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19父子不和
黑色凱迪拉克如同深海里的電鰻飛快地在環山公路上飛駛。外面路上飄著淅瀝的冷雨,整個世界灰濛濛的,像是剛剛噴上白霧般的潮濕。遠處的風景看得不真切,如置雲端般迷惘。
雨水模糊在車窗上,暈開了斑斑點點的痕迹。後座上的路之遙的車窗一直是開著的,那徹骨的寒意瓢潑了進來。山風拂過,捲起心底的孤獨。
雨絲澆在臉上,冰冷的水珠順沿著耳邊流下了脖子。
因為後座的車窗打開了,灌進來滿是寒冷的風。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小陳不禁打了個寒顫,但是從後視鏡中,他們路總裁面色看似不好,難以說上話。
而路之遙自小怕冷,此時卻安坐在冷得打顫的車窗邊。
要是寒進骨子了,凍住血肉,那該多好。血液麻痹得不會再流淌,心臟也不會繼續砰砰有力跳動。
庭院,黑色轎車像是無聲的深海魚類減慢了速度遊了進來。立馬就有傭人上前等路之遙拉開車門替少爺撐傘。
車停住,路之遙坐在座位上不為所動。
他眼眸有些俞清發冷,冷峻如風,唇瓣抿出一條低溫的水平線。
司機小陳輕輕道:「總裁,該下車了。」然則小心翼翼地觀察總裁的表情,他知道路之遙不太愛回家,一年中總有那麼幾回回家,而且每次回去都是董事長吩咐的。總裁平日心情冷淡就算了,回家那天更是糟到斃。
路之遙沒有理會他,閉上眼眸靜坐了一陣,然後推開車門,邁開修長的雙 腿走下車。傭人前擁后擠的立馬替他撐傘取衣。
他一身黑衣,高大挺拔,卻冷寂像夜色剪裁下來的一抹黑。
傘是黑色的,遮去天上飄下細碎的雨珠,如同蓮花般綻開他的身後,瓢潑的雨水下,這些人就像是水墨丹青里遊走在淡墨蓮葉間的鯽魚和錦鯉一樣。
山風夾雜著遠處的竹林里的氣味掠過跟前,庭院邊上牆角處,幾株碧落的夾竹桃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粉色的花苞尚未舒展開來,只是寒冷地抱成一團,不肯綻放。
他走入門前時,先是在門口的雨天特意鋪出來的毛毯停了停。從小的規矩。即使下雨,也不能濕著鞋底進門。
「哥,你回來了。」飯廳中的路之婷抬起頭興奮道。
路之遙微微點頭,淡漠地走到桌前坐下來。廚房裡的阿姨盛好湯端出來,而飯桌前的路澤天卻沉著面容:「不是我喊你回來,你哪天捨得回家?」
「我媽忌日。」路之遙面無表情,將話吐出。
路澤天當即臉色青了,路之婷立即打圓場:「吃飯,吃飯,哥你好不容易回來趟,多吃點。」
說著時候路之婷使眼色給他,多吃飯少說話,你這不是純心氣爸嗎。
路之遙看了眼路之婷,眼色似乎在道:我算客氣了。
路之婷無奈地給兩人夾菜,「哥,這是你喜歡吃的紅燒茄子……」說著便將一塊燒得極好的茄子夾到路之遙的碗邊,路之婷「哎呀」一聲,犯糊塗地說道:「哥,我忘記了!你應該多吃點清淡的……」
說著那茄子夾走,路之遙繼續安靜地吃飯。
桌上一家人,三人無話,氣氛詭譎停滯。
路之婷試圖找話題來說:「哥,我買了新包包,法國進口,說是限量版,大陸才售三個,頭天上班居然給我看見有人拎著那限量版!而且還是我們家公司的一女員工,看她那身段就知道買不起,也不知道是包養她的金-主買的或是她幾年來不吃不喝的工資買回來的。」
她那強捏起的氣氛試想改變一下這沉悶的氣氛,但是結果很不理想,兩人都沒有理睬她。她恨得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淡淡地掃過她彆扭眨眼睛的表情。點點頭,算是給足了面子:「然後呢?」
路少爺你太不給面子你老妹了!路之婷咬著了一會兒牙,終於憤懣起來:「我都說完了……」你還問我然後呢!!!
路之遙神情很無辜,依舊吃飯。飯菜飄香四溢,色香味俱全。但是在他口中,卻食不知味,形同嚼蠟。
他只想趕緊結束這飯局,每個動作如同機械般,不隨心支配。每個輕微的動作,他想努力變快,在他心裏面時間卻是無比的漫長。
窗外的雨水淅瀝瀝的,寒意蔓延進屋子裡,喧賓奪主般,佔領在微暖的空氣里。心臟是堆積著寒意,清理不了,也掃除不去。
路之婷消停了一會兒,繼續找話說起來巴拉巴拉,堅韌頑強、不屈不饒的精神,確實令人深感佩服。
路之遙很快就放下碗筷,「我吃飽了。」站起身來拉開椅子,準備走出去時,身後傳來了個威而自嚴的聲音:「站住!」
路之婷放下碗,擔心地看住哥哥。心底在氣:哥哥,傻啊你,難得一次回家還要惹惱爸!
她同時希望這句話能夠心有靈犀地傳遞在哥哥心裡。
而她看著路之遙的走出去的背影,心裡被高高提起:哥你就不能順一次爸的意么!停住啊哥!
果然,不知道是妹妹的心心相通的隔空傳話,還是他的良心發現,在不遠處停住了腳步,身體微微挺直,一動不動。
路之婷望著他靜止的背影,舒了一口氣,還沒等她緊張感散去,立即聽見路澤天的下一句惱話:「去書房裡等著我!」
書房裡。
地上鋪著一層外國原皮毛的暗棕色毛毯,比阿瑪尼還要貴的一百多萬kenzo茶几依舊是擺放在窗口邊那惹眼的位置,窗戶一到下雨天或是秋冬天鐵定是要關起來。老頭子怕冷得厲害,他都有些懷疑,怕冷會不會是種遺傳病。
書房的設計是偏中國復古風,鏤空精雅的焚香爐放在書房中央,從小到大,每當裊裊升起的檀香,他擰緊眉頭,簡直是難聞極致。紫紅貴木架上藏書數萬,每日都會有人專門打理書架積塵。
書架旁的裝飾品還是有的,大小古董花瓶玩物,每一處地方,總有用青瓷白瓶或金器裝著清水養著每隔幾天換摘回來的水蓮。