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男的還是女的
冬天隨著春節一起到了,天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濕潤,夏日裏花葉田田的喝湯,此時連枯葉都看不到,隻有一湖冷冷清清的水,早就沒了銜露含珠的風韻。
而這個時候的慕家格外的忙,祭祖待客,準備年貨,各路的打點,每日總有管事媽媽,婆子在雲徽的院子裏穿梭來去,慕氏不放心,將祭祖和打點的事務攬到了自己這邊,她如今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子,隻要不再遇見蜈蚣什麽的,沒有什麽大礙了。
過了年後,初二蘇韻寒和秦氏也提著禮上門拜見了,她們先是給老夫人去請了安,老夫人知道蘇韻寒是去年鄉試的解元,也客氣了幾分,再看人也生的清雋如竹,更是喜歡了。
去了老夫人這裏,秦氏帶著蘇韻寒去給慕氏見禮,正好雲徽也在那裏,秦氏可能因為是有了藥調養,環境好,又逢蘇韻寒爭氣,精神氣的比之前看到的好了許多,看到慕氏大了肚子,兩個母親在一起說著育兒的經驗。
慕氏看蘇韻寒,又看秦氏的舉止,也願意和秦氏交流。
雲徽和蘇韻寒兩人便走了出來,在院子找了個避風又顯眼的地方站著說話,兩人平日裏見麵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也有過,但過年的心境讓彼此都有些認真的打量起對方來了。
今兒個雲徽穿著一件繡百蝶穿花的蜜合色滾紫貂毛邊的長褙子,下身著了淺紅色繡滿了纏枝蓮花的寬擺裙,腰間垂著一塊赤金點翠麒麟玉佩,因過年挽了個喜氣的雲朵髻,發髻沒有插頭簪,而是戴了一串米粒大小五彩瓔珞鑲嵌而成的額頭鏈,襯得麵目越發的柔和溫婉。
明媚的鳳眸因為年紀的成長更顯得嫵媚貴氣,鼻子直挺,嘴唇不點丹自飽滿朱紅,笑起來的時候角度仿若永遠帶著別人不會有的豔麗。
蘇韻寒看著都有些移不開眼,一抬頭,卻發現以前還能看到她的頭頂,如今也是斜睨到劉海的位置,顯然雲徽又長高了。
“今天你的打扮很精神呢。”雲徽看他雖然還是簡單的一件天青色棉袍,但是衣角卻有用墨青色的線繡了幾叢挺拔的竹子,衣襟衣袖也特意用墨青色的邊滾過,腳上踩了黑色的棉靴子,眉宇間清雋氣質越來越濃,身形也拔高了不少,和那幾叢柱子一樣的青翠挺拔。
蘇韻寒被她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道:“得了慕家的支柱,母親身子好了,能繡東西出去賣,今年我中了解元,閑時請去教習的人家也多了,所以手頭寬裕了些許,母親說過年總得打扮一番,省的失了禮節。”
雲徽知道秦氏和其他的鄉村婦女有很大的區別,就平時說話做事都透出一股雅意和大度,這絕不會是一般農婦能擁有的。
不過秦氏對此閉口不談,她也從來不問,上輩子蘇韻寒沒有秦氏在身邊,蘇韻寒照樣在朝堂上闖出了明堂,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這個能力。
這一年,雲徽拿出自己的私房錢,托蘇韻寒讓人買在最近的一個有鹽堿地的達州買了十傾的斥鹵之地,而如今蘇韻寒已經好似達州有消息傳來,似乎有意向準備利用淮河水來將田地淤成良田。
