昨日慕氏族長帶人大鬧慕府的事我也已經聽聞了,你家老爺已經是一個多月失蹤不見人影,如此大的家業虧得雲徽慧敏果斷在支撐著,當初你們母女對我和小寒恩重如山,如今也是我們報答你們的時候了。”
雲徽聞言一愣,雲氏這一番話究竟要說什麽,慕氏問道:“報答?”
雲氏轉頭看了一眼蘇韻寒,眼底透露出一點不舍,卻定了定眸,轉頭道:“我家雖然貧困了些許,可到底你對我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這些人趁著這事逼著雲徽隨意找一個入贅,不如就讓我家小寒入贅了,雖其他不好,可小寒這人是我兒子,他其他不成,還是個有責任感的。”
聽了這話,慕氏是明白了,原來雲氏是知道昨日族長上門逼親的事,今兒個帶著蘇韻寒來,就是要讓蘇韻寒上門入贅報答恩情了。
雲徽在一旁聽的倒是沒有半點兒女孩的嬌羞,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這是什麽事啊?她抬頭望著蘇韻寒,隻見他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長布袍,臉色不喜不悲,眼神很平靜,與一年前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她同樣也看得出,蘇韻寒對於上門入贅此事,雖然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什麽欣喜。
想想便知,如今蘇韻寒在書院飽受夫子的青睞,前途是廣闊而燦爛的,為了報恩,如今入贅,即便是上了仕途,也會變成一個笑話。
更何況……雲徽暗地裏笑笑,蘇韻寒和她兩個人似朋友更多一點,他幫她在外麵匿名購地,教導黃小牛接手打理事務,兒女私情這種東西,在兩個人之間似乎沒有出現過。
若是真要讓蘇韻寒入贅,還不弄成了兩個怨偶啊。
不過雲徽對雲氏的這種做法還是很感動的,畢竟雲氏對蘇韻寒的期望,她一直看在眼底,如今為了報恩,可以讓蘇韻寒入贅慕家,這樣的決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
當即,她也不等慕氏開口了開口道:“雲伯母,招婿入贅一事暫且還不提,就在前些日子,與我父親一起掉落江中的那位商戶已經回來,料想我父親的下落很快就會明了,到底婚姻之事還是需要父母做主的。”
這話等於委婉的告訴了雲氏,她不需要蘇韻寒入贅。
雲氏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喜色,雖然是說為了報恩,可是蘇韻寒的身份如果僅僅是報恩入贅了,以後就很難抬起頭來了,就算是沒有蘇韻寒的那一層身份,一般但凡好點的男子,哪肯入贅的,單單在名分上就得被個女人壓上一輩子。可是慕府這一年來對他們母子的照拂,如今慕氏母女出了這等事情,麵對如此大的困境,若她在一旁就這麽看著,她也覺得良心不安。
所以,當聽到雲徽這句話的時候,雲氏全身仿若鬆了一口氣般,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許多,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慕老爺回來後再議,今日這話就暫且不提了。”
慕氏剛開始聽到雲氏的提議時,的確是動心的,且不說蘇韻寒人品好,外貌也屬上等,就是雲氏這樣簡單的親家,她也願意結親,更何況蘇韻寒如今還是有秀才在身的,怎麽也算得上有學識的人。
若是以前,慕氏可能不會如此青睞蘇韻寒,可是如今情況不同,看東西的角度自然是不同了。
當聽到雲徽說起慕榮的時候,又覺得此事還是不宜早下定論,若是到時候慕榮回來,看到女兒娶夫入贅了,還不知道得氣成什麽模樣,於是也自然的順著雲徽的話說了下去。
又說了幾句話後,雲徽便出來讓人準備膳食,回來的時候,見蘇韻寒站在一處,靜靜的站立著,便笑著上去道:“在做什麽?”
