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個下午的看診,林染看的是神清氣爽,一路嗑著瓜子哼著歌,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門。
一直在外麵守著的西寧王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去,“怎麽樣了?”
林染絲毫不理會,自顧自地走到了桌子上倒水喝,等她喝完了一碗茶水,又磕光了兩碟子的瓜子之後,這才轉頭看向了臉色陰沉的西寧王。
好半天,她慢悠悠地道:“其實西寧王妃沒什麽大礙,就是心裏堵的慌,現在已經能吃能睡了,來,你讓人拿這張方子去抓藥,再把人給放了。”
“果真沒什麽大礙?之前的那些大夫都說——”
西寧王心裏始終還是帶著疑問的,話到這裏,就被林染一句話給攔截了,“說什麽說?我是天下第一神醫,不信的話,你自己進去看看王妃。”
看她這麽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也不像是在撒謊,於是飛快地跑了進去,當他看到西寧王妃臉色紅潤的樣子,十分驚奇,直叫道:“神了,神了!那麽多大夫都治不好病的,你怎麽一下子就治好了?果真是神醫啊!”
林染表現出一副神醫應該有的樣子,接受了他的頂禮膜拜,於是大大咧咧地指使他,“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和我一起來的那人要是少了根頭發,我就不治了!”
西寧王喜上眉梢,年近五十的他顯得有點兵荒馬亂,立刻讓人放了墨千寒和蕭天垣,又讓人拿了藥方去抓藥。
看到他背影消失在眼前,林染眼底的笑到底是保持不住了,一下子泄氣了下來。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所有的人都滿意呢?
“染染,染染——”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間傳來了蕭天垣的叫聲,不一會兒,他就飛快地從門外走了進來,但是卻一下子被墨千寒給拎開了。
墨千寒率先走到了林染的麵前,名正言順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惹得一旁的蕭天垣眼睛都看直了。
不過,他也沒有興趣在這裏繼續當電燈泡,進了房間裏看望西寧王妃。
此時,林染感覺自己也兜不住了,連忙拉著墨千寒往外走去,她原本就是借著這個中場休息的機會,來找墨千寒說件很重要的事情。
兩人一路走到了後院,在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裏停了下來,林染將墨千寒壓在牆上,有點失落地看著他。
她這樣的目光看的墨千寒都有些不自在了,猜到她肯定是又遇到什麽難題了。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墨千寒的眉眼忽而一皺,心裏直覺不妙。
林染點點頭,對他沒有半分的欺瞞,雖然這麽說,古人可能不懂,但是她也隻能這麽說了,“西寧王妃得了癌症,晚期,怕是沒得救了。”
墨千寒有點鬱悶不解,沒聽過這個詞匯,有點艱難地重複了一遍,“癌症?晚期?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有辦法解釋的那麽清楚,就是治不好的,隻能等死,不過,如果要救她也不是沒有辦法,畢竟彼岸之星還在我們身上——”
說到這裏,林染頓住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想,墨千寒應該能理解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墨千寒臉色的最後一絲表情,也被隱霧給侵吞了,變得麵無表情起來。
這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選擇。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機會,拿到了彼岸之星,原本以為可以讓墨千城一身輕鬆地回京,然後救活明昭帝,延長一下壽命,沒想到這彼岸之星卻要被人捷足先登。
而墨千城那邊,危險重重,能否找到彼岸之星還不好說。
是選擇救西寧王妃,還是選擇救明昭帝?