若是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麽接下來,雲徽所買的良田價值就會翻上幾十倍,蘇韻寒不禁奇怪麵前這個少女。
關於趙家一事,他隱約知道是由慕家一手操縱的,可這個幕後人是慕雲徽,在他看來,實在是太厲害了,人都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才能知天下事,懂世間局,她一個足不出戶,從沒出過青州的少女,怎的就有這樣的見識。
“買地的事還要容你照看一段時間。”明年蘇韻寒要準備省試的事務,她總不能一直讓他忙於買賣,而她也在過年的時候找到了另外可以幫忙跑腿這件事情的人。
過年的時節,慕家下麵的各個鋪子和各個莊子的掌櫃,莊主都要到青州慕府來。
而黃大除了帶上了黃小妹外,還有他的兩個侄兒,黃大牛,和黃小牛,黃大牛已經二十有五了,家中有了媳婦,如今在莊子上幫黃大的忙,而黃小牛今年十六歲,結結實實的很是靈活,雲徽便想了辦法,讓黃小牛留了下來,說是為了慕府做事,其實雲徽是讓他跟著蘇韻寒,學習打理買賣田地的事情。
一切都走上了軌道。
過年的氣氛是熱鬧的,整個慕府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裏麵,而沈姨媽帶著蘇芷寧也登門拜訪了。
“這不是過年的日子,怎麽姐姐你還在操勞呢?”沈姨媽看著腹部高聳的慕氏,隻恨上次蜈蚣的事沒讓她掉了肚子,如今抬著個肚子還四處走,還不是在她麵前顯擺她有丈夫。
慕氏摸著滾圓的肚皮,雖知沈姨媽說話沒什麽好意,大過年的還是和氣道:“雲徽還小,府中許多事未曾上手,如今我胎也快八個月了,無大礙的。”
沈姨媽掃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著茶的雲徽,不以為意的道:“當初我要來幫姐姐的忙,你不要,如今還不是得自己操勞。”她對那次慕氏拒絕她進府幫忙的事依舊耿耿於懷。
蘇芷寧看著雲徽端起茶杯,輕輕撥開茶麵的熱氣,姿勢優美而嫻然,顯然是受了很好的禮節教育,暗暗的在心內慶幸自己的決定,當初學禮儀是正確的,沈姨媽在教導女兒這方麵,基本是理想大,恨不得女兒成為公主那樣優雅,但是實際行動少,舍不得花錢。
“表妹真是出落的越來越豔美了,讓人一看就難以移開眼。”
“表姐謬讚了,還是表姐更柔秀婉約。”還是一朵風中搖擺的小花,雲徽微微含笑。
蘇芷寧拿著帕子捂著嘴,低頭含笑,對於這句話還是喜歡聽的。
她的眉目一直都生的柔弱,在沈姨媽女子柔弱嬌媚,楚楚可憐最為男人所愛的家教下,她雖然覺得雲徽生的美,但是覺得雲徽生的過於端莊明豔了,一雙鳳眸更是顯得人有些淩厲,是比不上她的。
剛才的讚美不過是客套話而已。
又說了幾句場麵話,蘇芷寧對著沈姨媽打了幾次眼色,雲徽在一旁看著,猜到蘇芷寧是提醒沈姨媽要開口要鋪子的錢了,年關將近,韋府的花費肯定不小的。她等著看沈姨媽開口後,得知真相的樣子,沈姨媽卻一直沒有給雲徽這個機會。
沈姨媽耀武揚威似的走了一圈,帶著六盒禮品過來,順了十盒回去,慕家個個都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除了老夫人還對著她們笑語盈盈。
回到韋府中,蘇芷寧解下身上的披風,遞給了身後的丫鬟,疑惑的問著沈姨媽:“娘,你怎麽沒和慕家提鋪子的收益?”
