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 長歎一聲

  謝東有個毛病,喝多了就愛顯擺。在林浩川麵前,他能顯擺的資本就隻有兩部書中所記載的東西了,於是,聊著聊著,不知不覺之間便將“奇穴”理論抖了出來。林浩川當然對此一無所知,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於是便反複追問起來。


  一來借著酒勁,再則也確實想賣弄,他略微思索片刻,便掐頭去尾的將兩部書中的內容簡單介紹了一下。隻是說過之後隱隱有些後悔,畢竟師傅至死也不曾吐露半個字,如今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講了出來,真是有些冒失和草率。


  盡管講得很籠統,可在林浩川聽來卻非同小可。謝東所講的內容和中醫典籍上所記載的大相庭徑。這令他驚訝之餘,不禁皺著眉頭看著麵前這個清瘦的年輕人,心中有些將信將疑。


  謝東卻被這種懷疑刺激到了,心中暗道,如果是破案抓壞人,你一定是行家,可要論起醫學來,再怎麽不濟,我好歹也混了十多年,尤其是這套“奇穴”療法,如今全世界恐怕也就隻有我一個人研究得最透徹了。今兒索性露上一手,借他的口傳給林靜,省得這丫頭總以為我是個騙子。


  想到這裏,起身結了帳,拉起老爺子便回到了自己的診所,扶著老人趴在診療床上,先檢查了下腰椎關節,又試著在幾個主要穴位上按了幾下,心裏便有了底。


  林浩川的腰椎受過嚴重外傷,當年治療時複位就不是很理想,如今年事已高,又有點骨質增生,所以越發壓迫神經,上次摔倒之後動彈不得,就是當年受傷的那塊腰椎又輕微錯位所致。


  如果是糖尿病或者心髒病,他還真就沒啥辦法,可腰腿關節的毛病,他跟著師傅擺弄了十多年,本已算是個高手,再加上這半年多來對兩部醫書的鑽研也基本側重於這方麵,儼然是如虎添翼,不說十分把握,起碼有個八九分。


  先選取腰腿處的九個奇穴,然後暗暗推算好了位置和深度,按照書中所記載的氣血流量大小,依次將九根針紮了下去,再煞有介事的按照丹陽功的吐納心法調整了自己的內息,再將內力通過銀針傳導至穴位。說實話,這丹陽功到底有沒有,他自己也不清楚,隻是完全按照書中所記,倒也絲毫不敢馬虎。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的光景,隻見老人的鬢角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關節微微發出咯咯的響聲,便知治療已經有了功效。半小時之後起了針,林浩川翻身坐起,由於興奮,兩隻眼睛一個勁兒的閃光。


  “簡直神了,我這腰傷,中醫西醫的什麽樣的專家都看過,始終也沒啥好辦法,這麽多年,從來也沒有今天這樣舒服過。”他瞧了一眼謝東手上的針,還是有點不相信的繼續道:“這就是你剛才說的奇穴療法?”


  除了自己的父母,林老爺子算是第一個體驗奇穴治療神奇療效的患者,至於為林靜治療暈車那次,由於受時間地點的限製,用針很淺,也沒輔之丹陽內力,所以並不作數。


  謝東勉強抑製住內心的喜悅之情,故作深沉的微微點頭,拿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林叔,實不相瞞,奇穴療法是隋唐年間的一個叫常懷之的道士所創,早已失傳多年,我是當今唯一的傳人。”他壓低了聲音道。


  關於常懷之的名頭,他還是從王遠口中聽來的,雖然無處考證,但覺得憑著王遠和師傅的交情,所說應該不假,於是便借著三分酒勁一股腦說了出來。


  林浩川聽罷,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小子,果然有兩下子,我不是搞醫的,不敢隨便妄下結論,不過就憑我自身的感受,我相信這是真本事!”說完,起身在診所裏走了幾步,又活動了下腰部,笑著繼續道:“靜兒和小楓還總是質疑你,明天我就給他們來個現身說法,我這腰,十多年了,從來沒這麽舒坦過!”


  聽老人這麽一說,謝東心情大爽,正想再多賣弄些,林浩川的手機忽然想了起來。來電話的正是林靜,原來兩個人光顧著聊天,不知不覺已經快夜裏十點了,林靜來電話是催父親回家的。


  盡管意猶未盡、談興正濃,可畢竟夜已經深了,老爺子也感覺有些疲倦,於是掛了電話便起身告辭,謝東也不挽留,張羅著送他出門。不料剛出了診所,被微涼的夜風一吹,酒勁卻湧了上來,沒走出幾步,老爺子的身子便搖晃起來,謝東見狀,連忙追上前去,扶著他休息了片刻,卻仍舊不放心讓老人自己走,便提議送他回家。林浩川也感覺醉意朦朧,有點頭重腳輕,於是也就答應了。


  沒想到今天這酒後勁還真大,好不容易晃到了家門口,林浩川拿出鑰匙,搖搖晃晃地對了半天鎖眼兒也沒插進去,最後隻好笑著將鑰匙遞到謝東手裏,自己則閉著眼睛靠在牆上打起盹兒來。


  謝東也有些頭暈,隻是眼睛還沒花,打開了門,正打算扶著老爺子進去,客廳的燈忽然亮了,林靜從臥室裏迎了出來。“爸,你看看都幾點了,明知道血壓高,喝起來還沒完了。”她有些生氣的埋怨道。


  顯然,林靜沒想到用鑰匙打開家門的人竟然是謝東,她剛剛衝過澡,頭發還沒吹幹,隻是隨意的盤在頭頂,身上隻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睡衣,細長的脖頸和兩隻鮮藕般的胳膊露在外麵,柔和優美的曲線在睡衣下若隱若現,隻把謝東看得血脈噴張,不禁有些癡了。


  “你!”一見謝東站在門口,林靜吃了一驚,隨即趕緊退回臥室,饒是燈光昏暗,謝東還是能看到她雙頰緋紅,麵露慍怒之色。


  “我……不是我……林叔喝多了,我送他回來的。”謝東語無倫次地回答著,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臥室的門嘭的一聲關上了,片刻之後再打開,林靜的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外套。她快步走到門口,伸手扶住搖搖晃晃的父親,然後低著頭冷冷地說道:“謝謝,太晚了,你回去吧。”


  這份冷淡讓謝東感到很尷尬,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


  “那……那我先回去了…….”嘴上說著,身子卻沒有挪動,心裏隻盼著林靜再能和自己說一句。林靜卻連頭都沒有回,邊扶著父親坐在沙發上邊道:“再見。”


  這句再見,仿佛是從上個世紀傳過來似得,沒有一絲熱乎氣,冰冷而生硬。


  謝東在心裏苦笑了下,轉身剛退出來,身後的房門便嘭的一聲關上了,巨大的聲音震得所有樓層的感應燈一起亮了起來,同時也將謝東內心剛剛建立起的一點自信擊得粉碎,他木然地走出了樓門,抬頭仰望著漫天的星鬥,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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