一時間,周圍隻剩下風雪飄飄的聲音,兩人之間一時無話,空氣有些詭異的靜默,良久之後,這詭異的氛圍才被墨千寒的聲音打破。
“你想怎麽做,我都支持你,隻是不要後悔。”
墨千寒的聲音這麽失落,這麽隱忍,大概早就猜到了林染會怎麽選擇,所以,他隻是順著林染的心說下去,讓她得到一絲寬慰而已。
兩個人,早就已經心靈相通了。
林染突然間緊緊地抱住了墨千寒,雙手從他的腰上穿過,環抱住了他的身體,他的手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墨千寒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了慕阿光留下的精致的盒子,交到了林染的手裏。
似有若無之間一聲歎息,“反正這東西是阿光留給你的,你想怎麽用都可以——快去吧,免得拖太久對她不利。”
林染將他抱得更緊了,語氣喃喃的,“對不起……我回頭再向你解釋。”
墨千寒把她轉了過來,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傻瓜,跟我說什麽對不起!趕緊去吧。”
兩人依依不舍地從僻靜的小院落裏分開,林染就揣著手裏的盒子,一路往後院的方向小跑而去。
墨千寒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去了裏麵的書房,借用西寧王的紙和筆,寫下了一份書信,交給了霹靂。
“你把信交給太子,辛苦他再跑一趟了。”
霹靂心裏也有點遺憾,但是不敢妄加議論主子的事情,於是快馬加鞭地送書信去了。
西寧王府裏的這一天可謂是過的十分忙碌,先是西寧王讓管家出去抓了藥回來,又是蕭天垣守在房間裏麵不肯出去,還有就是林染給西寧王妃化的妝馬上就要被蹭掉了……
林染先是匆匆忙忙地趕從小廚房裏親自盯著藥熬好,又親自端到了房間裏麵,之後又手忙腳亂地趕走了房間裏的丫鬟,順便把西寧王也趕了出去。
等她一轉眼,蕭天垣已經不見了,估計已經先出去了吧。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房間的書架子旁邊,一個黑影正悄悄地躲在書架子的後麵,沒有動彈,也沒有人發現。
蕭天垣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他有心想看看林染到底是怎麽治好他母親的,如果要是突然間出了什麽事,他就在這裏也好幫忙什麽的。
再說,林染的醫術這麽高明,肯定是不為了讓人偷偷學去,所以才不讓人在這裏麵聽的。
於是,蕭天垣就默默地擺了一個姿態,打算在這裏聽個地老天荒了。
病床上的西寧王妃並沒有打算和林染說起病情的事情,而是拉著她就開始了閑聊。
兩人說了很多,從林染的家事說到了前陣子冷國人差點造反的事情,又說到了當今皇上的豐功偉績以及如今的模樣……
蕭天垣細細地聽著,奇怪,母親是從來不關心這些事情的,別說什麽冷國人了,就算是他在她的麵前稍微提起一下當今時政,都能把她氣的滿臉不高興。
所以說,他後來再也沒有說過京城的事情,沒想到林染在這裏,母親居然能問這麽多,說這麽多。
“你跟我說了這麽多,我也大概了解一點了,這些年和他在一起的事情,總是曆曆在目,或許是人在行將就木之前,都能夠想起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吧。”這話有點傷感,但是西寧王妃卻是笑著說的。
林染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寬慰地笑了笑,“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你要是死了,小王爺不得傷心死啊!所以為了他,為了小王爺,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這話倒是聽的蕭天垣糊糊塗塗的,林染和母親口中的“他”,到底是誰?
西寧王妃卻是一笑,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沉浸在往事中,“沒想到他那人倒是挺重情重義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事情,更沒想到,他還把事情告訴了你。”
林染點點頭,還想說什麽,卻又覺得不應該說,糾結地想了想,最後還是低低地說出了口,“其實……皇上這些年納的妃子,長的都跟你很像……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才發現的。”
空氣中頓時安靜下來,西寧王妃的手抖了抖,眼眶一陣濕潤,像是想起了什麽傷心往事般心事重重,一會哭,一會笑的。
若是尋常人聽到這種事,大約會覺得自己的魅力很大,還被前任給愛著,以至於影響了他之後的審美觀。
但是很明顯,西寧王妃不是這麽想的,她的表情看上去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總覺得有點不能自持的感覺。
林染看她這樣子,連忙岔開了話題,端起了旁邊的藥碗,“來,藥涼了,先喝藥吧。”
西寧王妃用手擋了擋,用手帕遮住了眼睛,歎了口氣,“他這又是何必呢?當初我出嫁之前,就已經跟他說明白了,這輩子就當做我死了,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西寧王妃,互不相幹——他,他他……”
說著,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林染連忙拍了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半晌之後,她才好多了,原本憋的紅紅的臉這個時候也恢複了蒼白,隻是眼眶依舊是濕潤的。
林染看了她一會兒,有點好奇地問道:“當年的事情,皇上和我說了一半,後麵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能再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