按理來說,鋪子裏的收益是一年一結的,沈姨媽去慕府應該是要說這個。
“現在開口,賬目還那麽清楚,賺了多少就是多少!我提了才傻呢!”沈姨媽狡猾的一笑,自以為聰明道:“等明年或者後年,我再要求將三年的帳一起查了,他慕家總不會一點錯漏都沒有,隻要有一點,我就可以拿出來做文章。”到時候鬧個沸沸揚揚,慕府肯定要出點血來補償。
“這樣保險嗎?萬一慕家要是一點錯都沒有呢?”蘇芷寧頗覺得不放心,她覺得這點便宜沈姨媽完全可以不要占,那數家鋪子的正常盈利,足夠兩母女揮霍了。
“不可能!就算沒錯,我也要揪個錯出來,誰讓慕家那麽小氣呢!”沈姨媽喜滋滋的喝著茶,幻想著以後的金山銀山,起碼也要敲詐個一兩萬的。
蘇芷寧心底不讚同她的做法,可沈姨媽一直將財物管理的死死的,她也沒有接手這方麵的事務,並不能去慕府提鋪子收益的事情,隻能暗暗希望沈姨媽說的能成真。
畢竟沒人會嫌錢多。
而對於雲徽來說,她們不開口也好,按照蘇家母女的花費,最多一年,韋府就會必須要上門要錢了,那些個丫鬟月錢,平日裏打理府中的開銷,人情往來的開銷,這都是錢啊。
春雷聲聲,帶著清新氣息貴如油的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隻聽窗外雨滴聲聲,第二天起床再一推窗,便可以看到庭院裏冒出了嫩嫩的綠,粉白的櫻,嬌豔的桃花開始朵朵綻放了開來。
三月桃花枝頭俏,而在桃花開的最美的那一天,慕氏的肚子疼了起來。
有了夏錦事件的教訓,這次穩婆在半個月前就被請來了府中安住,每日好吃好喝招待著,個個都是請的青州的老穩婆,知根知底,家眷皆在的。
而其餘的開藥,喝藥,伺候,遞水所有都是選的可靠的丫鬟婆子,無一事可以讓人插手,除了竹大夫,其他的大夫全部不要,為的就是百分百的保險。
雲徽相信,隻要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就算有人還想下手,密不透風的嚴密防範讓他沒有辦法。
老夫人從聽到慕氏肚子疼了開始,就到院子裏守著,在外頭走來走去的等待著孩子的出生。
兩個穩婆都是收足了銀子,知道這次生產的是慕家的主母,一百個努力的在旁邊鼓勵著,把所有的技術都使了出來,努力的鼓勵著慕氏。
許是之前動了胎氣,慕氏這一胎生的並不是十分的順利,疼的一顫一顫的,陣疼了差不多有大半天了,羊水還沒有破。
穩婆著急了,這麽久羊水還沒有破,於是伸手去破羊水,安嬤嬤在一旁看著,感同身受的皺起了眉頭,拿著毛巾給慕氏擦汗,在一旁使勁的鼓勵著:“夫人,加油,這一胎肯定個少爺,你得加油啊!”
慕氏緊緊的抓著身下的被子,咬緊牙關,將所有的力氣都運到了腹部,穩婆在旁邊喊著:“吸氣……呼氣……”
雲徽到了院子的時候,穩婆都已經進去了一天了,她剛從書院裏報道回來,就聽到慕氏要生了的消息,一路上急急的跑來的。
比起慕榮和老夫人,她心裏的焦急一點也不比他們少。
上一世慕氏並沒有再生,慕家一直都沒有後代,這一次可不同了,慕氏又懷孕了,而且今天生產了,這代表著有和上一世不同的生命來到了慕家。
隻要她能改變慕家被抄家的命運,慕家一定會比上輩子好上許多倍。
她雙手握得緊緊的,明媚的麵容因焦急顯得有一種憂慮,雲徽在心中祈禱,祈禱母親肚子裏的能是個弟弟,是個弟弟,家裏麵就沒有煩惱了。
隻要有弟弟,祖母不會再為難母親,父親也不用因為子嗣的原因再納妾,慕家的財產也不怕後繼無人,自己以後也會有兄弟姐妹相互幫襯。
這一生,就是一天一夜,老夫人為了這個嫡孫的到來,夜裏都沒有回榮鬆院,到慕氏的床上歪了歪,還爬起來看了幾次,慕榮更是在屋下守了一夜。
第二天旭日漸漸的從地平線升起來的時候,隨著幾聲嬰兒清亮稚嫩的哭聲,整個慕家仿佛都醒了過來,剛被容嬤嬤扶去休息的老夫人一個箭步就站起來衝了出去。
“男的還是女的?”老夫人望著從門口出來的安嬤嬤,首先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