蘇韻寒其實心裏多少是有點別扭的,眼前的女子剛剛還是他要入贅的對象,不過這一點別扭對上雲徽沒有半點扭捏的模樣,以及一雙清幽幽,黑泠泠的雙眸時,又覺得自己多想了,當即也是一笑,“母親在和夫人說話,我到外麵來透透氣。”
雲徽見他態度自然了,知道他心裏此時也放得開了,當初她雖然是為了讓蘇芷寧這一輩子不再順利,可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蘇韻寒此人的人品相當值得人信任,不知不覺之中,兩人的關係從施恩得恩到了似友似兄妹的感覺了,她也轉身,與蘇韻寒一般,眺望著遠處藍灰的天。
“小牛學東西很快,很多事情他都能獨立上手了。”
“嗯,他是不錯。”
“去年益州買的二十傾鹽堿地,如今那邊已經引水在淤田了,明年地價必然會猛然大翻。”蘇韻寒轉過頭來,目光裏以前會有的不解已經在這一年內釋然。
這世上有很多人會具有經商的才能,可是那些人好似遠遠不如眼前的女子,她購買那些無人問津,價值無甚的鹽堿地,就這樣沉穩的,不慌不忙的,似是沒有將那些放在心上,而一年後,就如她所預料的,官府引水淤田,將原本的廢地一下變成了寶地,而之前所費的銀錢一下子增值了幾十甚至上百倍。
以前他覺得匪夷所思,後來在看到她這一年內的舉動,又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了,他也明白剛才她所說的話是在替他著想。
這女子身上有一股沉靜又從容的氣質,讓人和她相處的時候感覺很舒服,就算不是恩人,蘇韻寒也覺得自己和她也一定是相處得來的朋友。
用過午膳,將雲氏和蘇韻寒送走了之後,雲徽轉身回到了熙楓閣裏,便要午睡,如此過了一個時辰,紅吟進去按吩咐喊雲徽起來,接著就發出了一聲的尖叫,“小姐,你怎麽了……”
整個熙楓閣頓時亂做一團,當那些丫鬟進來看到雲徽臉的時候,一個個都滿臉驚恐,說不出話來。
天色匆匆,有一個男子在急急忙忙的趕著路,他穿著上下兩分的棕色粗布衣,卻感覺那衣服好似大了一些,掛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又與他整個人那種氣質不和諧。
他大概三十五歲左右,頭發全部梳上去用一支木質的簪子簪好,麵容上帶著焦急,布鞋上沾染上了塵灰,在踏入了青州城內後,眼底就閃著奇異的光芒,原本疲憊的步伐突然加快了起來。
他就是慕榮,在跌入了江水之中時,他憑著最後一下知覺,往水流不急的地方栽了下去,結果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家農戶家中了,據說已經昏迷了半個月,由於身上的盤纏全部掉落在了河底,又摔傷了腿骨,他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如今一好,他便借了幾兩銀子一路疾行,往家中而去了。
黑沉沉的天幕好似要下雨了一般,慕榮越發的加快了腳步,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見妻兒,他的心中每日每夜的都在思念著家中的一切。
今夜的風刮得有些大,慕榮走了好久,終於走到了慕府的前方,抬頭看著那高門大院,從未覺得有如此親切,讓他看著看著眼裏都蓄上了淚水。
還好,還好,他已經到了宅院門前。
慕榮站在那激動著,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角落裏,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紛紛將目光注視著他,他拉了拉衣擺,雖然穿的樸素,也要整理一下衣襟的。
就在他往前,準備上去敲門的時候,橫裏卻站出了兩個身形高壯的男子,站在他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來者不善。
這是慕榮的第一感覺,不過近在眼前的宅院讓他生出一種迫切的心情,他笑道:“兩位可有何事?”
那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轉過頭來問道:“你是誰,半夜在這慕府外麵鬼鬼祟祟的,莫非是賊人?”
慕榮一聽這話,當即就反駁道:“兩位可能搞錯了,我不是賊人,而是這府中的親戚,前來探親的。”他畢竟走南闖北的看得多了,眼前這兩人渾身散發著不好的氣息,他便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來。
那兩人卻是一笑,“什麽親戚?慕府可沒有什麽親戚會半夜裏來!看你這身穿著,怎麽也跟慕府沒有關係吧!”
慕榮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因為穿著而被人歧視,於是苦笑道:“在下正是因為有事,才來慕家求親戚幫忙的,兩位為何攔在我的前麵?你們似乎不是慕府的人吧!”
眼看這兩人莫名其妙的攔截,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慕府裏的護衛,可是若真正是護衛,不會認不出他來的,這兩人一定是別有所圖。
“嘿嘿,既然知道我們不是慕府的!那就一定是慕老爺了!”那兩人篤定的一笑,眼底有著陰毒的光芒。
慕榮暗道不好,往後退了幾步,“你們這是做什麽……”
這兩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人虎爪朝前,對著慕榮的胸口狠狠的抓過去,那手法,如石墜下,驚的慕榮冷汗涔涔,就地一滾的倒了下去,險險避開這一爪!
隻聽地麵一聲撞擊,若是打在人的胸口,隻怕不死也要吐上一大口血!
什麽人要置他於死地!
那兩人見一擊失手,立即又轉身向前,四隻手紛紛的朝著慕榮抓來,任慕榮身形靈活,對上兩個習武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勝算!
他心中莫名的一陣悲涼,都到了家門口了,卻偏偏不得進去,這究竟是何人所托!心中這樣想,口中便吼著出來,便是要死,他也要死個明白!
“你說是誰呢,如今慕府裏都是由著大小姐打理,所有的一切都由她支配,若是你回來了,她不就什麽都沒有了嗎?!”
那兩人似乎是要成全他的心願,飛快的回答了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